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卿》顾春山

9、第 9 章

　　程嘉曼住的地方离自己家倒是不远，开车十分钟就到了，车刚拐过街角他就看到程嘉曼站在小区门口，低着头，看着路面发呆。他想了一下，然后把车靠路边停下，走了过去。
　　“地上有钱吗？”
　　程嘉曼吓了一跳，猛的抬头，徐清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口道：“还挺快的。”
　　两人肩并肩朝徐清的车走去，程嘉曼故意慢了半步，侧过头去打量他，还是那个黑色羽绒服外套，黑色裤子，深棕色鞋子，程嘉曼发现他好像很喜欢穿黑色。
　　“你的衣服都是黑色的吗？”她问他
　　“大部分是。”
　　“你好像很喜欢黑色的衣服。”
　　“嗯，耐脏。”
　　“......”
　　正值春节，街上的店铺大都关着门，从城南到城北，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一家开着门的早点铺，北方早餐惯常的那几样，包子油条豆浆之类的。店里还算干净，这个时间来吃饭的人竟然不少，他们在唯一的一张空桌子两侧坐下，随便点了一些吃的。
　　周围有些嘈杂，空气在他和她之间沉默着。程嘉曼有些尴尬的抬头，却正对上徐清的目光，她不动声色地率先移开了视线，心里有些慌乱，她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开口。
　　不过可能也不需要她来打破这诡异的氛围—徐清不咸不淡的声音传来：“你今天有什么安排？”
　　“没什么安排，在家窝着享受假期...你呢？”
　　“打算去趟年兴。”年兴是Ｂ市有名的一个瓷器古镇，程嘉曼只听过没去过。
　　“嗯..那你路上小心。”程嘉曼还有很多问题，却不知道怎么问出口。
　　徐清停下正在舀粥的勺子，眼里闪着笑意看着她，直到她脸颊开始发烫，才开口：“没有什么要问的？”
　　程嘉曼眼神闪烁着，她不自在的摸了摸脖子，眼角闪过徐清透着温柔的眉眼，她的心忽然开始安定下来，定了定神，她抬头直视他的双眼，认真道：“有，
　　“那里离这儿远吗？开车要开很久吗？”
　　“不算远，开车需要四五个小时。”
　　“你一个人去吗？”
　　“嗯，不出意外的话。”
　　“那你去是办很重要的事情吗？”
　　“每年这个时间都要去。”他没有直接回答，不过答案很明显。
　　“哦，那你...”你介不介意带上我...我会很安静的当一根木头...不会妨碍到你...
　　“嗯？”
　　“没什么，那你路上小心啊。”程嘉曼笑的过于灿烂，为了掩饰心里的真实想法。
　　他看着她，良久，开口说道：“我去那边扫墓。”
　　程嘉曼吃了一惊，她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她没料到是关于这个。他看了她一眼，过了一会儿，说道：“我大哥的忌日在今天。”
　　听到这里，她忽然记起陈柏的身世，前后一联系，她便清楚了，他口中的哥哥应该就是陈柏的父亲，只是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一时又想不起来。
　　徐清漫不经心地说：“想不想跟我一起去，今天那里有大会，会比较热闹。”
　　程嘉曼愣愣地看着他，时间在她的眼里凝固，慢慢地一股浓郁的喜悦在心头绽放。
　　她没有抬头，嘴角却无法抑制地上扬，然后她用力点着头。
　　早上九点，他们驱车前往年兴。一路从城市到乡村，从高楼到麦田，从拥挤到开阔。
　　程嘉曼兴致盎然，她很久没来过乡下，眼睛仔细的盯着窗外，她好像看到以前在田地里疯跑的自己。
　　此刻她是放松且愉悦的，眼睛朝着窗外，她不由自主的说：“我小时候最不喜欢这时候的麦地，每次走过去都是一脚的露水...”
　　“那你一定经常在这时候去麦地。”徐清随声附和，眼睛专心地看着前方道路。
　　“你猜错了，我只在这时候来一次...但是每年都要来。”
　　“那今年呢？”他随着她的话问道。
　　“今年...还没有，不过快了，兴许回到家就要去了。”她的语气变得有些低沉，不似之前的轻快。
　　徐清侧头看了一眼，此刻她正侧着脸看着窗外，他看不到她的表情。
　　他们到的时候中午刚过，镇上的大会正值热闹时刻，一条条古香古色的街巷被各种买手工艺品和生活用品的商贩占领，人群拥挤，他们的车子根本无法穿过人群到达目的地。程嘉曼好奇地看了看人群，又担忧的看了看徐清。他朝后视镜里看了一会儿，遂转动方向盘朝一个小饭馆开去，程嘉曼看了看那个饭馆，有几辆车停在它前面的空地，刚好还剩一小片地方够一辆车停过去。
　　车子在人群中艰难前行，最终到达那里。
　　停好车，徐清抬手看了看表，然后对程嘉曼说：“咱们先把午饭解决了。”
　　一顿饭吃得很清静，用餐时间已过，餐馆人很少，外面熙熙攘攘的嘈杂也被隔离，只剩朦朦胧胧的叫卖声像是隔很远传来。
　　吃过饭，车子被暂时抛弃，他们徒步穿过人群，打算先到一处居所，再去墓地。徐清走在前头，倾长的背影在人群中格外显眼，人流好像刻意地为他挪开一条小道，路过他的人会有意无意地打量一下这个男人。程嘉曼小心地挤开人群跟在身后，看着被人群越隔越远身影，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自卑感袭遍全身。
　　她慢慢地停下了脚步。人往人来，被擦肩而过，被拥挤推搡，被当作傻子。她抬头看看天，一个浑浊的太阳正散漫地发着光，小说里说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为了不让眼泪掉下来。此刻她很矫情，她想象自己是个眼角挂着一滴泪，外表散发着淡淡的忧郁气质的女子。可无论她怎么努力，眼睛始终干的要命，半滴泪也挤不出来。她无奈的仰着成四十五度角的头叹了口气，一片阴影却忽然遮住了她的脸。
　　他低头看着她，不咸不淡地开口：“怎么顶着一张苦瓜脸。”
　　“......”我这明明是虚弱到无力，悲伤到忧郁的小说女主形象，她郁闷地想，却并没有说话。徐清看着她低头沉默的样子，想到刚刚她抬着头的表情，不由自主地抬起右手，只是手伸到半空中，他又放下了，然后轻轻地牵起了她的左手。
　　人声好像在四周消失，她猛然抬头，正对上那一双温暖又深沉的眼睛，他背着光，她向着光。他的手有些凉却刚刚好中和她手的温度，一如他的人。
　　她笑了，不像此刻散漫的太阳，而是夏日灿烂的骄阳。她以前很怕肆无忌惮地对别人笑，因为一句歌词她深信不疑：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她害怕自己付出了最热烈的笑，却换来最惨淡的结局。做任何事，她都不会毫无保留，因为她太懂如何保护自己不受伤害了。
　　不靠太近，就不会受伤害。
　　可现在，她只想对他笑，灿烂而热烈地笑，让他感受到自己有多喜欢他。
　　你看，一个牵手都能让你开心成这样，那些为了保护自己划下的防线都瞬间消失不见。却原来不是你对所有人都敷衍迎合，而是对的人都现在才出现。
　　她的嘴巴弯成自然的弧度，两边的酒窝清清浅浅的映在她的唇角外侧，一双眼睛像两弯新月，连眉角都生动起来。这种笑，在她脸上徐清还是第一次看到，所有的开心都流露出来，没有一丝伪饰。
　　他就这么看着她笑，过了一会儿，她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红着脸低下了头。他嘴角上扬着，眸中带笑，拉着她迈开脚步，又兀自说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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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哎。。。一个人的战斗也要坚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