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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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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江跃在这世界的第一日落下了帷幕。
“帝王之夜”揭开了暧昧的面纱......
霸天皇帝一向无女不欢,喜爱聚众而淫。往常这时已像黄鼠狼钻鸡窝似的扑进后宫,在肉林中醉生梦死。
而今日,黄鼠狼突然吃素了,对满宫的鲜娇竟不屑一顾。就连那位被宠成眼珠子的丽妃娘娘也冷落着……
后宫之中,一派反常的安静。
华美的殿宇蛰伏在夜色中假寐着,宛如一头困惑不解的巨兽,默默揣度主人的心思……
昭阳殿内,小秋捧着各宫的绿头牌,哄孩子吃药似的劝道,“……为了您龙体通畅,这后宫还是得染指染指!要不,去丽妃娘娘那儿?”
她两眼滴溜溜冒贼光,恨不得一夜间给霸天皇帝戴一千顶绿帽子。
江跃惫懒地耷着眼皮:朕现在没兴趣玩后宫游戏。
最近不知怎么了,每当入了夜,她的心里就像揭锅似的冒出点落寞感。没心情兴风作浪。
原以为是二十一世纪污染太重的缘故,没想到换了这里还一样。
连“宠幸奸妃”这等狗血戏码也吊不起她的神经了。
“朕无兴致。再唯恐天下不乱,朕就先染指你。”她一句话把小秋打发了。
——独自去了殿后的温泉池子,默默汲取着地心涌来的水灵力。
此时夜色温柔,星星像麻子似的缀满天幕。风回旋着,送来一股荤腥的花香气。
正是万物繁衍的季节,她以霸天的形象戳在池子里,大脑袋半死不活地歪在肩窝上,感觉自己的寂寞填满了整个天地……
她是一只水妖。无父无母,天地所生。
在太玄天的尽头,有个三万六千里深的混元江。底部藏着天河的泉眼。亘古不变,狂流吐涌。
四周分布着岩浆、冰河、墨玉和火莲,千万年相生相克,某一日忽得天地乖气,在泉眼中造出了一个她。
初生时只有拇指大小,形似人类女婴。生长极其缓慢,每一百年才长两三寸。时过两千年,才出落成一个成年女子的模样。
她性格如泉,活泼跳跃,又有一身得天独厚的本领,天上地下到处耍,从没有不快活的时候。
可是最近,好光景似乎要到头了。
无论白天怎样丧心病狂的作乐,夜里都要抑郁抑郁。
我可能老了,人未老心情先衰竭了。她有点自怜地想。
不过,好在骗了个儿子!好好地疼他,将来应该不缺养老送终的人。
想到儿子,她的精神微微一振。心里的死水终于活泛起来……
待会儿修炼完去看看他,睡觉别踢了被子。江跃熨贴地想着,入戏地叹了口气。
*
此时,皇宫东北角的废宫里,正在上演一场脱茧化蝶的过程。
荣颂将永远不会忘记三哥是怎样新生的。
好像春天钻进他的躯体中打了一场摆子……
身上各处都在动,发出轻细而密集的怪响。咯咯吱吱,噼里啪啦,如坚冰融解,野草破土。枯死的毛发恢复光泽。断骨生出新髓。干瘦的皮囊开始变得丰盈 ……
一整套沧海桑田的巨变都浓缩在短短半个时辰里。
这一幕比仙妖传说更像传说,却在他眼皮底下切实地发生着。
他目瞪口呆沉浸在这光怪陆离的奇景中,震撼得满腔子白热化,整个人几近虚无了……
专心等死的三哥傻滞了半天,忽然悠悠呻|吟了一声,冲他撒起娇来,“啊……哟,老四啊,为兄不会是诈尸了吧?”
荣颂没好气地谑他一句,“可不是,找和尚来给你做场佛事?”
三哥尽情打着摆子,舒坦得目光直哆嗦,哼哼道,“啊哟喂,为兄自打下凡历劫以来,没这么快活过……还真是仙药呐。这样一来,我都不好意思恨他了。”
荣颂看到三哥的血性、骄傲和油腔滑调都在这张尖嘴猴腮的脸上一一地回归。他的心情就像一张鼓起的风帆,涨得满满的......
*
江跃意兴阑珊地修炼完,已将近子夜。捏个隐身决,游魂似的在宫中飘荡起来。
后宫弥漫着坟墓般的安静。皇帝没去作祟,大家都乐得躺尸。睡得死死的。
各宫檐角的宫灯连成一圈静止的弧光,在黑夜中开辟出一个安详的结界。
这宁静的光景看上去好像永远不会亡国。
很快,她找到了荣颂所住的“英华殿”,从御花园往东,地处偏僻,远离中轴。
与后妃的宫殿相比,此处冷清得像座庙。
这家伙居然还没睡。穿着一套宽松的白色中衣,坐在灯下看书。
神态清冽。眼神却是滚热的,凝得一丝不散望着书卷。一头波浪卷儿花枝招展地披曳在光里。
江跃瞧瞧心里发软,轻轻地“噢”了一声.......
这幅呈现在她视野里的构图,有着经典文艺片的质地,能给人好几层精神感受。
第一眼,会被少年鬼斧神工的冷艳摄住;再往下,又能从“挑灯夜读”中汲取到沉静的感动。
可是,再仔细一看……却会发现他的眼底闪耀着一片黑魅的光芒,颇有点魔王的气质。
不知是否太动人的缘故,她的心里汩汩滋生出一种不可思议的邪念......
忽然很想从他身上叼一口肉下来,尝尝是啥味道,再饮一口热血,尽情灌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中去。
她被自己的念头吓得一颤:虽然身为妖,她可从没吃过人!
她是高级的妖,跟那些掏心挖脑的低等妖物不是一派的!现在怎的动起这等可怕念头来?
天啊,我是疼他,还是馋他?——可不能乱来,养老送终还得靠他呢!
她毫不留情在自己腿上拧一把,掐破了这个邪念。
见他看得实在专注,忍不住穿过窗户飘了进去。
一看之下,江跃的脸歪了,差点没喷出来。
书页的首句赫然是:如何看到妖的原形......
嗯?荣颂忽然鼻头翕动......抽丝似的长吸了一口气:身边竟多了一团香,惊心动魄的醉人!
他的头皮一空,脊椎上过电地窜起了一阵麻。心道一声不妙,连忙佯装犯困,“啪”一下把书掩了,堆起满脸的假惺忪,往床边走去。
等他钻进被子里躺好,听到虚空里响起几声意味不明的“咕咚”声......
荣颂浑身汗毛一炸,立成了针!
——若他没听错,这是在吞口水吧!
与妖共舞的下场来了!也太快了。刚决定死心塌地给你当孙子——他心里说。
吞口水......是个啥意思?无论馋色还是馋肉,小爷好像都承受不起啊。
他被刺激得浑身发僵,躺在被子里,静静出了一身冷汗。
然而......终究什么也没发生。
那团香气漾了一会,忽然逃跑似的刮成一阵兵荒马乱的妖风,摔得窗户一声巨响——消失了。
荣颂:“.......”
他这盘中餐都没咋滴,负责下嘴的倒吓跑了......
*
次日一大早,断腿的三皇子枯木逢春,重新站起来了!
——这消息石破天惊地一炸,四处飞溅开来。
宫廷内外都被震动了!
玉宸宫的丽妃闻知消息,气得脸色铁青,发着狠默坐半晌,把根金簪子折磨成一截一截的......
朝中达官们各自伙结同党,或在家中、或在早茶楼子里展开密议,如临大敌地预测着风向。
“怎么可能?有仙药他不留给自己,给一个亲手废掉的儿子?”内阁首辅楼骏深表困惑。
“没发现么,昨儿一早起,人就不一样了……”礼部尚书齐志海悄声地说。脸上的意味深长拖了一地。
“没错,先放了四皇子,如今又治好三皇子,这风向怎么看都不对。”
“听说没,昨儿下午咱们无所不能的薛大都统从宫里出来,整个儿丧魂落魄的,回去就大病不起了……”
“确实怪。看样子丽妃要失宠了,姓薛的怕也好景不长啊。”楼骏嘶了一口气,眯了眯眼道,“皇帝的性子说变就变,必有蹊跷!”
“不管什么蹊跷,这会儿冒出个仙药来就不是好事!”兵部侍郎卢中的眼里装满灼灼的预见,“现在消息满天飞。三国使臣晓得他有仙药,还不进宫瞧个究竟?你们想想是啥后果?”
“搞不好要出场大乱子……”齐志海深感赞同。
“出乱子是小,就怕到头没法收场!”卢中充满不祥地说。
消息持续发酵,到了午前已波及整个皇城。
大街小巷都在传说:皇帝遇上了仙人,得了长生不老药……
昭阳殿内。
江跃听着小秋汇报各方搜集来的八卦,很满意这次的头条效果。
朕就是如此高调的妖精!
朕就是浑身喷金光的救世主,脚踏五彩云霞从天而降,所到之处万物复苏,一片繁荣昌盛!
她意淫得龙心大悦,忍不住抛出几声乔大侠款的朗笑。声波穿透昭阳殿的金顶红墙,叫满树鸟雀都受了惊,震得春光抖了三抖。
——一夜消停之后,她又是一只活蹦乱跳的水妖了。
荣颂穿过抱厦来到殿前时,看到的是一片妖异不羁的风光:
暖阁里的软榻已不能满足父皇横陈的需求了,他整个人径直盘踞在了龙案上,乞丐头子似的拎着一条鸡腿,对着十几个太监指点江山。
“……朕在梦中拜了仙人为师,习得一些仙法,尔等若是乖巧,讨得朕欢心,还愁将来没个峰回路转?朕一个高兴,让你们全当回男人!”
太监们都被煽动得眼睛发绿,嘶声高呼道,“吾皇仁慈,吾皇万岁!”
这呐喊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用心,喊魂似的掏心掏肺。听着竟有点歇斯底里的凄烈。
江跃沐浴着这一小撮信仰,龇着牙从鸡腿上撕下一根鸡丝来,淡定又邪肆地咀嚼着。目光一个滑翔,看到了殿外的儿子。
她一时顿住没动。这作威作福的画面好像跟无脑的妖大王挺像,小太监们可不就是她的儿郎?
姥姥的......
作为人父,竟然坐在龙案上啃鸡腿——这形象实在光辉极了!
她心里忍不住啐自己一口:“呸,一不当心你就骨头轻!”
然而,事已至此,可不能露怯。这是当长辈的哲学。一旦为自己的行为心虚,马上在小辈眼里落个无能印象,不用多久他就不服你了。他就会变得挺叛逆,毛都撸不顺。
于是,她泰然坐在这片画风崩坏的光景里,吊儿郎当把腿一伸,摆出一副“老子干什么都对”的派头,对儿子勾了勾手。
荣颂的脑中回响着一种奇妙的“咕咚”声,神情凛凛迈入殿内,下跪拜道,“儿臣给父皇请安。”
江跃像一盘菜似的坐在龙案上,“平身,我儿不必多礼。”
作者有话要说: ——临近繁衍期,心情起伏大。对理想的配偶人选,会有饮血的冲动。(这是设定)
女主是初代水妖,一无所知。
一个平淡的小剧场:
作者:这么漂亮的男色,你为何想不到拿来做配偶,削尖脑袋要做儿子?
妖精:要配偶的目的是啥?不就是为了后代?我这样一步到位岂不更妙?
作者:.......
感谢小伙伴们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