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卿》顾春山

8、第 8 章

　　这一晚，程嘉曼妥妥地失眠了。她脑子里反复回忆着徐清最后那几句话。
　　如果你愿意的话。
　　而当时的程嘉曼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心理建设了半天，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说可以试一试。这对当时的程嘉曼来说，简直就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人山人海海枯石烂啊。
　　可晚上躺在床上，程嘉曼就意识到，他的话，理性多过感性，几乎不含感情成分在里面，可能在他眼里，这个人不是自己也可以，只是刚好她表白了，刚好他懒的找了，就她吧。
　　想到这，她很失落。头蒙到被子里，呼吸开始困难的时候，她自我安慰：一个不喜欢的开始，不一定以悲剧结尾。
　　确定关系后的第二天，程嘉曼起了个大早，确切的说是一夜无眠，天刚亮便索性起来了。她边洗脸边思考这一天要怎么过，她不知道刚交往是不是就可以直接打电话问候，或者还是保持之前的状态，给彼此独立的空间，简单讲就是顺其自然。她有些苦恼，暗恋的时候她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反正也只是看得到吃不到，现在是能吃到了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抓了抓头发，决定出去溜两圈转移一下注意力，刚换上鞋，就听见手机在响。她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急忙掏出手机。屏幕上闪着两个字，陈柏。她一下子变得失落，自嘲的笑了笑。
　　她接起电话，只听到那边一片嘈杂之声，陈柏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程儿，我回B市了，现在在机场正等行李呢……哎哎哎，我行李，你别挤我啊……我待会儿再打给你啊……哥们儿你丫别挤啊嘿，我去……”
　　程嘉曼一头雾水的挂断了电话，心里犯起嘀咕：来就来呗，这里那么多亲戚，给我打什么电话？
　　所以陈柏这一通电话丝毫没有在程嘉曼心里泛起波澜，她收拾收拾就出门遛弯儿去了。
　　清晨的街道，还是春节期间的清晨，行人少的可怜。隔很远有几个小孩在蹦蹦跳跳的玩跳房子，听着他们嬉笑的声音，程嘉曼不由的朝他们走过去。
　　四五个孩子，地上画着长长的两排方格子，排成一排跳过去，连步子都保持一致。就这么跳过去再跳回来，乐此不疲。程嘉曼看了一会儿，在最后一个小姑娘转身的同时跳到她的身后，保持着队形和步子。
　　脚步声回荡在窄窄的街巷，程嘉曼眼里带着笑，心里却溢满情绪。
　　她小的时候也和小朋友们玩游戏，但她总是最沉默的一个，笑的没有其他小朋友开怀，玩的没有其他小朋友彻底，一边偷偷羡慕着别人，一边别扭地参与着。
　　她早已不再年少，却从未有过轻狂，走过的每一步，都事先探过路，哪里有水坑，哪里有陷阱，都小心地避开。这一路上，没有摸爬滚打，时刻唯唯诺诺，不惹事不张扬，旁人看着，只觉得她必是目标坚定，一往无前。可人生的四分之一，都这么坚定着平凡的活着，到了下一个四分之一的关口，她却突然看不清了，究竟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她问自己，你的人生没有做过一件痛痛快快的事，就连玩，都从不尽兴。自愿被社会和家庭的道德框架束缚着，就像生在笼子里的鸟，即使打开笼子，你也不愿飞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程嘉曼哭了，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了满脸，她眼里带着笑，心里装着情绪。五味杂陈的情绪，又酸又苦又疼。
　　前面的队伍突然停下来，小孩子们都安静地看着她不说话。一个小女孩轻声问她：“姐姐，你怎么哭了？”
　　程嘉曼用袖子胡乱的擦了擦脸，看着小女孩清澈的双眼，努力弯起嘴角说道：“姐姐把难过的眼泪流出来，就不难过了。”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只觉得这是个奇怪的姐姐。

　　回去的路上，程嘉曼的步子变得轻快了许多，她想透彻了许多事。包括对自己和徐清这一段刚刚开始的关系，她觉得自己也未必真正了解他，以前是因为他的各种光环而喜欢他，现在是因为他的以前里有自己的身影。他们需要先从了解彼此开始。
　　既然你不习惯主动，那我就主动好了。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徐清的电话，电话响了两下被接起。
　　“喂。”他的声音传来，夹杂着淡淡的鼻音。
　　“嗯，我是程嘉曼。”她还是有些紧张的
　　“我知道...吃过饭了？”
　　“还没，正在想要吃什么...你呢？”
　　“出去转了一圈，刚到家...”说道这，他停顿了一下，接着道：“刚刚看到你了。”
　　程嘉曼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脱口而出：“在哪里？我怎么没看到你？”
　　“在十花街，看你玩的高兴，我就没叫你。”
　　程嘉曼有些失落，不过又庆幸他没看到自己泪流满面的囧样。
　　徐清突然道：“一起吃吧，我过去接你，把地址发过来。”
　　“......好。”程嘉曼呆呆地应道，主动的话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却让程嘉曼心跳加速，原来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啊她想。
　　“那待会见”徐清挂断了电话，他指间夹着一支烟，此刻灰烬正纷纷下落，他盯着窗外的一点，良久都没有动，他没有告诉她，自己很早就看到她了，看到她从安静到跳动，再到流着眼泪笑着和孩子解释。他看着那个女孩，那一刻她身上闪着孩子气的光，不论是笑还是哭，都像小孩子一样纯粹，和以往心事重重的样子很不一样。没有打算上前，他不知道面对面的话要说些什么，更不擅长安慰。他也不知道她的眼泪是为了什么。
　　在路上徐清接到了陈柏的电话，让他去机场接自己，他直接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