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尘之交》怪生

1、第一眼

　　数年之后，面对冰冷异常、毫无人味的神殿，缭羽笙将会忆起当年她带着妹妹去买糖葫芦的那个遥远而安宁的午后。
　　那时的千晓镇是一个人妖共居，和谐平等的小城。由红砖瓦和简易符阵筑成的矮小楼阁被四面青翠的山林环绕着，河流穿城而过，一路冲击着岸边的洁白光滑的卵石，将清脆悦耳的歌声送至小城的每一户人家。就连最阴暗潮湿的角落里也静静地盛开着三两朵不知名的野花。
　　每年二月初，一群奇装异服的若鹄人就会来到小城，贩卖用他们身上珍贵的天鹅绒毛制成的各种神秘精美的物品。小镇著名的美人，缭泽，便在这时穿插于错综复杂的小巷中，踩着毫无规则可循的步点，轻轻松松避开了无数个由阵法叠置的死胡同，盈盈来到了小镇最繁华的中心——妖市。
　　无论是华丽异常的发髻饰品，品阶高深的灵丹妙药，还是珍贵稀少的符咒法宝都没能使她驻足停留。而一家破烂不堪，似乎风吹即垮的小店却被她的白靴光临。缭泽熟练地撩起店门口挂着的破布，跨过门槛，走进店里，拿起旧木桌上的棒槌，颇有节奏感地朝着墙上画着的铜锣敲了五下。
　　长长短长短。
　　铜锣发出低沉的嘶鸣，连带着整片墙都在颤抖，摇摇欲坠。不一会儿，从木桌子底下爬出了一个人。他拍拍屁股，站直身子，冲着缭泽笑眯眯地摇了摇折扇，分外妖娆。
　　“美人儿泽，欢迎来找我玩啊～”他生得一副漂亮面孔，却长着一双像狐狸似的狭长眼睛，缭泽看着他，只觉得那脸上写满了四个闪闪发光的大字——不是好人。
　　“逸君，我此番前来，只是想问问，你有生墨粉吗。”逸君一愣，嘴角的笑容微微收敛，手上不停摇着的折扇也像是被定住了一样。“你说什么？”缭泽却轻轻一笑。薄暮的光线透过破破烂烂的遮门布，照进那双含水的眼眸里，破碎成了彩色的星辰，足以令世间万物黯然失色。
　　“我说，你有生墨粉吗？”
　　逸君被那抹笑容的惊艳之美震住，直到听见缭泽特有的略带沙哑的声音才回过了神。他又似模似样地摇起了折扇，重新戴上了“狐狸面具”。“美人儿泽啊，别的都好商量，只是我一介若鹄人，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呢？”
　　生墨粉，是用来画活物的颜料，用馄饨的角磨制而成，十分稀少，有市无价。而那墙上画的铜锣虽是死物，却如同有实体般，便是用稍次一点的麒麟血绘成的了。
　　缭泽微微前倾了一点身子，抽走逸君手中的折扇兀自扇了起来。“我不但知道你有，”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逸君一眼，“我还知道你一定会送给我。”“哦？”逸君用手指点了点耳朵，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此话怎讲？”
　　……
　　缭泽当然没有空手而归，她走的时候逸君还一脸不甘地扯着嗓子吼了一句“记得多喝热水！”以致成功赢来了泽大美人儿一个风情万种的白眼。
　　缭泽依旧如来时般不紧不慢地穿过了随时都在移动变化的迷阵巷子，停在了小镇角落的一扇古朴的红漆木门前。她轻轻推开了那扇门，只听得“吱呀”一声，门开了一条小缝，缭泽透过门缝，清楚地看见了那双在黑暗里放光的眼睛——一个刚满月的孩子的眼睛。
　　那是一个小小的，还不会开口说话的孩子。她刚出生时，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睁着那双乌黑通透的眼睛观察着屋子和屋子里的人，只带着纯粹的好奇，不见一丝一毫的恐惧。而她此时正躺在小床上，被裹在用丝绸制成的包裹里，静静地吮吸着自己的手指。
　　在她的身旁还躺着另一个孩子。那是一个粉妆玉砌，惹人怜爱的漂亮女孩。但她却一直闭着眼睛，从她出生开始至今已有两年从未睁开，就像是陷入了深深的沉眠。
　　缭泽叹了一口气，缓缓遮住了较小孩子那大睁着的双眸，它们太过明亮，甚至让人忍不住怀疑是它们夺走了那个沉睡的女孩眼中的光芒。缭泽深深地看了那才满月的孩子一眼，这是她的孩子，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但她们都是她的孩子，她必须做出选择。她近乎麻木地朝着那刚满月的孩子撒下了几抹粉尘。那小孩却突然笑了起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弯成了一勾月牙，又好似一汪潭水，清澈见底，没有半分杂志。
　　正在此时，那个两岁左右的女孩却缓缓睁开了眼，屋内即刻升起了一股寒气。刹那间，她的眼里似乎含了无数的针芒，却又转瞬即逝，没了痕迹，再去看时就只剩下婴孩独有的至纯至黑的眼瞳。
　　缭泽细细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轻轻开口道：“你就叫缭羽笙吧。希望这个名字，没有辱没“她”的光耀。”而后她又转向那较小的孩子说道：“你叫缭尘，凡尘的尘。”缭尘于是笑得更开心了，就连瘦巴巴的脸颊都笑出了浅浅的酒窝，不可爱，甚至还有点丑，但却带着一种未经浊世污染的清透，显得弥足珍贵。
　　于是，缭羽笙出生两年后第一次睁眼，看到的就是她妹妹皱巴巴的笑脸，第一次听到的，便是她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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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怪生，第一次写文，有很多不足之处，请诸位多多见谅。大概是一周一更（主要因为学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吸走了我这个初三狗大半的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