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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   这时许英庭走到慕远身边,他知道慕远刚刚去牢房看过梁政。

      而慕远从牢房出来不久梁政便招了供,许英庭心中不由得起了猜疑。

      “贤侄刚刚与梁大人说了什么?他怎么突然就招了?”许英庭笑说,眼神里充满了试探。

      慕远微微摇头,之后叹了口气,“大概是梁大人自己良心发现了吧。”

      许英庭眯起眼睛盯着慕远的侧脸,心里并不相信慕远所说的话。

      刑部抓捕犯人的效率极高,杀手罗言当晚就归了案。

      面对梁政所写的详尽的供词,又经过一道道残酷狠厉的严刑逼问,罗言最后终于认了罪,却也只认了八年前那桩命案的罪。

      案子能结一件是一件,徐不达火速写好了奏折上报。

      奏折的内容大意是,八年前,户部官员梁政因某商贾大户拒绝向其行贿而恼怒,一时冲动委派杀手罗言前去将该商贾杀害。之后他又勾结刑部官员张生,授意张生以与该商贾发生过生意纠纷的荆士成为替罪羊,最终帮梁政顶了罪,以致梁政至今逍遥法外。

      证人证词俱在,梁政、罗言、张生供认不讳。

      皇帝看完奏折当场恼怒,下旨赐了三人死罪。

      梁政并无怨言,他在牢狱中匆匆写了一封书信托人交给皇上,倒并不是为了推脱自己的罪责请求宽赦,而是希望皇上不要因他的罪责迁怒于同时身在户部的小儿子梁宴。

      梁政是怕因为自己的缘故毁了梁宴的前程。

      皇帝与众人皆感念梁政与梁宴的父子之情,便应了梁政的请求。

      至此,梁政也算没有遗憾了。

      在临近行刑之时,慕远又去了一趟梁政的牢狱。

      一别几日,梁政苍老了许多,此时他面容憔悴,双目无神。

      “梁大人。”慕远站在梁政身前,目光直直盯着梁政。

      梁政闻声这才缓缓回神,见来人是慕远,笑说“贤侄来了。”

      梁政随即用手理了理自己早已散乱的发髻,将脊背挺直,端正地坐在床边。

      慕远从袖兜里拿出那张梁宴的供词,又拿出一个火折子,交给梁政。

      “我知道梁大人一直挂念着这张供词,还是由您亲手销毁吧。”慕远淡淡说道。

      梁政颤着双手接过,用火折子将那张供词点燃。

      明灭的火光里,慕远缓缓说道“梁大人怎么不仔细辨认一下,这供词到底是不是由梁宴公子亲笔所写?”

      梁政闻言立刻皱起眉头,似乎突然意识到什么,他借着纸张燃烧的光亮,这才仔细看清了这份所谓的供词。

      笔迹像极了梁宴的笔迹,但确实不是。

      “你一直都在骗我?”梁政目光凶狠地看向慕远,胸口不断起伏,双拳不由得握紧,恨不得将眼前人活活掐死。

      “这的确不是梁宴公子亲笔所写,那日为了诱骗大人自己招供,慕远才假冒梁宴的笔迹写下这份供词。只是当时梁大人心情过于急切,再加上牢内光线暗淡,这才没能发现供词里的端倪。”慕远不紧不慢地回答。

      此时这张供词已经烧尽,慕远低头看着满地灰烬,接着说“慕远出此下策,也实在迫不得已,梁大人海涵。但是梁宴公子确实一直对您恭敬孝顺,这一点慕远倒是没有骗您。”

      梁政并不说话,此时他满腔的恨意久久不能平复。

      梁政深知自己已经俯首认罪,当下证据确凿,再想反悔是绝不可能了。

      梁政闭目冥思,半晌后才说道“我想不明白,虽然供词是假的,但是供词上所说的内容却有九分都是真的。你怎么会对八年前的事情如此熟悉?”

      梁政顿了顿又说,“想必罗言也是在我招供之后才被抓捕归案的吧?不然你也犯不着来骗我招供,直接严刑逼问罗言就可以了。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梁政说完这句话,目不斜视地盯着慕远的眼睛。

      此时慕远从容淡定,也回答得干脆,“梁大人有位故友,对这件案子颇为熟悉。是他送了一封信函给我,信里对这件案子进行了详细的描述,甚至包括杀手的名字。为了不暴露这位故人的身份,我没有将信函公之于众,所以才想办法让梁大人自己招供。”

      “故人?”梁政皱紧眉头,回忆着几十年里与自己有过恩怨纠葛的人,却怎么也猜不出这人是谁。

      梁政又寻思片刻,仍然满心疑问,“不对,若非这次周悬铭的案子,八年前的旧案绝不会被翻出重新置于众人面前,一定是有人处心积虑想要害我。”

      “大人为何纠结于是谁想要加害于您,却丝毫不悔悟您的确行了不义之事而罪有应得呢?”慕远轻笑。

      梁政眯起眼睛看向慕远,总觉得此时慕远话里有话。

      “梁大人是否还记得十年前在乌雀江上发生的事?”慕远笑问。

      梁政闻言顿时瞠目结舌,他瞪大眼睛看着慕远,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十年前,一艘客船意外沉入乌雀江中,满载的船客都被人砍杀毒害。大人可还记得?”慕远又问了一遍。

      “你,到底是谁?”梁政直视慕远,想通过慕远那双眼睛看透眼前这个人。

      慕远却反问道“梁大人相信鬼神之说吗?”

      “什么?”梁政不解。

      慕远凑到梁政身边,向前探过身子,此时与梁政挨得极近,他缓缓吐出一句话。

      “我就是那满船的亡灵。”

      梁政看着眼前这双漆黑如墨的眸子,看着慕远惨白的面色,不觉生了一身冷汗。

      梁政愈发看不透眼前这个人了,“不可能,十年前的那日明明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梁政这时才突然想到慕远在外学医整整十年才回到京城,又是“十年”,绝不会是巧合。

      “是你吧?处心积虑设计这些来害我。”梁政索性直说。

      “大人怎么还不明白?是大人自己害了自己。”慕远轻笑。

      梁政缓缓合上双眼,半晌才说“你说的有理,我认了。”

      “梁大人一路走好。”慕远恭敬行礼,转身出了牢房。

      时近黄昏,慕远拖着一身的疲惫回到慕府。

      慕远走到内院,在院前的花缸边站定。他定睛看着花缸的水面,此时隐隐有新月映入水中。

      他缓缓伸出手拨乱那倒影,随后又将双手都没入水里,春水清冷,不乏寒意。如此泡了许久,他才将双手抬起。

      他看向自己的手掌,好像它再也不会洁净了。

      慕远没有回到卧房,而是转身去了书房。

      身心疲惫的时候,他喜欢坐在书墨香气里放空自己,他甚至喜欢盯着院内老槐树上的那个燕巢发呆。

      他抬手开了书房的窗子,却在无意中看见了远处的虞笙。

      虞笙正向院内的花缸里放鱼苗,之后又向里洒了些鱼食。她用手指不停戳着水面,嘴边是不必掩藏的笑意。

      慕远出神地看着眼前的画面,竟从中感受到一分岁月静好来。

      八年前的旧案已破,眼前周悬铭的案子却毫无进展。

      正在这时,不知是谁在刑部大门口放了一个木盒,盒上贴了张纸条,写着“许侍郎亲启。”

      捕快不敢怠慢,直接将木盒带到许英庭面前。

      许英庭颠了颠盒子,分量倒是不重,又左右晃了晃盒子,里面确实有东西。

      许英庭凑近闻了闻盒子的周边缝隙,竟然有一股明显的恶臭。

      许英庭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打开,这时赶来凑热闹的人都大惊失色。

      盒子里面是一双断了的手掌,散发着腐烂的恶臭。

      这时许英庭一眼就认出这双正是周悬铭那具尸体所断掉的手掌。

      盒子里还有一张纸条,“烦请徐侍郎帮忙凑个全尸。”

      许英庭仔细看着手掌的手指,这才发现蹊跷之处。

      这双手绝对不是养尊处优的周悬铭应有的手,只见手掌上细痕累累,老茧遍布,倒像是常年出苦力之人的手掌。

      “快去周宅!”许英庭突然意识到什么,带着一行人一路赶去周宅。

      此时周宅大门紧锁,而京城内周家的十多间铺子也都关了门。

      经过四处打听才知道,周家的人前日就悄悄举家迁离了京城,周家宅院和店铺也早已转手卖给了别人。

      可谓走的干干净净,神不知鬼不觉的,一切就像早有准备。

      于是轰动一时的周悬铭命案不了了之,最终成了悬案。

      其实周悬铭并没有死,他本是苏杭商贾大户周家的后人。

      八年前周悬铭的父亲在京城内开了几间丝绸铺子,生意越做越大。谁知树大招风,钱多招贼,这才给自己招惹了祸端。

      那时户部官员梁政见财眼开,开口便向周父索要银子。周父耿直不从,梁政一气之下命手下罗言将其杀害。

      罗言身手不凡,又会些江湖伎俩,他向周父的卧房内吹了迷药,偷偷混进了屋内。

      但行凶之时还是被周父发觉,周父只能抓咬,罗言情急之下这才砍断周父的手掌,又向他的面部挥了一刀。

      至于周父的死因,周家人是心知肚明的。

      只是人微言轻,这案子便被刑部的张生压制下来,最后找来荆士成做了替罪羊。

      周悬铭不服气,他便亲自赶赴京城。他重新开店铺做生意,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找机会为父亲报仇。

      直到有一日,有个五短身材,眼小如豆的人突然出现,那人说可以助他早日将真凶绳之以法。

      这人便是由慕远派来的曲久歌。

      曲久歌让周悬铭诈死,又让他写了一些向梁政行贿的亲笔字据,同时让账房做了假账。

      曲久歌嘱咐周信去往顺天府衙门报案时该如何说辞,又嘱咐周宅家丁们被盘问时该如何说辞。

      随后曲久歌四下散播周悬铭命案与八年前旧案有关联的谣言,又传出一些鬼神之说来扩大谣言的声势。

      最后曲久歌让周信带人去挖荆士成的坟,这才让八年前的旧案真真正正重新置于世人面前。

      事态就这样一步一步向梁政逼近,直至慕远使计让梁政自己招供。

      梁政行刑那日,周悬铭目的达到,他带着周家众人回到苏杭老家,远离了京城这片伤心之地。

      至于躺在周悬铭床上的那具尸体,只是武赢石从乱葬岗里按照周悬铭的身形随意找来的。

      而再往前,在慕远和虞笙成亲的第二日,送至慕远手中的那封信函内所细述的正是八年前的旧案,慕远依据信中所写才周密地谋划了这一切。

      而写信之人便是慕远所说的梁政的一位神秘故人,他也是慕远的一位神秘故人。

      刑部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

      这日慕远用过早饭,准备去刑部当职。却在出门时看见虞笙正一身书生装扮,乖乖等候在房门口。

      虞笙女扮男装,慕远突然觉得眼前这身装扮有些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虞姑娘早。”慕远说完越过虞笙身侧准备出府。

      “慕公子也早。”虞笙说完紧紧跟在慕远身后。

      发觉身后多了个小跟班,慕远转过身来看着虞笙,等着她给个说法。

      “我觉得那日慕公子说得很对,我应该帮殷寻公子早日破了家门命案。所以我想跟慕公子一起去刑部,学学破案的真本事。”虞笙陪笑着说。

      “不行”慕远当即拒绝,“刑部里都是男人,没有姑娘做事的先例。”

      “我现在就是男人啊。”虞笙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这身扮相。

      听到这句话,连慕远也忍不住笑了。

      虞笙看到慕远脸上的笑意便觉得有戏,忙接着说道“求你了慕公子,就让我去吧。我保证不惹事,我只在你旁边老老实实坐着,你就说我是你的随从,好不好?”语气里竟然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撒娇。

      慕远实在无奈,也只好作罢,不应允也不拒绝,任由身后的小跟班一路跟着。

      二人一前一后穿过清早的街巷,经过形形色|色的路人。

      当经过一个糕点摊位时,慕远停住脚步。这时在他身后的虞笙一不留神便撞到了他的身上。

      虞笙慌乱的退了两步,慕远也不管她,他从摊位买了满满一纸袋糕点,随手放到了虞笙的手里。

      “无聊的时候吃。”慕远说完接着赶路。

      “本姑娘可是去学办案子的,怎么会觉得无聊呢?”虞笙嘴里小声嘟囔着,心里却乐开了花。

      自从爹娘离开自己之后,也只有邹明义给她买过好吃的。

      虽然是身份尊贵的王府小姐,不愁吃,不愁穿,但这种无意中被人用心照顾的感觉虞笙却很少有过。

      虞笙小心捧着糕点跟随慕远进了刑部大门,刑部里的人都对慕远身后这个玉面白净的书生感到新奇。

      而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女扮男装。

      当看到许英庭时,归功于许侍郎的一脸凶相,虞笙被吓得紧紧躲在慕远的身后,她打开扇子仔细遮住自己的脸,又不时露出眼睛看向许英庭。

      “哈!哈!哈!”许英庭笑得爽快,又问慕远“这位小公子是?”

      “大人好,我是慕公子的随从。”虞笙抢先答道,说完又退回慕远的身后。

      虞笙这一句话便暴露了自己,许英庭顿时笑容僵在脸上,他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看向慕远。

      慕远无奈,只好坦白道“这位是在下的妻子虞笙,她想跟着来刑部见见世面,还请许侍郎行个方便。”

      “原来是虞笙姑娘,”许英庭也不打算理会这些年轻人的家务事,他只当是虞笙对慕远不放心,怕慕远在外面招蜂引蝶、拈花惹草才跟到这里,于是随口应答“无妨,无妨,想来便来吧。”

      一日之内,“慕远身边的这位书生正是慕远的妻子”这件事便成了刑部上下公开的秘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每一位小天使对这篇文的支持和鼓励~
    感谢卿心小天使、路漫漫小天使的地雷~
    感谢卿心、悦宝宝、疏影暄妍、广寒宫的皮卡丘、我是谢海凤、西柚树子、蛋奶、董小黑、路漫漫、时遇eve、酌浅mio、辛鳞等等小天使的评论~
    鞠躬~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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