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尘之交》怪生

8、不似寻常人样

　　故归城是凡间最显眼的城池之一。说它显眼，并非其间有什么上古神器，又或是什么千年因果、万年迷津。只因为有这么一条灰扑扑的小径——觅瑾道，便让它瞬间一跃而起，万众瞩目。
　　“故归”的名号响彻六界，无他，觅瑾道可是此间唯一一条连通八荒、六合、九地、九天的要道。剩下的混沌、中宫两界属太阳、太阴，并非心念往之，就可轻易而至。
　　近来几天故归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人妖之战无疑是举世瞩目的焦点。而觅瑾道上更是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魔鬼怪。倒没有妖，这毕竟还是人间的地盘。当然也没有神仙，天上的仙人自然不愿掺合这等破事，染的一身凡尘，也赚不了几点功德。
　　当下人界正道分为散、坤两派。
　　散派，“反斗，非攻”——主张和平。
　　坤派，“寻义，抵外”——坚决战争。
　　至于魔道，他们做事全凭喜好，无所顾忌，人妖之战还指不定参不参加。
　　·
　　回酒殿内。
　　缭尘凭靠在二楼的青竹护栏上，气定神闲地品着一坛酒。
　　“主上。”
　　一道清冽的嗓音于声后飘来，似是载着冷风，连四周的空气都平白降了几度。
　　缭尘回首，垂眸看着低头蹲在眼前的人。
　　她内着浅色里衫，身披玄色外衣，轻简的剪裁勾勒出迷人的身材曲线，细腰长腿，眉眼有些许孤傲绝尘，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感。
　　“霁影……”
　　缭尘半俯下身，伸出节骨分明的手指，轻轻挽起她散落额前的一缕青丝，皓腕微动，将之别于对方耳后，唇边抿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她这才接着道：“说过很多次了，不必这样叫我。”那双风雅的明眸弯成了一个漂亮的弧度，直勾得人心神荡漾。
　　霁影一言不发地任由她家主上摆弄，脸不红，心不跳，丝毫不为美色所动，末了还不忘乖乖应答道：“是。”
　　缭尘撇了撇嘴，不以为意。心道：这家伙还是和以前一样没趣。嘴上说得好听，却从不实现。
　　果然，下一秒她就听霁影道：“主上，一楼有一人不似寻常。”
　　缭尘也懒得再与她于称呼的问题上较劲了，颇为懒散地问：“哪一界的？”
　　亘回六界分为八荒、六合、九地、九天、混沌、中宫。八荒俗称人间，六合分两半——芥子与化涅，芥子为佛界，化涅为妖界。九地自然指冥界，鬼怪横行。九天则住仙人，云霭缭绕。所谓混沌，就是太阳，也就是孕育出天地始神的那个混沌界，传说混沌界住神明，于是凡间也称它为神界。而中宫是太阴，据说是魔界，那里向来众生禁入。
　　而此时，霁影半跪在地，垂首不语，只片刻，又语气生硬地道：“属下无能……未能看出。”
　　“嗯？”缭尘闻言眼帘微抬，稍显诧异，继而笑意盈盈，墨染般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幽幽的光彩。
　　她略显苍白的指腹在青竹护栏上横向一擦，划出一缕凉意，轻而易举就抹去了两层楼之间的屏障。
　　上撑、转腰、侧翻，一气呵成。缭尘径直从二楼翻身跃下，稳稳落地。整套动作干净利落，潇洒自如，甚至轻盈飘逸到惊动不起地上散落的微小尘土。
　　一楼里人声杂乱，流影重重，又有琴瑟合鸣，萧管齐下。坛竹台上舞姬扭转着盈盈细腰，笑得花枝招展，可谓是技艺绝佳，广袖流云，翩若惊鸿。更有看客们掌声如雷，拍手叫好，欢呼声不绝于耳。
　　但缭尘却静立在地，突然间失了方向，再迈不开步子。于她，那一瞬，浮世的繁华喧闹突然映不入眼，也永绝于耳了。
　　只因有一人站在迎风处，衣袂飒飒，青丝飞扬，一副跌入凡尘的神仙模样。
　　似是察觉到这一刹那的观望，那人侧首回顾，露出与世俗红尘格格不入的一张面孔。雪肤墨发，眉如柳叶，目似明珠，唇色粉白，不染尘埃。
　　她径直朝着缭尘缓步走来，分明是踩在这硬邦邦沉甸甸的石板地上，却像是凌空踏在邈邈云霭之间。仪态举止，尽显清雅。众人无不侧目屏息，惊为天人。
　　是了，这便是霁影口中那不寻常之人了。
　　缭尘微眯着她那双自带笑意的桃花眼，上上下下不着痕迹地打量起此人，突然就笑开了，直笑得那对浅浅的梨涡都现了出来。
　　这姑娘美则美矣，却不见丝毫暖意。整个人都像是镜中月、水中花，可望而不可及。那双妙目眸色淡淡，缺了几缕神采，竟似是故人来。
　　缭尘一个晃神，猛然被自己的胡想惊了一下，继而无奈苦笑，暗自叹道：又怎会是她呢？
　　出于某种私心，缭尘真假参半地笑着迎了上去，巧言令色道：“姑娘生得可真漂亮，不似俗人，倒像是九天仙女下凡尘。”
　　那人不答，只默默地站在那儿，如水般的目光静静洒在缭尘垂于声侧的苍白手腕上。
　　缭尘顺着她的目光瞧去，瞥见腕上那一木镯子，眸色微沉，面上却坦然一笑：“姑娘识得此物？”
　　那人颔首，却并不多言，目光又投向了别处。
　　缭尘托着下巴，万分专注地凝视着此人，眨巴眨巴眼睛，风情不假，却是没引得对方赏出一句话。
　　缭尘也不恼，详嗔道：“姑娘这般不解风情可就不好了，却是不只可否告知芳名？”
　　“ ……”
　　“若是不答也无碍，姑娘这般美，应叫做仙子呢。”缭尘笑的轻佻，完完全全没个正形。
　　“仙子”闻言撇了她一眼，花瓣似的唇微启，总算是说话了：“仙子在九天之上采雨织霞，不会来此处。”
　　缭尘眼睛一亮，赶忙抓住机会问道：“那姑娘来此又是为何？”
　　这次，那人却很干脆地道：“为寻一物。”

---

作者有话要说：　　缭尘是个戏精，不错，不愧是我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