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茧寒》槛外懒人

26、第 26 章

　　慕远怔怔看着此刻正抱住自己的人，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名字：“钟诩？”。

　　他这才想起来钟诩是成亲当日赠送医书之人，也是吴管家口中所说的钟世诚大人的小少爷，更是慕远幼时的玩伴，按道理这人他应该是认识的。

　　慕远微微皱了皱眉头，忙向后退了两步，苦笑着说“原来是钟诩公子，原谅慕远一时没认出来。”

　　钟诩看着慕远这副彬彬有礼、恭敬答话的样子，总觉得哪里不对，他不由得摇了摇头，啧嘴说道“怎么感觉你像变了个人似的，怪怪的，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慕远沉吟了片刻，也只答道“那都是十年前了。”

　　一听到慕远谈及十年前，钟诩眼睛顿时一亮，他将手臂随意搭在慕远的肩膀上，转身带着人就要向远处走。

　　这时慕远回头看了一眼岑时，本想找人江湖救急，却发现岑时早已不知去向，大概是找别的公子哥儿叙旧去了。

　　慕远如今身后只有虞笙紧紧跟着，虞笙手里牵着两匹马，她正眨巴眨巴大眼睛盯着前面勾肩搭背的二人。

　　“哈哈，说起十年前就有意思多了。你还记不记得当时我们一起去抓慕老爷养的鲤鱼，之后悄悄到胡同口换回几个糖人吃？”

　　“？”

　　“还有你二哥那个时候已经十多岁了却还在尿床，每日都能看见他那张带着地图的被子晾在院子里，现在想想也着实有趣。”

　　“？？”

　　“啊对，还有咱们经常偷吃你大哥屋里的黄酒，有好几次都被慕老爷发现，然后害得你替我挨了好多板子。”

　　“？？？”

　　“对了还有，你那个时候始终学不会如何使用筷子，每次吃饭都只用汤匙，我为这件事还笑话过你好多次呢，哈哈！”

　　慕远觉得很有必要打断这位钟诩公子的长篇大论了，他顿住了脚步，面上神色略显尴尬，“钟诩公子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钟诩底气十足地反问“当然是真的，难道你都忘了吗？”

　　慕远摇了摇头，徐徐说道“幼时的事，很多我已经不记得了。”

　　钟诩闻言，面上的神情瞬间由眉欢眼笑变为低落颓然，嘴里幽幽念道“果然都不记得了。”

　　但钟诩转念又挑了挑眉头，一脸笑意地说“没关系，你忘记了不打紧，只要我还记得就行。长路漫漫，我一件一件讲与你听。”

　　慕远就这样被人带着向前后了数十步，他终于忍不住发问“敢问钟诩公子这是要带我去往何处？”

　　钟诩向身后扫了一眼，然后回过头来压低了声音说“今日大家的路线是去往城外的武邑县，你跟着我走就好。若是刚刚被岑时带着混进去，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慕远心中不免产生了疑问，问“钟诩公子为何这样说？”

　　“现如今京城里的官员齐党、楚党、浙党派别纷争严重，这些官员子弟自然也是学着父辈一样拉帮结伙，分成个个帮派。你别看今日大家约好一起出来玩儿，这些也都只是表面上和气，暗地里说不准怎么互相诋毁和勾心斗角呢！”钟诩说完不禁叹了口气。

　　“岑大人性格耿直，平时深入简出，不爱与朝中大臣们有过多来往。但是岑时却不同，他经常与薛子瑞那伙人走的很近，他年纪小，人又单纯，很多时候也是被人利用。刚刚若不是我把你拉过来，你在那些人眼里怕是与那岑薛归于一派，日后被人暗中算计也说不准。”

　　慕远闻言皱了皱眉头，但心中还是存有疑问，“多谢钟诩公子坦言相告，慕远初来乍到，确实不知这里面的曲折。但是不知钟诩公子又是什么派别？平日与哪些人为伍？”

　　慕远定睛看着钟诩，钟诩则神色坦然地回视，转而笑笑说“你能不能别一口一个‘钟诩公子’地叫我，我听着头疼，你之前可都是叫我阿诩的。哎，算了。”钟诩无奈地摇了摇头。

　　随后钟诩低下头去，危言正色地说“我与那些人可不同，我爹一向不喜欢党羽纷争，他也自幼就教导我要学会独善其身。你若是也喜欢与他们为伍，那就真当我们从未相识吧。”说完这话钟诩兀自走到前面。

　　慕远眼见钟诩突然来了情绪，便快走几步跟了上去，和颜悦色地说“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刚刚是在下冒犯了，还请阿……阿诩公子见谅。”

　　钟诩无奈道“就叫我阿诩，把‘公子’那两个字也省了吧，我听着头疼。”

　　“好。”慕远笑答。

　　武邑县距离京城较远，却是京城之外少有的山川秀美、人杰地灵之地。

　　今日一同出行的官家子弟们平日里困于公务，一般极少出城，更别说来这么远的小县城，于是此行大家都觉得新鲜。慕远和虞笙自然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同行十几人，都是些朝廷官员的公子少爷。

　　慕远、虞笙和钟诩骑马在前面带路，其余的人则在后面有说有笑。个个都是富家公子哥的装扮，不同于平日里严谨肃穆的官服扮相，所有人的身边都没有带随从，估计也是提前约定好的，一切从简。

　　这时慕远听到身后有人问“话说今日这路线到底是谁决定的？”

　　旁边有人小声回答“万颜定的啊，他爹不是正好管辖这里吗，怎么了？”

　　“我说嘛，怪不得这么穷乡僻壤的地方也会有人知道。八成是来显摆他爹的权势吧，真不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有什么好显摆的！”那人说话时故意抬高了音量，估计就是生怕后面的人听不到。

　　这时走在后面的万颜也直接喊话过来，“前面的那位大公子，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想来可以不来，又没有人求你。”

　　二人面上神色都不急不躁，从容淡定，似是吵架拌嘴已经成了寻常事，更不存在伤不伤和气一说。

　　“腿长在我自己身上，我想来便来，你管我？”

　　“万大公子，这里这么偏僻，确定有可以狩猎的地方吗？”

　　“应该有吧，我也是第一次来。”

　　“咱们今日怕是回不了京城了，那咱们晚上住哪里？这么多人该不会是露宿街头吧？”

　　万颜神色得意地答道“这你大可放心，我爹说那附近有个灵秀山庄，叶庄主一向热情好客，我们今晚就借宿在那里，走时给他留些银子打点一下就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

　　临近晌午，一行人这才顶着日头到了武邑县城外的高山密林之地。众人纷纷疲惫不已，这时都只顾着骑马前行，也顾不上说话拌嘴了。

　　这林子倒是静得出奇，四周不乏有野鸽呢喃之音。层层密林将光线重重遮住，竟然隐隐有种阴森之感，众人脊背间不由得多了一分凉意。

　　“奇怪，走了这么远了，怎么一个人都没遇到？这武邑县不至于穷得都没有人了吧？”

　　“往前面走走，再看看。”万颜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但密林横亘绵长，似乎永远走不到尽头。

　　这些人早就饥渴难耐，平日里过于娇生惯养，哪里受得了这份罪，一个个都蔫头耷脑，毫无生趣。

　　这时有人幽幽说出了大家心中的疑问，“怎么还是不见人影啊，这下连鸟都没了，还哪里像是来狩猎的？”

　　“你少说几句吧，我怎么感觉这么害怕？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

　　回去是不太可能了，毕竟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每个人都不由得抓紧了马绳，紧紧跟着队伍，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落了单。

　　“阿诩先前来过这里？”慕远小声问向身边人。

　　钟诩摇了摇头，“我也只知道大概方向，之前不曾来过。”

　　这时隐隐听见远处有男子诵读经文的声音，听上去像是佛家《心经》之类的梵语。

　　众人不禁寻着声音过去，慢慢穿过了密林，但迎面而来的竟是一片漫无边际的芦苇荡。

　　诵读经文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可以确定这人所读之物正是《心经》。

　　“奇了怪了，这荒郊野外的，怎么会有人在此处读起了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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