《（熊鞠）锦衣卫》懒到炸毛

3、三

　　赵嘉敏来到太平宫，等待长平公主出宫。
　　他已是从四品官职，早朝是要参加的，等朝会结束，他来到太平宫还天色尚早，天空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待长平公主换好服饰，已是日上三竿。

　　“赵大人，久等了。”
　　宫门打开，温暖的骄阳落在她身上，仿佛蒙上了一层半透明的纱，她的脸庞，看不清楚。
　　唯一清晰的，便是那双眸子。

　　似乎一眼就能望进他的心底。

　　“见过公主。”赵嘉敏侧身行礼，顺势垂下目光，“不知公主想去什么地方。”
　　“嗯，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鞠婧祎穿着简单的便服却明媚动人，朝赵嘉敏抬手，“本宫喜欢有趣的地方。”
　　赵嘉敏仍旧低着头，准确无误地扶住鞠婧祎的手领她上轿，触到她的一瞬间，异样的情绪扰的他心头微动，但他很快将这情绪丢开，公事公办道，“属下有几个地方推荐，不知公主是否感兴趣。”
　　等长平公主上轿，赵嘉敏吩咐人出宫，却意外地发现，跟在公主身边的侍女，换了个生面孔。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并未放在心上。

　　赵嘉敏先带着鞠婧祎去了梁渡推荐的百味坊，他家的糕点确实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味道，即便是吃惯了御厨的各类菜式，鞠婧祎也不由对绿豆糕赞不绝口。
　　看着公主由心底而发的笑容，赵嘉敏紧张的心情也随之舒缓不少。
　　不知道为何，一路上他都不自觉地在意公主的反应，似乎得到她的笑容，就能得到莫大的欢喜。

　　“赵大人。”
　　鞠婧祎放下手中的话本，凑近了赵嘉敏的脸庞，虽然隔着高高的书架，可她温热的鼻息就像软软的长长的羽毛，隔空便蹭的赵嘉敏脸上一热，红了耳朵，连忙退后半步，“公，大小姐。”
　　藏金屋是城中最大的书阁，藏书量堪比宫中书库，每日都有不少读书人前来抄写书籍，阁中禁水禁火禁烟，所有的书架都由紫檀制成，阁内有一股淡淡的檀木香味。
　　“能帮我找一本诗集吗？”
　　微眯的眼眸弯弯如胧月，赵嘉敏却不敢与之对视，慌忙转身去找公主殿下要的诗集。

　　书阁中的诗集数量极多很多，赵嘉敏找了半晌才找到公主要的诗集，返回时意外发现，鞠婧祎居然趴在抄写书籍的小桌上睡着了。
　　赵嘉敏轻轻放下诗集，想了想，蹲下身准备唤醒公主。
　　只是目光不经意落在舒睡的脸庞，便有些移不开了。

　　当她闭上双眸，他才意识到，她的美，并不仅仅是因为那对明亮的眸子。
　　落日斜阳，一道橘光落在她的脸上，消散了一点冷峭。
　　从第一次见面，他便发现了，虽然她的笑容很温暖，但不知为何，总是有股若有若无的冷意缠绕，越是了解，越是冷入骨髓。温暖与冰冷，分明是两个极端，却在她身上奇妙的相融，越发显得神秘，诱人想要了解。
　　曹正坤几人一再告诫他，不能与这位公主殿下太过接近，因为他们觉得长平公主心思复杂，难以看穿。
　　他也想远离她，却是因为她身上这些秘密，生怕自己会一脚踏空，就此万劫不复。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这些纷纷扰扰，他轻声唤道，“公主？公主？”
　　“相比于公主，我更想听你唤一声小鞠。”睡美人勾起唇角，睁开了眼眸，“我会很开心。”
　　赵嘉敏慌张站起，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这不合规矩，只有皇上可以，可以这般称呼公主。”
　　真是不禁逗，又红脸了。
　　“时间不早了。”鞠婧祎抚顺压在身下的长发，起身道，“回宫吧。”
　　“是。”

　　轿子停在太平宫前，赵嘉敏告退，只听轿子里的人出声道，“这次要多谢赵大人相陪。”
　　“多谢公主称赞。”
　　“阿肖，昨天父皇赏的樱桃，让赵大人带回去一些。”
　　“是。”
　　“谢公主赏赐。”
　　真是一分礼仪都不能少。
　　鞠婧祎挑眉，也不放在心上。

　　等赵嘉敏带着樱桃回到锦衣卫所，梁渡和骆思贤凑了过来，曹正坤倒是想凑热闹，只可惜被皇帝叫进宫，没有机会。
　　“果然不愧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这樱桃，连皇后那都只有一小盒。”梁渡挑了颗最大最饱满的塞进嘴里，“小赵真是有福气。”
　　“你得了吧。”骆思贤也跟着吃了一颗，轻轻咬了一口，甜中带着微酸的汁水充斥着整个口腔，忍不住舒展了眉头，“福气还是衰气，可不清楚呢。”
　　“诶，你不吃吗？”梁渡问正看向窗外发呆的赵嘉敏。
　　“不用。”赵嘉敏推拒道，“我刚吃过不少东西，吃不下。”

　　没一会曹正坤回来，看见桌上摆着水灵灵的樱桃，直接拿了颗放进嘴里，“这谁拿来的？”
　　“公主殿下送给咱们小赵的。”
　　“呵。”曹正坤脱下外罩的披风，摇头道，“看来长平公主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了。”
　　见曹正坤面色不差，骆思贤问，“皇上又吩咐什么差事了？”
　　“户部郎中齐瑞之子齐茂纵人行凶，被城中禁卫军缉拿归案，现已转交大理寺。”
　　“哟，厉害了，打架能惊动禁卫军就算了，还被大理寺收押？”
　　“今天公主出宫，皇上前几天就嘱咐了禁卫军统领，今天不能出任何问题，谁知道这位齐少爷怎么就脑袋犯浑撞上枪杆了。”
　　“看来是运气不好。”

　　原本已经长平公主会趁踏青的时节找赵嘉敏出门护卫，出乎众人意料的是，长平公主居然一反常态没有继续缠着赵嘉敏。
　　“奇了怪了，难道公主殿下放弃了？”
　　“果然是一时兴起。”
　　“这样不好？”曹正坤说，“也不会影响到锦衣卫。”
　　“还是说。”曹正坤瞪了眼像许久没有浇水的植株般蔫了吧唧的骆思贤与梁渡，“你俩又赌什么了？”
　　两人不说话。

　　赵嘉敏坐在桌前，虽然看着桌上的信件，可心思，却不知道飞到了哪里。
　　鞠婧祎，已经半个月没有来了。

　　蓦地，眸中出现慌乱。
　　他在想什么？她不来不是更好吗？为什么要想她？
　　真是，还嫌自己不够忙吗？非要给自己找事做？

　　他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手里的信件上，却怎么也无法像往日一般专心，一不小心，思绪就如断了线的风筝，不知道飘到哪里去。
　　“在想我吗？”

　　呼吸顿时加重，心跳也乱了。
　　他猛地抬起头，那个不知何时便会塞满他思绪的人，仍旧是那张笑脸，凭空出现在窗前。
　　“你。”
　　赵嘉敏手边的毛笔被碰倒，染了一团黑墨，他却顾不上整理，迷茫地看向那人。
　　他还在怀疑，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傻子。”鞠婧祎一手捧脸看他，眉毛上挑，逗他说，“想我了吗？”
　　毫不意外地，他的脸又红了。
　　慌乱地收起视线，行礼道，“不知公主驾临，失仪之罪，还请公主原谅。”
　　“嘘。”鞠婧祎伸出食指抵在唇上，仿佛这是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的小秘密，“我今天是悄悄出宫，别让别人听见啊。”
　　赵嘉敏降低了音量，问，“公主，有何事吩咐。”
　　“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还这么固执啊。”
　　赵嘉敏看不见鞠婧祎的表情，却能感受到她的语调变化，她不开心。
　　“罢了。”这气来的快去的也快，鞠婧祎很快又恢复了先前的喜意，“我有样东西要送给你。”

　　说着，她伸出一只背在身后的手，递了幅画卷给他。
　　“我可是画了好久，都顾不上来看你了。”
　　赵嘉敏抬眸接过，抚过画卷的手，似乎还能感受到鞠婧祎的温度。连日来莫名其妙闷在胸口上的一股气，就这么凭空消散了。
　　“打开看看啊。”
　　赵嘉敏不好拒绝，解开系带，摊开了画卷。

　　画卷上的少年手握剑柄，眉目冷清，看起来孤独又萧索。
　　正是他们初见之时，赵嘉敏的模样。

　　“你。”
　　“好看吗？”鞠婧祎问道。
　　“嗯。”
　　“喜欢吗？”
　　赵嘉敏没有回答。

　　鞠婧祎唇边笑容更深，“那我就当你喜欢了。”
　　“谢公主赏赐。”
　　“我走啦。”
　　瞥见赵嘉敏脸上不甚明显的不舍，鞠婧祎心情舒畅，“别告诉别人我来喽。”
　　“为什么要送我这个？”
　　“今天，不是你的生辰吗？”
　　赵嘉敏微怔，等到他再抬头，鞠婧祎就已经消失不见。

　　生辰，吗？

　　赵府今日依旧像往日般冷清。
　　晚餐众人是坐在一起吃的，却没有一个人提起，包括他的生母。
　　回到自己房里，熄灯入睡的时辰，依旧无人提起。

　　赵嘉敏睡不着，视线落在桌上的画卷。
　　他很少照镜子，总听别人夸赞自己长得好，其实他也知道自己长得好，毕竟父母都是数一数二的长相，但也正是因此，他不喜欢自己的脸。
　　既然不喜欢他，又何必生下他，何必让这世间，多出一张那么相像他们的脸。

　　可她喜欢自己，也正是因为这张脸长得好。
　　他第一次，开始犹豫。

　　可她再美好，对他来说，也是慢性毒药，他必须避开。
　　这个时候抽身，是最好的时机。
　　不能再陷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