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零年代痞小姐》野树安

12、喝醉

　　周六一早，猪叫声连天，幸福村的杨国荣家里宰了头大胖猪。

　　几个朋友都被请了去吃肉，赵佳文和张建福个子大些，使得上劲帮着大人按猪腿，李伟罗家军一边一人揪着猪耳朵固定猪头，杨国荣他爸和他叔叔负责拿刀杀猪脖子，底下放个铁盆接猪血，而杨国荣个子小就在一旁站着看守血盆，要是歪了就扶正一下。

　　“国荣你让开，我来！”李彩云捋起手袖过来。

　　“小姑娘走走走！猪会跳的！”杨国荣他爸摆手示意她们撤退。

　　“阿叔我不怕！”李彩云笑道，“要是猪死不透跑走了我还可以帮你们抓。”

　　“我也可以帮忙！”李彩霞第一次见杀猪场面，有点懵，但她不怕，二姐可以的事她也可以。

　　杨太平看着她的样子有点想笑：“猪血会弄脏裙子的！你还是去跟你婶婶剥蒜头吧！”

　　“蒜头天天剥，杀猪又不是天天见，难得见一次！”李彩霞摇头，杵着膝盖看冒血的猪脖子看得入神。

　　杨国荣的叔叔开玩笑道：“那你嫁给我们阿荣算喽，喏，我大哥就是杀猪老大，你可以天天看。”

　　李彩云嚯嚯嚯地笑。

　　李彩霞没正面回答，不动声色道：“看你们杀猪也不难，我也会杀！”

　　“李彩云你妹妹又在吹牛了！”张建福笑道。

　　赵佳文笑着盯着他。
　　这个小彩霞可真有趣！

　　杀猪老大似乎有点震惊，转过身来好好打量穿着裙子的李彩霞：“你爹是不是田坝村那个李新华？”

　　“是！”

　　“你爹太嫩了，连猪都不敢杀哈哈哈！”

　　旁边还有几个准备烧猪草料的男人，听了这一句也是哈哈哈地笑，李彩霞有点不明所以，倒是李彩云朝她挤了挤眼睛，示意她闭嘴别说话。

　　杀完了猪进屋切肉帮忙时她才偷偷问李彩云：“二姐！咱们爹是不是有点弱？”

　　李彩云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这不明摆着的事吗！遂有点惊奇，呆愣了一会儿把她拉过来小声道：“不是有点，是特别弱，村里开会都不敢大声喊话，打架都打不过尖嘴猴，就连杀猪也不会。”

　　“啊？”李彩霞有点纳闷，“那爹是怎么当上村长的？”

　　“还不是因为他读过书多识了几个字，不过打架杀猪这些又不用写字，要的是真本事。”

　　“二姐你怎么这么瞧不起咱们爹啊。”

　　李彩云有些无耐道，“村里有人说爹就是个读死书的！啥也不会干！他这个村长怕是要掉了！”

　　读书人啥也不会干这话李彩霞不认同，但是活在农村这种关系型的社会里，确实除了文化还得有点魄力才行。

　　“那二姐我们更得争口气啊！爹没到生儿子，我们就做他的儿子，甚至要比别人家的儿子强！”

　　这话似乎道出了李彩云的心声，她笑着拍了一下李彩霞的背，欣赏地点点头：“真不愧是我李彩云的亲妹妹！”

　　农村家里杀猪，多会把邻近亲戚都请来帮忙和吃饭，联络感情，互相往来。

　　吃饭的时候男人、女人、老人各坐一桌，他们几个学生则男男女女拼一桌，桌上有烟有酒有糖果瓜子，男孩子聚到一起自然要大吃大喝聊闲一番的，大人们也不反对，杨国荣作为东家直接从屋里抱了箱啤酒出来。

　　“今天不读书，要好好干一顿！”

　　“我来我来！”张建福见小个子的杨国荣抱着箱酒摇摇晃晃跑上去接应。

　　赵佳文：“一箱啤酒不够，阿荣，再去把你爹酿的小镇酒提过来！今天我要干翻这群废人！”

　　李伟斜眼不服输：“呃，谁怕谁啊？”

　　李彩云啪地拍桌：“别废话，赶紧开酒，姐渴了！”

　　李彩霞看到李伟在桌边磕啤酒盖半天磕不下来，一把抢过酒瓶：“废人！我来开！”

　　李伟正想看她要怎么磕时就看到李彩霞把啤酒盖整个咬住，两排牙齿跟扳手一样上下一夹，就跟牙齿是铁铸的似的，卡的一声响那瓶盖就开了，就李伟所知这是牙齿很好的男人才会干的事。

　　而一转眼李彩霞已经咬开了三瓶了。

　　“三哥，女强人！”李伟竖大拇指叹。

　　上了菜，八大碗，绿缨穗叶凉拌肉片、麻辣猪皮、芭蕉叶火烧猪肉、冬瓜炖骨头肉、云豆笋丝焖肉沫、香油炒花生仁、水腌菜拌米线、煮青菜。几个阿婶每人端着只小盆摇个勺各掌一种菜来回巡逻，见哪桌的菜少了就又给摇一勺。

　　“吃吃吃！不要客气，今天菜多！”杨国荣开心道。

　　“开吃前先干个杯吧！”赵佳文打头道，开始倒酒，用小碗倒了半碗，“小彩霞你喝这个，剩下的每人一瓶自己竖瓶子喝！”

　　李彩霞一看是甜香酒，不乐意了，把杯子摔到一边去，从桌上抢了一瓶啤酒：“我要喝正儿八经的酒！”

　　见姑娘家也要喝酒几个男生都更来劲了，李伟道：“来，不喘气一口半瓶！”

　　张建福：“还好意思说，我一口下去就是一瓶见底！”

　　李彩云：“有本事你把这瓶白的干了。”

　　“干干干！别废话了，吃好喝好！”

　　听了几天的“干”，李彩霞大致明白了这个方言动词的意思。比如“干饭”就是“吃饭”，“干架”就是“打架”，“干麻将”就是“打麻将”，“干酒”就是“喝酒”。

　　几个邻桌的女人看到这桌有两个年轻姑娘在跟小伙斗酒斗得风风火火声音不输男子，都抬眼朝这边看，口中纷纷议论这是谁家的女儿她妈是谁她爸是谁怎么怎么滴吧啦吧啦。

　　这似乎更激起了李彩霞的酒意，她拍了下桌子，声音又提高了一倍：“我压一瓶！输了我干，赢了你干！”他们吃饭吃得差不多，在打牌赌酒。

　　“一瓶不够！两瓶！”
　　“哈哈哈，全部都是你的了！”
　　“怎么又是我！MD！”
　　“李伟不要耍赖哦！”
　　……

　　一个小时下来七个人三箱酒已经见底，都喝得皮胀肚鼓脸红头晕。

　　“厕所在哪里？”李彩霞起身问杨国荣。
　　“那边，那棵芒果树下面。”杨国荣给她指了路。
　　“我先去一趟。”

　　她顺着路到了一棵百年大芒果树下，还没到厕所胃部就支撑不住翻滚哇啦啦地一股脑儿地吐了出来。好几下，吐得她弯腰，反胃得厉害，李彩霞就靠着芒果树蹲着抠了一会儿。

　　这群乡村娃真不简单，喝酒跟喝水一样眼睛都不眨一下，白的黄的红的都能喝，活生生把她这个曾在21娱乐圈喝过各种酒局的女明星给喝吐了。她是很服气的！

　　不过这酒倒喝得爽快肆意，跟他们喝酒完全不用讲究饭局上那一套假假的礼数。而且她终于洒脱地活了一回，不用顾虑旁人的阳光，她还看得出来这群男孩子很喜欢跟她玩，很值，有了这些帮手，日后她虐周天南都不用自己出马。

　　李彩霞想着得意地站起身来，扒了些树叶掩盖证据，心想回去还可以继续喝。倒是一转身就看到了靠在芒果树另一面的赵佳文。

　　“酒量不好还逞强！”他正在抽烟，腿很长，靠在树上生生靠出了偶像剧男猪脚靠在墙上看凝神远思的感觉。

　　“不是，我今天胃不舒服！”她按着肚子。

　　“那要不要紧，去客厅躺躺？”赵佳文连忙扔掉烟过来要扶她。

　　“倒没那么严重，就是恶心，你别跟他们说，省得他们笑我酒量差。”

　　“那你别再喝了。”

　　“嗯。”

　　饭桌的几个人也喝高了，正东倒西歪地坐着聊天。

　　李彩云低垂着头拿着根筷子在桌上敲，叮叮当当响，跟打小鼓似的，听得人有些不耐烦，李伟在跟她斗嘴，问她发什么神经，直到李彩霞和赵佳文回来她才终于停下来。

　　“阿文，你跟我来一下。”李彩云站起来，步子有点飘，也朝芒果树下走去。

　　“怎么回事？”

　　李伟耸肩摆手表示不知道。

　　赵佳文愣了一会儿只好跟过去，李彩霞有点不放心二姐也尾随过去，但到了芒果树边的一棵橡胶树后面，突然听到二姐的哭腔。

　　“阿文！你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二姐央求道。

　　赵佳文没回话，深呼吸，无奈得直摇头。

　　“赵佳文我喜欢你！”二姐肆无忌惮喊道，仿佛这里是旷野。

　　原来二姐喜欢赵佳文啊！难怪那天晚上他跟赵佳文骑摩托去买零食回来后她感觉二姐的脸色有点不对劲。

　　“云姐你喝醉了！我让建福借车送你回去。”

　　“我没醉！我清醒着呢！赵佳文，我真的很喜欢你！第一次见你就很喜欢！”

　　都是直截了当的大白话，倒符合二姐的性情。

　　只是赵佳文又愣了一会儿才道：“你再说这些我回去了。”

　　李彩云靠在芒果树上捂脸小声哭。

　　“别哭了，有什么等回去再说，省得他们怀疑。”赵佳文安慰道。

　　李彩霞知道二姐的性子，她那么要强的一个人，在这种时刻站出来的话，二姐肯定会觉得丢脸见不得人，等回去了再慢慢安慰她吧，遂猫步离开了，若无其事地和李伟他们几个去摘酸杨桃解酒去了。

　　而在芒果的另一头，张建福站在一棵酸角树下，重重地捶了树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