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后的我们》木有兮

3、第三章 新的开始

　　因为夜里不好开车，加上距离远，所以吴昊带着吴言去镇上的旅馆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才出发。

　　从小乡村一路开车进到城里，吴言见识到了许多新奇的东西。从没见过那么辽阔深蓝的海洋，堪比万里无云的晴空，呼呼的海风吹起小小的刘海，吴言的心感到前所未有的舒服，好像爸爸的离开、外婆的去世，一切一起的伤痛都被这神奇的风给吹走了。

　　“喜欢吗，下次叔叔带你出来玩。”从后视镜里看着吴言陶醉的表情，吴昊也宠溺地说。吴言不由自主地点了下头，随之又晃起了小波浪鼓。

　　还只是个孩子啊，吴昊心里叹息着。

　　车一路驰走，低矮的平房被高楼大厦所取代，泥泞的水泥路变成了一条条好看的大道，只是，外边的大树不够家里山那边的大，吴言在心里细细地大量着。

　　“东水市欢迎您！”硕大的招牌映入吴言的眼帘，上了小学三年级的吴言已经完全认识上面的字了。

　　“我们进到市内了，再开个十来分钟就到家啦，坐累了吧，回去好好歇一歇，你阿姨也在家，我早就叫她做好饭等着我们啦。”吴昊在滔滔不绝地说着，注意到吴言没露出什么兴奋的表情，才假咳了几下缓解气氛。

　　家，那个是我的家吗，吴言还停留在叔叔刚才那个不经意的字眼上。不知不觉，吴言的手心已经开始出汗了，心里也砰砰跳得很快，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恐惧。

　　第一次来到陌生的环境，身边没有熟悉的人，吴言的自卫的知觉让她不禁握紧里口袋的“冰魄剑”，那一个没什么用但是好像能带给她安全感的剑。

　　事实上……吴言更紧张了，可恶的焕焕，现在的吴言恨不得把剑扔出车窗外，这样也许还能缓解紧张的程度呢。

　　叔叔的家在吴言的眼中可以用一个字来形容：大。比外婆的矮平房大了好几个舅舅家的三层楼房，吴言匮乏的词汇终于走到了尽头。

　　在进去的那一刻，吴言表现出了本能的抗拒，里面或许是天堂，或许是地狱，无缘由的，就像自己无法喊出别人的名字那样，只是一种心的选择。

　　似乎是看到了吴言的犹豫和不安，吴昊蹲下身来，看着吴言的眼睛轻声细语地说：“不怕，叔叔会保护你的，而且我们小言很勇敢，还可以自己保护自己，对吗？”

　　吴言听到最后一句话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是的，她可以自己保护自己，不用依靠外婆，不用依靠任何人，她，就是自己的蓝兔。口袋的“冰魄剑”再一次被吴言紧紧握住。

　　就这样，叔叔成了第三个叫自己保护自己的人，就冲着这一点，吴言心里顿时像吃了一颗定心丸，跟着叔叔的脚步毅然决然地走进了“家”里。吴昊不知道，此刻的吴言心里是下了多大的决心，鼓足了多大的勇气。

　　一些别人看起来很容易做到的事情，一旦放到自己手里，也许你就能很轻易地理解与众不同这个词的含义了。

　　吴昊的妻子冯水丽在吴言眼中是一个温柔、好看的人，齐脖的短发、细长的手指，不禁让吴言想到自己的妈妈会不会也有那么美呢？

　　这一晚的吴言把时间都交给了幻想。窗外没有呼呼的风声，偶有小汽车在门口那条小道使过，夜色把窗口的树影投射进书桌旁边，那形状就像外婆家里那个喂鸡的小凹槽盆。以前睡觉的时候会有一股淡淡的芒果香，因为外婆喜爱的那棵芒果树总会在收获的时节不遗余力给家里带来惊喜。

　　这个全新的环境里没有芒果香，也没有石榴香，只有桌子上一盆小小的君子兰。这时候的君子兰只是一盆小小的幼株，稚嫩的叶子未变得厚实光滑。它的锋芒，估计还在黑夜中沉淀。

　　吴言的话变得越来越少了，吴昊和冯水丽宠爱之余不免一脸担忧。但是他们毕竟是外围人，走不进吴言内心的城堡，即便那个城堡已屋漏偏逢连夜雨。

　　转眼已是九月份，吴言该上四年级了。从前的课本被她一摞一摞地堆在桌子下面，既省地方又能合理利用空间，这么干净的房子也不用怕被蚂蚁老鼠啃坏。吴言拍拍手里的灰尘，有点心满意足且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感叹的意思。

　　明天，九月一号。

　　“小言，转学手续我已经帮你办好了，明天我们就去市一小上学，新的环境你可能会不太习惯，慢慢适应就好了，我们小言长大了是吧。还有没有什么需要买的，告诉叔叔，叔叔帮你买。”吴昊走进房里坐在床边温柔地对吴言说。

　　“……我没什么需要买的了，谢谢。”吴言嘴里带着一抹笑容，光线投射到吴言瘦削的脸庞，仿佛在吴言身上镀上了一层晕红的光辉。

　　吴昊第一次在吴言身上看到这么真心的笑容，也不由得心里一动，童真真好，活着，真好！

　　“大家好，我叫吴言，是新转来的学生。”一个绑着马尾辫、留着齐刘海的小女孩淡定地在讲台上做着自我介绍，教室中弥漫着小女孩清脆的声音。、

　　班主任马袁心老师是一个女老师，负责教四（1）、四（2）班的语文，也是四（1）班的班主任。谁也不知道马老师正诧异地想着，这个孩子看来不怎么怯场啊，倒跟同龄那些扭扭捏捏、只知道抱着泥娃娃玩过家家的小女孩不太一样。

　　吴言的同桌是一个清秀的女孩子，白皙的脸庞让人看了都感觉极其舒服。这让小小的吴言相信了电视上常说的人有人气，妖有妖气这句话，虽然妖气吴言还没有这个能力分辨得出来，但是人气这方面显然吴言是颇有天份的。

　　其实吴言在新田小学并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朋友，要说交流最多的就是捣蛋鬼焕焕了，那个圆脑袋瓜、不厌其烦地欺负自己的小男孩。可是，在吴言心中，焕焕就只是焕焕，没有到离别时泪流不舍的地步，也没有矫情到天天想起的地步，只是偶尔想起外婆的时候，脑海中顺带出现那个比自己还矮半个头的身影。可能，两人连朋友都算不上吧。

　　吴言晃了晃小脑袋，把那些不愉快的东西重新变到心灵里压箱底的地方。焕焕、外婆、舅舅，以及……爸爸，都是吴言的黑夜和白天，有些回不去，有些不想回去。

　　吴言读的这个小学没有重点班和普通班的区别，因此每一个班级里都会有尖子，同样也有鱼龙混杂、学习立场不明的学生。吴言是前者，吴言的同桌，詹沈怡，也是前者。但是，令吴言感觉奇怪的是，詹沈怡从头到尾都没跟自己说过一句话，而且也没和其他同学说过一句话。只见其他同学对此好像见怪不怪了，也没有人主动来找她玩。

　　吴言虽然沉默寡言了点，但是年幼孩子的好奇心还是敌过了那一份压抑着的脆弱。下课的时候，詹沈怡没有如其他孩子那样像个猴子一般上蹿下跳，而是安安静静地坐在桌子上看着书。吴言不经意间偷偷瞄了一眼，原来是《哆啦A梦》，詹沈怡看书的专注程度堪比上课时的认真程度了。

　　“你好，请问你看的是什么书？很好看吗？”吴言不是个会主动去跟别人打招呼的人，可是那份好奇心和詹沈怡身上的独特的亲和力让吴言打破了这个定律。

　　可是在吴言眼中极其亲和的詹沈怡只是冷淡地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把书的封面在她面前晃了一下就又埋头“苦读”，不再理会吴言。

　　“小哑巴，不说话；说起话，不像样。”坐在吴言后边的一个把校服穿得东倒西歪的小男生说起了一段顺口溜，随之狡黠的一笑，“新来的，别费劲了，詹沈怡可是大名鼎鼎的詹结巴，说起话来比鸭公嗓还难听，我看哪，你也不要没话找话了。”

　　吴言注意到詹沈怡的手把那本《哆啦A梦》紧紧拽住，两只小眼睛瞬间红了，就像一个孤独的幼膺在悬崖边上无助地望着底下的万丈深渊，浑身都在瑟瑟发抖。

　　世界上有许多孤独的个体，有人是选择孤独，而有的人是被迫选择孤独，两者最大的共同点是在群体中找不到适合自己的位置，两者最大的差别无非是主客体所承受的东西程度不一样。孤独不等于寂寞，有时一个人确实挺好的。知道孤独，但不死心才有人生。

　　现在的詹沈怡不懂，现在的吴言，也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