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尘之交》怪生

2、你的掌心

　　二
　　当初混沌初启之时，天地没有界限，世界浑然一体，不存在思维和物质的区别。慢慢地，混沌中孕育出了灵，灵在不停地变化转化中有了智慧，化为人形，便成为了世间的始神。神开天辟地之后，世界分成了三个部分。上面是神，下有万物，人生于天地之间。
　　后来，有了修士。修士渡劫飞升可成仙，仙炼出元灵又可成神。而此界便称作亘回界。
　　据说天界有一条河，名为千晓河。不管是神，仙还是人，鬼都不能从它的上空飞跃而过，只有乘船渡过或从桥上走过。但天界没有桥，桥在人间。于是，它便从天上一直不停地流到了地下，好似就只是为了寻找那座神秘的桥。
　　千晓镇就是以它的名字命名的。在它的河岸两旁，却没有多么使鬼神皆惧的，不知底细的风流人物，而仅仅只是一个淡泊而宁静的，与外界无所争持的小世界。
　　而缭尘和缭羽笙便是在这淡雅清丽，畅达平稳的小市井中，在那坚致而苍老的交错纵横的石桥间，慢慢地，一天天地静静长大。
　　当缭羽笙长到七岁时，已经可以从她还没长开的清秀眉眼间窥见那日后令人屏息的美貌。她很好地遗传了她的母亲泽大美人儿的容颜，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的眸色随着年龄的增长而越变越浅，就好似眼中天生便比别人少了一丝光彩，小小年纪就有了一种淡然无争的气魄。
　　而彼时缭尘也五岁了。但她却完全没有独属于这个年龄的健康的百合色肌肤，肉嘟嘟胖乎乎的可爱脸颊。她瘦得形销骨立，皮肤甚至带着一种不自然的惨白，个子就跟三岁幼童差不多高。远远望去，就像是一段矮小的枯木，只有那双眼睛始终如初生般澄澈明净。
　　一天，小小的缭尘牵着姐姐的裙摆，走在街上。在她自己也小锦鞋踏在街石上的清空声音和街旁小溪潺潺的流水声中听到了羽翅划过天际的破空之音。她抬头望去，只见碧蓝如洗的天空中，有一只弥鹰正在缭绕的云霭间盘旋。缭尘专注地盯着它看，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竟是停下脚步，一动也不动了。
　　“在看什么？”缭羽笙注意到妹妹的异常，含笑问着她，浅淡的眸子里盛着不易察觉的宠溺。缭尘转过脑袋来看姐姐，大眼睛里一片困惑。她伸出因体弱儿显得格外苍白细小的手，指向了天空中那正自由无畏地飞翔着的弥鹰，轻轻开口说道：“要掉下来了。”
　　弥鹰本来好好地盘旋在数十里的高空之外，但缭尘话音刚落，它便像受到了某种神秘而明晰的力量的驱使，开始不可逆转地从天空中掉落。它扑腾着翅膀拼命挣扎着，撕扯着嗓子发出喑哑的悲鸣，但却只是徒劳地加快了那掉落的速度，转瞬间就垂直于地面地一头栽了下来，血肉躯干都摔成了一团碎泥，低阶妖兽具有的妖魂更是直接消散于天地间，化为了万物的养料。那暗红色的血液一直从它的皮肉里蔓延到了土地上，深深地浸入了青灰色的斑驳石板里，化为了一大片的血泊。
　　而这一血腥的惨剧，正发生在两个年幼的稚童面前，仅在离她们二十步远的地方。
　　幸运的是，几乎是在它发生的瞬间，缭羽笙就立即伸手捂住了妹妹的眼睛，以至于缭尘甚至连弥鹰尸肉的影子都没看见。但她却没有顺从地闭上眼，而是无比专注地细细看着这双挡在她眼前的手。那是一双白皙稚嫩的手，还带着缭羽笙因帮着缭泽采摘梧景叶而染上的淡淡药香。她能从那细小的掌缝中窥见一丝隐隐约约的红光。那是血的影子，是死亡的召唤，却在千晓镇暖暖的初阳下，在她年仅七岁的姐姐小小的掌缝里，显得如此美好，就像是某种有生命的，甚至还在不断地跳动的东西。
　　缭尘转过头，轻轻甩开了姐姐的手，望着她笑了起来。那笑容在瘦小的脸颊上显得不怎么好看，但那双眼睛里含着的仍然是纯粹的明媚，那对酒窝里盛着的仍然是清晨的朝露。只听见她说：“姐姐，我想吃糖葫芦~”
　　缭羽笙自从看见死鹰后就微皱着的眉终于因妹妹的这一句话而舒展开了。
　　“阿尘不怕吗”
　　“姐姐不怕吗？”
　　缭羽笙愣了愣，她似乎始终并没有察觉到恐惧，而只是感到了一种不属于这个无忧无虑的年级的悲悯。但她并没有在意这种陌生的情绪，那就像是某种种在她骨血里的东西，熟悉得令人遗忘。
　　她笑了笑，格外认真地回答道：“我当然不能怕啦，我还要保护阿尘嘛。”缭羽笙牵起了妹妹干瘦的手，用自己温暖的掌心将人间的温度传递给她。
　　“我们去买糖葫芦。”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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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是不是超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