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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   当日晌午,不知道又是谁在刑部大门口放了一个木盒,盒上贴了张白纸,上面“许侍郎亲启”五个大字赫然入目,这字迹倒是并不陌生。

      捕快拣了盒子,心想“巧了,怎么总有人送盒子给许侍郎?”

      捕快依旧不敢怠慢,直接将木盒恭敬送到许英庭面前。

      许英庭见了熟悉的字迹顿时起疑,他颠了颠木盒,这次盒子的分量倒是轻的很,随后又左右晃了晃,里面隐约有些东西。

      许英庭小心翼翼地将木盒打开,只见里面是一叠图纸。

      他仔细辨认,才意识到这些正是京城内大大小小二十余家盐店铺户的房屋结构图,而在每一张图纸上都醒目地标注了“暗室”和“假盐”的字样。

      许英庭眯起眼睛,不禁皱紧了眉头。

      “到底是谁一直在暗中插手刑部的事?”

      “他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这几张图纸又是否可信呢?”

      许英庭不由得攥紧了手里的图纸,开始细思冥想起来。

      少顷,许英庭亲自带一队捕快匆匆出了刑部,决定前去一探究竟。这情报是否可信一试便知,许英庭决定赌上一把。

      听到窗外传来的动静,慕远知道这是许英庭认出图纸后出发了,他合上手中的公文,轻扶额头。

      今日虞笙没能跟来,慕远莫名觉得身边缺少了点什么,颇为不习惯。

      慕远转头看向远处的一把木椅,平日虞笙喜欢坐在那里翻看案件的卷宗,偶尔也会问他一些跟案件相关的问题。她经常因此打断他的思路,但是他却从没感到厌烦过。

      好像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日常。

      “慕公子,这件案子是不是证据不足呀?我怎么觉得另有隐情呢?”

      “慕公子,这个地方徐大人处理得太草率了吧?原来刑部断案也不过如此,啧,啧。”

      “慕公子,这个犯人怎么一直没有归案?刑部六扇门不是很厉害的吗?”

      “慕公子,你看我今日穿的这身衣裳好看吗?”

      “好看。”

      慕远此时看着空无一人的木椅,淡淡说了两个字。

      当意识到自己刚刚脱口而出的话时,慕远自嘲般笑了笑,自言自语道“人家在的时候,你怎么不这样回答?”

      慕远单手托腮,回想起虞笙平日望着窗外发呆的样子,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扬起。

      当意识到自己想了太久,慕远摇了摇头,拾起书案上的公文,继续认真做事。

      许英庭风风火火地搜遍了全京城,果真根据图纸的标注轻松找到了商贩窝藏的假盐。

      人赃并获,掌柜管事悉数捉拿归案。

      刑部大牢已经好久没有像今日这般热闹了,二十几家盐店铺户的掌柜管事都被抓到了这里。

      这些人都是康嵩的亲戚或者手下,早就统一好口径,拒不认罪,每个人在迈进牢狱大门的那一刻都摆出一副誓死不从的架势。

      但是许英庭许侍郎也绝不是吃干饭的。

      板子、皮鞭、夹棍、辣椒水、老虎凳、烙铁等等几十种刑具在人前一放,喜欢哪一种你自己来挑吧。试过一种还不招供?那就再试下一种,总有一款适合你。

      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大人们横行霸道惯了,哪里见过这些世面,没过多久都纷纷软了腿,认了罪,交代得干干净净,一点儿渣都不剩。

      许英庭开开心心整理好供词,自己心里也跟着痛快起来。他将人证物证一并交给徐不达,简直就是在徐尚书面前摆了一个大大的难题。

      刑部上下数十双眼睛都在暗暗盯着这位尚书大人,再加上今日许英庭搜查盐店的阵容着实不小,徐不达只好硬着头皮,哆哆嗦嗦地拟了折子。

      第二日揭发都转运使康嵩滥用职权、中饱私囊、玩忽职守等多项罪名的奏折经过诸位内阁大学士的票拟后一路送到皇上的手中。

      于是龙颜大怒,康嵩入狱。

      皇上火速下旨抄了康嵩的家,但是康嵩平日挥霍无度,再加上要孝敬那位远在卫辉府的潞王爷,最终也没在康府内搜出多少银子。

      皇上只下旨将康嵩关押在狱,却只字不提要如何处置这个人,这件案子貌似暂且搁置了起来。

      “皇上是不是在等潞王爷的意思?毕竟他对那个弟弟百般纵容,到最后找借口下旨放了康嵩也说不定。”

      “大概是等这阵风头过了再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但是督察院那边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但是皇上就是不降罪,那些言官还能有什么办法?”

      “可就算是下旨也降不了什么大罪,听说那日抄康府并没搜出多少银子,而且那假盐也没闹出人命。”

      “皇上既然不想惩办康嵩,那之前为何要严查盐运?”

      “怕是皇上早就看不惯康嵩的行径了,之前不过是碍于潞王爷的面子才没查他。这次刚好赶上有言官谨言,这才顺水推舟。”

      “你说的不无道理。”

      上到朝廷官员,下至寻常百姓,茶余饭后都在热议此事。

      而作为当事人的康嵩大人则在刑部牢狱内衣食无忧,过得颇为逍遥自在。

      “皇上迟早会放了我的。”迈进这牢房大门的第一日,康嵩就自信扬言。

      许英庭的眉头皱了有几日了,心里一直在琢磨“皇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康嵩最终到底会不会得到惩治?”他悬着的心始终放不下。

      “许侍郎莫急,我这里倒是有个办法。”这时慕远献上一计。

      这日,康嵩隔壁的牢房新关进来一个犯人。

      这人长得不出众,五短身材,眼小如豆。康嵩先前倒是不曾见过,应该不是什么朝廷官员,也不晓得这人犯了什么案子。

      这人被关进牢狱后也是一副自来熟的样子,上来便舔着脸问康嵩“敢问这位兄弟犯了什么案子?”

      康嵩轻笑,“本大人好歹也是朝廷三品官员,怎么会与你称兄道弟?”

      那人闻言满脸堆笑,忙凑了过来,问“敢问大人是哪里的大官?日后大人若是出了这刑部大牢,一定记着把小人给捞出去,小的出去之后为大人做牛做马也在所不辞。”

      康嵩被奉承得浑身舒坦,随即扬了扬手,漫不经心地说“那倒不是什么难事,如今就算皇上那里握着我的罪证,他到现在也不知该如何处置我。”

      “大人为何这么厉害?”

      “潞王爷知道吗?”康嵩故作神秘地问。

      “当然知道啊!小的就算说不清那内阁学士是哪几位,也不会不知道潞王爷是何方神圣。”

      这时康嵩洋洋得意地说“他便是我叔父。”

      “亲……亲叔父?”那人顿时瞠目结舌。

      “那倒不是,不过他就认了我这么一个侄子,而且潞王爷如今膝下无子,还不是指着我给他养老呢。”

      “那皇上怎么还不放了您?大人身份如此尊贵,岂能受得了这牢狱之苦?”

      “哎,本大人已经在这里熬了几日了,估计皇上也左右为难吧。不过我约莫着快了,毕竟本大人罪不至死。”

      那人皱紧了眉头,缓缓说道“我倒是不这么认为,皇上虽然没处置大人,但是也没有释放您。这卫辉府到京城距离也不远,若是潞王爷有心,您怕是早就无罪获释了吧。照我说……”那人瞄了康嵩一眼,随即低声说“大人还是得自己想想办法。”

      “我能想什么办法?”康嵩不解。

      “大人干脆就认了错,反正证据确凿,认不认都一样,认了错反而让皇上觉得您有心悔悟。”

      “那不行,我若是认了错,皇上肯定会下旨责罚我。”康嵩忙摆了摆手。

      那人却不以为然,“既然大人罪不至死,那大人干脆就直接写信给皇上,诚心诚意认了错,并说这里面有部分罪责与那潞王爷有关。皇上一向爱惜这位弟弟,说不准为了压下此事早早就把大人您给放了,省得刑部那边再出什么幺蛾子。总之不会再将大人关在这刑部大牢里,继续让大人忍受这牢狱之苦。”

      康嵩一向头脑简单,有勇无谋。他反复琢磨这人所说的话,竟然觉得有几分道理。

      于是这日夜里,康嵩叫人找来纸笔,亲手写了承认罪状的信件,并将潞王爷一同拉下了马。

      许英庭看着手里的信件,不假思索地说了一句“之前就听说他蠢,果不其然。”

      这封信件被连夜送进了宫里,一连两日,音信全无。

      “你说皇上看了书信怎么还不将我放了?”康嵩开始困惑。

      “从卫辉府到京城来回也要两日,估计今日便有信了。”

      “什么意思?”康嵩不明所以。

      那人只笑着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这时有位捕快走了过来,他用钥匙开了隔壁那人的牢门,大喝一声“曲久歌,出来!”

      “小的来了!”那人顿时满脸堆笑,临走时不忘转身向康嵩拱手说了句“小人这就先出去了。”

      康嵩心情低落地摆了摆手,“赶紧滚蛋!”

      这时有人带着包袱和食盒进了刑部大门,直言要找刑部徐不达大人。这人亮出腰牌,徐不达扫了一眼,便知道来人正是潞王爷的亲信。

      “这些是潞王爷送给康嵩大人的衣服和饭菜,烦请大人务必转交到康大人手中。”那人说道。

      “好,既然是潞王爷亲自交代的事,本官一定不负所托。”徐不达笑着应道,手指在食盒上来回摩挲,心中了然。

      此时许英庭有事不在刑部,而徐不达又不想面见康嵩,他便将这转交衣服和食盒的差事留给了慕远。

      “这是潞王爷亲自交代的事。”徐不达神色里似有深意。

      “徐大人放心便是。”慕远从容接过,转身前往牢狱。

      慕远先将东西送到司狱那里查验,司狱拿出银针随手在饭菜里戳了戳,再拿出时便见银针端部变成了黑色。

      司狱瞪大眼睛看着慕远,慕远只垂眸解释“这是潞王爷托人送来的。”

      司狱闻言将银针藏在衣袖中,旋即收敛了脸上的表情,神色自若地说了句“没事,进去吧。”

      康嵩此时在狱中正烦闷不已,见有人提着东西来看自己,顿时就来了精神。

      “怎么?皇上是不是下旨说要放我了?”康嵩满脸期待地看向慕远。

      慕远只摇了摇头,随手将包袱和食盒放在房中的案几上,说“这是潞王爷托人转交给康大人的。”

      “果然还是我叔父挂念我。”康嵩说着打开食盒,满脸得意地说“这些都是我平日里最爱吃的菜,我叔父果真待我不薄。”

      康嵩迅速拿起筷子,夹了几块鸡肉放进嘴里,口中吧唧作响,心里一本满足。

      康嵩见来人送完东西却不离开,便直接问道“你是我叔父的人?可有事情要嘱咐?”

      慕远却不作回答,只抬头环视了这间牢房,半晌才缓缓说道“康大人是否知道这间牢房正是前阵子关押梁政大人的牢房。”

      “呸,晦气!”康嵩说完旋即向地上吐了一口口水。

      慕远见状抿唇笑了笑,眼睁睁看着康嵩又夹了几块鱼肉放进嘴里。

      “本大人可跟那梁政不一样,他犯的可是杀人的命案,本大人罪不至死,皇上迟早会把我放出去。”康嵩振振有词地说。

      “大人言之有理,皇上确实没有治大人的罪。”慕远不紧不慢地答话。

      康嵩哼起了小曲儿,抬手为自己添了杯酒水,脸上洋洋得意。

      这时慕远却话锋一转,反问道“大人果真觉得自己罪不至死吗?”

      康嵩闻言顿时恼怒起来,说“你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既然大人不记得了,那在下便来提醒一句。”慕远直直地看向康嵩的眼睛,嘴里吐出一句“十年前的乌雀江上。”

      话音刚落,康嵩的脸色瞬间就变白了,面上的神情也有些狰狞,他故作镇定地嚷道“你说什么?本大人听不懂,也不想听。十年前的事与我何干!”

      慕远莞尔而笑,“既然大人不认,那在下便再提醒一句。”

      “前阵子户部尚书梁政大人八年前的旧案被人翻了出来,那位梁政大人十年前也在乌雀江上。户部尚书被治了死罪,而如今隶属于户部的都转运盐使司也犯了案子,大人您说,这两件案子会不会只是巧合?”

      康嵩皱紧了眉头,眯起眼睛看向慕远。他望向牢房门外,确认四下无人后才小声问“你是什么人?你与十年前的那件事到底有什么关系?”

      慕远笑笑,答道“在下慕远。”

      “慕远?”康嵩在嘴里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这才想起那日在慕一庐的寿宴上貌似见过这个人。

      “慕一庐的儿子?哦,我想起来了,不过你爹当年也在场。这些事是他告诉你的?他告诉你这些做什么?”康嵩困惑不已。

      慕远摇了摇头,只说“慕远知道这件事是因为慕远当年也在场,就在那艘客船上。”

      康嵩瞬间睁大了双眼,缓缓说道“不可能,不可能,那日绝无一人生还。”

      随即康嵩又轻笑“你今日告诉我这个,就不怕日后被我杀人灭口?”

      “既然这样,大人不妨与在下打个赌。”

      “赌什么?”康嵩总觉得慕远来者不善。

      慕远垂眸,徐徐说道“就赌慕远的这条命,若是大人日后能安然出了这牢房,在下的这条小命大人大可拿去。但若是大人不能活着走出这牢房,大人便要回答在下的一个问题。”

      “哈!哈!哈!”康嵩捧腹大笑,“那你可输定了。”

      慕远心里掐算着时间,面上不急不躁,只静静在一旁看着康嵩狂笑。

      突然康嵩感到腹中一痛,随即从口中涌出一口血来。

      康嵩忙抹了一把嘴角,手上顿时血红一片,康嵩大惊失色,“你竟然敢给本大人下毒!”

      慕远神色如常地回答“大人冤枉在下了,这食盒的确是潞王爷亲自托人转交给大人的,在下并未从中动过手脚。”

      “怎么可能?我叔父怎么可能害我?”

      “大人还记得前日亲笔写的那一纸书信吗?既然大人认罪的时候牵连到了潞王爷,那么潞王爷怎么可能还会留你?”

      康嵩忍着腹痛,仍是满脸的难以置信,嘴里不停念叨“不可能,不可能。”

      “大人可以仔细回忆一下潞王爷平日里的做事风格,大概就能想明白了。”

      “我都是听了别人的混话才写的那封信,我不该写的,对,我不该那样写的。拿笔来,我要重写信给皇上,我自己认罪,一切与我叔父无关,快拿笔来!”

      旋即康嵩又吐了一大口血,他忙喊道“快帮我叫大夫,快!”

      慕远静静地看着康嵩此刻的手足无措,只淡淡说道“潞王爷心意已决,大人怎样都活不成。大人打赌输了,现在应该回答在下的一个问题。”

      “你想知道什么?”康嵩怒目瞪着慕远,此时他身上那件囚衣的前襟上已经染了大片血红,样子极为狼狈。

      “在下想知道的是,十年前是谁指使你们去截船杀人的?”慕远定睛看向眼前人。

      只见康嵩咬牙切齿地说“是你在暗中搞鬼对不对?是你翻出了八年前的案子让梁政没了命,也是你设计让皇上严查我。你想复仇对不对?你想查清楚十年前的事?我是不会让你如愿的,你休想从我这里知道任何事!”

      慕远将康嵩的气急败坏看在眼中,话锋一转,问道“潞王爷能将这食盒送到刑部牢狱内,大人觉得他会不会也将食盒送到您府上?大人家中好像还有妻儿,他们对您做过的事情都一清二楚,潞王爷会不会连他们也不放过?”

      康嵩瞬间摊到在地,摇着头自言自语“不会的,不会的。”

      这时慕远转身出了牢房,再回来时手里多了纸笔,继而递到康嵩的面前。

      慕远不紧不慢地说“关于十年前的那件事,大人若帮我将您所知道的都事无巨细、毫无保留地写下来,我便命人去贵府将大人的妻儿接出城外并妥善安置,保证他们毫发无损。”

      康嵩抬头看向慕远,问“我如何信你?”

      “大人只能信我。”

      康嵩颤着手接过纸笔,认命般轻笑了几声。

      “好,我写。但是你一定要确保我妻儿的安全。”

      慕远神色诚恳地答道“我答应你。”

      随即康嵩提笔落字,一张供词一气呵成。写完供词之后他将笔重重掷于地上,然后自己也脱力般仰躺在地。

      慕远拾起那张供词,略略扫了一眼内容,不禁眉头轻蹙。

      他小心吹干墨迹,折好后放进袖兜里,淡淡说了句“康大人一路走好。”之后缓缓走出了牢房大门。

      这时曲久歌已经等在门口,慕远吩咐他说“速将康嵩的妻儿护送出京城,一定要妥善安置。”

      “是。”曲久歌答完转身离开。

      慕远回头望了一眼康嵩所在的牢房,不禁身心俱疲。

      暮色昏黄,慕远托着沉沉的步子回到慕府,他穿过影影绰绰的院落,直接奔着书房而去。

      “公子回来了?今日如何?”槿念早已在院内等候。

      慕远只淡淡接了句“成了。”

      “备热水吧,我想沐浴。”慕远的语气里都是疲惫。

      “好的,我这就去。”槿念应道。

      慕远坐在书房内,他将目光懒懒地通过窗子投向窗外,一眼便望见院前那个新修建的小花园。里面已经移栽进去一些蔷薇、月季之类常见的花,此时小花园内争奇斗艳,春|色满园。

      慕远静静坐着,静静看着,不由得又想起虞笙来。

      虞笙看到这个花园应该会很开心吧?她会不会高兴得连蹦带跳?慕远不禁暗笑。

      “公子,热水备好了。”槿念在书房外答话。

      慕远闻言起身前去浴房,口中默念了两句话,“三浴三熏,去接佳人。”转而唇角微扬。

      慕远进了浴房,脱去公服和里衣,抬脚进了水里。在热水里泡了许久,这才算卸下一身疲惫。

      浴房里面有槿念早已备好的白色长袍,而槿念此时正在门口听候差遣。

      槿念轻声趴在窗前,用手指头沾了沾口水,轻轻将窗纸戳了一个圆圆的小洞,刚要向里窥探一番便见迎面飞来一条汗巾。

      槿念忙后退了几步,嘴里小声嘀咕“公子的耳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别鬼鬼祟祟的了,去帮我备马车吧。”这时从屋里飘出来一句话。

      “好的,我这就去,公子这么晚是要去哪里?”槿念问道。

      慕远淡淡回道“去邹府接虞姑娘。”

      “哦。”

      “等等,还是备马吧。”慕远又改了主意。

      “为什么?”槿念不解。

      “骑马快一些。”

      “哦。”

      槿念觉得他家公子跟以前不太一样了,但是又说不出是怎么个“不一样”来。

      慕远沐浴完毕,换上一身素色白袍,白衣胜雪,淡雅脱俗。腰间束上一条青色腾云祥纹锦带,上面挂着一块碧色观音玉佩,手中轻摇一把白色折扇,尽显风流韵致。

      慕远出了府门,将扇子别在腰间,纵身一跃便跳上马背,随即一路策马挥鞭,直奔邹府而去。

      此时虞笙正坐在闺房内双手托腮,细思冥想。

      “慕公子案子办得如何了?”

      “慕公子不会发生什么不测吧?不会,不会。慕公子那么厉害,一定不会出事。”

      “那慕公子什么时候来接我?这么多天都过去了,连后花园里的桃花都谢尽了。”

      虞笙一度愁眉不展。

      这时有丫头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低声对虞笙说“小姐,小姐,姑爷来了!姑爷来了!”

      虞笙惊喜得跳了起来,随手理了理头发和衣角,转身便出了房门。

      虞笙忙问“他在哪儿呢?”

      “姑爷正在老爷的书房。”丫头伶俐地答话。

      于是虞笙毫不迟疑地奔着邹明义的书房而去。

      此时在邹明义书房内,慕远恭敬行了礼,说“岳父大人,小婿来接笙儿回府。”

      “那件案子怎么样了?”邹明义上来便问。

      慕远毫不隐瞒地答道“康嵩今日死于刑部牢内,潞王爷托人送了吃的过来。皇上已经任命督察院的一位巡盐御史到各处盐场重新查看,这件案子已经移交至督察院。”

      邹明义心中了然,随即一脸嫌弃地说“好,那你快去把笙儿接走吧。”

      邹明义又感慨道“她连着几日都问我这案子进展如何,还问你什么时候能来接她,你是没见她那副望穿秋水的样子。啧啧,果真女大不中留咯!”

      慕远抿唇笑了笑,只道“那我们二人就先告辞了。”

      邹明义扬了扬手,慕远转身出了书房。

      慕远出门迎面碰见等候在书房门口的虞笙,她正因为邹明义的那句“望穿秋水”而羞恼不已。

      慕远微微怔住,“虞姑娘。”

      “公子可算是来接我了。快走吧,我东西都收拾好了。”虞笙边说话,边拽着慕远的袖口直接向门外走。

      慕远紧紧跟在后面,问道“那虞姑娘收拾的东西呢?”

      虞笙转过身来,笑着说“就是本姑娘大活人一个。”

      此时四目相视,二人相继笑了。

      “走吧。”

      慕远先一跃跳上马背,随后伸手将虞笙拉了上去。

      不似来时的风尘仆仆,此时二人骑得很慢。

      “慕公子的案子办完了?”

      “嗯。”

      “后来如何了?慕公子说来听听。”

      这时慕远突然顿住。

      他不想说他今日亲眼看着康嵩中毒而亡,他也不想说那些暗中周旋、勾心斗角的伎俩。

      他厌恶这些脏事,他同时也厌恶身处其中的自己。

      慕远看着身前的虞笙,她的笑容最干净最单纯,她的心思最简单最直白。他不想让她听到官场里的那些污秽之事,就像不想轻易弄脏一张白纸。

      “公子怎么不说话了?”

      虞笙见慕远良久没有答话便回过头来,这时二人离得极近。

      借着浅浅的月色,虞笙甚至能看清慕远眼睑上每一根乌黑修长的睫毛。或许是离得过于近了,她能看出慕远面上的倦色,也能读懂他眼底所掩藏的闪躲。

      虞笙回过头去,缓缓说道“公子不想说就不必说了。”

      慕远垂眸,半晌只接了句“康嵩大人死于狱中,善恶有报,天道轮回,这也算是他罪有应得。至于别的,虞姑娘还是不知道为好。”

      虞笙在前面用力点了点头。

      转眼二人便到了慕府,慕远转手将马绳交给家丁。

      二人同时进了内院,虞笙一眼就看到了院前的那处小花园。

      虞笙回过头来看向慕远,满脸的受宠若惊。

      “慕公子还真是……”虞笙欲言又止。

      “什么?”

      虞笙笑着摇了摇头,随后快步凑了过去,蹲下身来细数着小花园里的花名。

      慕远在身后说“花园里留了一块空地,虞姑娘可以种些自己喜欢的花。”

      这时虞笙却说“我改主意了!我要在剩下的空地里种些萝卜白菜,到时我们就能吃到自己种的菜了,哈哈。”

      善变的女人。果不其然。

      虞笙重新回到慕府,已是喜不自胜。

      慕远听着耳边熟悉的吵闹声,竟从中感受到一丝现世安稳来。如果能一直这样生活倒也不错,但是又怎么可能一直这样。

      第二日便是五月初五,慕远正值休沐,虞笙自然也不必去刑部。

      慕远在书房内练字,这时槿念敲了敲门,说“公子,门口有位叫岑时的公子求见。”

      慕远这才想起之前的约定,“带他进来吧。”

      “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岑时过了穿堂,一眼就看到院前的那处小花园,不禁吟诗诵词起来。

      慕远闻声出门相迎,见岑时此刻神采奕奕,笑着问了句“岑小公子的病都好干净了?”

      “早就好了,不过前日吴铭哥哥又给我行了次针,说是什么有助于巩固,防止再犯。我怎么总觉得他这是在故意报复我,不就是耍赖让他背我回去嘛,小气。”

      慕远笑而不语,岑时又接着说“慕哥哥快去收拾妥当,我们约定辰时三刻在永定门外相见,千万不要迟到才是。”

      “没什么可收拾的,这便走吧。”

      这时一身书生扮相的虞笙从房内追了出来,“慕公子和岑公子要去哪儿?我也要去。”

      “咦?两位哥哥原来是住在一起的?”岑时眨眨眼睛,心里多了一些不着边际的猜想。

      虞笙忙解释说“啊,我只是借住在慕公子这里,借住而已。”

      “哦。”

      信你才怪。

      慕远插话“虞公子是自己骑马,还是坐我的马?”

      看着岑时此时意味不明的神色,虞笙结结巴巴答道“我自己骑马就好。”

      于是慕远到马厩里挑了两匹良驹,一行三人这便上了路。

      “怎么不见慕哥哥的两位兄长?”岑时问道。

      “他们早上就出府去了,可能有事吧。”

      岑时兴致缺缺地说“哦,今日梁宴公子也不去,这就少了三个人。”

      岑时突然想起什么,问“吴铭哥哥为什么不去?”

      “他……大概是戴着面具不太方便。”

      “吴铭哥哥脸上的疤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没有那道疤就好了,照实说吴铭哥哥长得也不错。”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脸上就已经有那条疤。我问过他,他却从来不说。”

      岑时微微叹了口气,“可惜了。”

      “对了,那天他背着我的时候,我隐约听到他说他有个弟弟。慕哥哥可曾见过?”

      慕远摇了摇头,“不曾。”

      辰时三刻未到,一行三人到了永定门。

      出了城门便能看见远处有一群人聚在一起,个个都是妥妥的富家公子装扮。

      岑时嘴里念叨,“他们倒是先到了。”

      三人下马,岑时带着慕远和虞笙凑近人群,岑时刚要开口介绍,这时一个黑衣少年从远处跑了过来。

      那人围着慕远仔细打量了两圈,试探着问“慕远?是慕远吗?”

      慕远此时也看着眼前人,慕远觉得自己应该未曾见过这人。

      哪知那人扑过来就抱住慕远,嘴里不停抱怨。

      “我是钟诩啊,你个没良心的。你不记得我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每一位小天使对这篇文的支持和鼓励~
    感谢路漫漫、莳瑜mio、枫火流丹、西柚树子小天使的地雷~
    感谢慕甜甜丶、路漫漫、莳瑜mio、枫火流丹、西柚树子、蛋奶、七慕、五帝呐就喜欢慕寒了、就是卷毛了、森林、三两、寒风雪月、离本宫远点儿、酒酒、悦宝宝、广寒宫的皮卡丘、董小黑、疏影暄妍、酌浅mio、我是谢海凤、路人甲等等小天使的评论~
    鞠躬~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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