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卿》顾春山

7、第 7 章

　　她该怎么去形容这一刻的回眸呢，就像是你前天晚上突然心血来潮想看彩虹，结果今天晚上在你已经忘了自己那个不切实际的心血来潮的时候，彩虹就来了。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晚上能见着彩虹。总之，就是这种感觉就对了。
　　程嘉曼用力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她又不知道说什么了。她不知道他靠着路灯看了自己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刚刚是不是把对他的情绪表露的很明显。她只知道自己现在心跳的很快，脑子里只有一句话：敌不动，我不动。
　　耳朵里只有风声，眼睛里只有她的意中人。
　　她的意中人，眉眼隐没在黑暗里，像带着一张深色的面具，只露出清俊鲜明的半张脸，像线条柔和的铅笔画，只把轮廓凸显。他黑色的羽绒服与夜色融合，分不清界限在哪里，风吹过的时候，她仿佛还能看到他微微颤动的头发，在半明半暗之间，透着迷人的诱惑。
　　就在程嘉曼打算挪动一下脚步，缓解一下僵硬的身体的时候，徐清忽然朝她走了过来，一步一步，黑色的面具被慢慢揭下，那双深邃中透着淡漠的眼睛，望向程嘉曼，脚步从容地朝她走过来。
　　一步，两步，三步...
　　九步半，他在她跟前站定。他低头看着她，眼中的女人并未抬头，眼睛盯着他的衣服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共见过她几次呢？秋游是徐清第一次见到她，那个因为游戏中输给付羽而被迫参加的活动，最终只有寥寥几个人让他留有印象，其中有她，要说为什么，可能是因为她很安静吧，在小溪边，徐清看得出她在尽力掩饰内心的慌乱，不过她并没有像其他女人那样，拼命找话题论高雅来博得关注，这反而让他更留意她了几分。之后又见了她几次，每次都是安安静静的样子，还有春节汇演的时候，那次是让徐清意外的，没想到她还有这一面，当时觉得有趣，不过一忙起来，就忘了。
　　今晚在这里遇到她的确出乎徐清的意料，看样子她也是这所学校的，虽然听陈柏提起过她也是S省的，却没想到她竟然也是B市人。他向来不爱听别人的故事，尤其是不熟悉的人，对她也是，所以当陈柏怀着情窦初开的口气跟徐清聊这个女人的时候，他直接避开了。
　　只是今晚却有些不一样，可能是因为在家呆的太无聊了，当徐清看到她在操场绕圈的时候，他静静地跟在她身后，没什么目的，纯粹因为她的速度刚好和自己的相一致。
　　她朝旧高三教学楼走去时，徐清也跟着走了过去，停在一棵树后远远观望，他不否认自己确实有些好奇她来这里的动机。所以他静静地待在那儿观望，他看到她站在宣传栏前，手指在上面轻轻地划过去，眼睛随着手指慢慢移动，一排排地划过去终于定在了右下角，然后他看到她认真地看着一处，双眼渐渐染上笑意，圆圆的眼睛变成两弯新月，整张脸都是变得明媚起来，与之前他印象中的样子迥然不同。徐清心里也跟着明快起来，可能被她传染了，他想。
　　她站了很久，徐清以为她要走了，结果她却突然转过头来，好像预感到有人在看她一样。他心里平静极了，丝毫没有作为一名偷窥者的自觉，表情坦坦荡荡像个看客。
　　也许我该稍微遮一下来显示我偷窥的诚意，徐清在心里默默地想。
　　他朝她走过去的时候，她还安静地看着他，一句话也没有。
　　他在她跟前站定，正打算扭过头去看看究竟是什么让她刚刚笑的那么灿烂，她却忽然拉住他的外套，制止了他，没等徐清开口，她便抬起头，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表情，她嘴唇有些颤抖，声音却是少有的坚定：“是你。”
　　“嗯？”
　　“让我像傻子一样笑的人是你，徐清。”
　　这一句话让徐清僵在了原地，几乎一瞬间他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女孩，喜欢我。
　　他看着她的双眼，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他得承认她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像沉沉的湖水，有时清澈见底，有时却充满神秘的斑驳，让人总想一探究竟。
　　而此刻的程嘉曼脑子里却一直闪现着某次坐地铁时做梦梦到的场景，这场景里只有两个人，她和徐清，他们彼此注视，就像此刻一样，她可以毫无顾忌的用直白又温柔的眼神凝视他。
　　就这样想着，她忽然便有了勇气。她对自己说，程嘉曼啊程嘉曼，你已经24了，恋爱经历一张白纸，你总说讨厌太张扬太主动，而其实确是你自己软弱怯懦，请你救救你自己吧，你已经是晚期患者，再放弃这次治疗，你可能没有好转的希望了。
　　程嘉曼微仰着头，她望进他黝黑的眼睛，然后开口：“徐清，我喜欢你，从我知道你开始。我在你跑步的时候追着你跑，却从不敢追上你；在你打饭的时候靠近你，却总是让别人夹在我们之间；我总到你们班门口张望着找同学，却从来不敢告诉别人我找的人是你......我没想到会再遇见你，这概率小到让我这七年来几乎下意识地不断忘记你，可是当我看到你的那一刻，所有我为你做过的事，全都清晰的出现在我的脑海里，而这些事，你一概不知，你甚至不知道有我这个人的存在。想到这些，我就觉得很难过，为我自己遗憾。所以我借着现在头脑还在不断发热，把这些告诉你。你果断地拒绝我也没有关系，我知道我们的差距，所以不会太难过。”
　　风把话带到徐清的耳朵里，送到他心里。对于他而言，这些话不可谓不震撼，他从不记得七年前他见过她，甚至也不知道他们同校。如果当时跑步的时候知道她在身后，自己也许会回头看一看她吧，他这么想着，他有点想知道那个十几岁的程嘉曼是什么样子。他觉得这些话与其说是给他的，不如说是程嘉曼说给自己听的，为了弥补心中的遗憾。十七八岁的年纪对异性有好感很正常，会鼓起勇气告白的却甚少，而过了这么多年，还会做这件事的，徐清知道的只有她一个，从这一点，徐清觉得她这个人远比她看上去要精彩的多。
　　他忽然想，也许试着交往一下也不错，起码可以挡一挡家里的压力，虽然他知道他们在刻意撮合自己和顾芙珊，但他心里很清楚自己非她良人，如果注定最后要有一个人进入自己的生活，那他更愿意是安静一点的。虽然今晚他已经知道，她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沉默寡言。
　　他注视着她，换上认真的口气说道：“我目前单身，但三十岁之前不会考虑结婚，也不会谈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如果这些你不介意，我们可以试一试，如果你愿意的话。”
　　对有些事，徐清会一开始就摆明自己的立场，避免日后造成不必要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