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人别有怀抱》胡寻

10、第十章

　　一早柒爷领着跟来的几人去铺子了，只留了乐二看院子。林管事陪同去了铺子，让夫人余氏带着女儿来陪文韵。
　　这母女二人看来是精心打扮了一番才过来的，余氏穿着长袖旗袍，外罩灰色皮草，样式也蛮新颖的。
　　女儿林玉穿了斜襟绣花修身上衣及同款长裙，外罩白色皮草。咋一看还满是花哨贵气的。仔细瞧了却觉着不够简单，花色太多太乱，有些不伦不类。
　　“吴小姐上海来的？上海好啊。听说遍地汽车洋房，到了晚上满街的灯光照的跟白昼似的，街上走的还有许多蓝眼睛黄头发的外国人”。余氏一脸新奇的问道。
　　文韵笑笑没回答。心想怎么不说遍地黄金白银，汽车洋房倒是有，还没到遍地都是的地步。
　　余氏又道：“听说火车还能在街上走，是不是真的”？
　　“嗯，是电车，”文韵答道。
　　“电车，对对对，就是电车。我们这里有个做茶叶生意家的太太去年去上海坐过一次，回来跟我们炫耀了小半年，还买了许多新式的衣裳，很是让人羡慕。就跟吴小姐您穿的这样式有点儿像，但是比您这做工款式和布料差远了。”说着还一脸艳羡的看着文韵。
　　这林管事家的嘴跟抹了蜜似得，夸人的话跟不要钱似得往外冒，这说话只需上下嘴唇一碰，可不真的是不要钱。
　　这衣服也不是自己买的，银山买的，陆柒爷赔的。文韵心想这银山眼光还是不错的。
　　“林夫人客气”。这个年代，出于客气都是什么老爷夫人小姐的互相恭维客套。她一句客气的夫人，听得余氏嘴都咧到耳后根了。
　　“我哪能被称做夫人，不敢不敢。”嘴上说着不敢，心里还是很受用的。
　　“我身上这件还是年初老林去上海，我硬是磨了他带的，还有玉儿身上这件。穿在身上就是不一样，他们许多个太太都夸好看，羡慕的不得了。这还要感谢柒爷对老爷的栽培与信任，不然我们哪有机会穿上跟上海小姐太太一样的衣裳。”
　　“林管事有本事，夫人好福气”。
　　“吴小姐这衣服哪买的，真好看，下次老爷再去上海我让给玉儿也买套”，说着还抓着文韵的衣服左右猛瞧抚摸。
　　“这是柒爷送的”！长龄插嘴道，满脸与有荣焉。
　　“长龄……”文韵无奈。
　　昨晚的事已经瞥不清了，她又给添把火。从昨晚到现在陆柒带来的几个属下看她的眼神异样，对她态度大转变，由客气变成了恭敬。转眼再看站在不远处的乐二，文韵觉着自己真想找地缝钻进去。
　　余氏脸色煞白，尴尬的收回手，讪讪道：
　　“柒爷对吴小姐可真好”。
　　“都是误会，丫头不懂事”。文韵不咸不淡的答道。是赔不是送，但她也没心思与他们这些人解释的必要。
　　“丫头不懂事还不是主子教的”，林管事的女儿打断她。
　　“林玉”，余氏喝道。不管怎么说吴小姐是柒爷带过来的，底细不是很清楚。她们一家也是柒爷手下讨生活，别得罪了贵人。
　　“还不向吴小姐道歉”。
　　“娘，你怕她作甚，还吴小姐，我可都打听清楚了，她就是个落魄药材铺家的，现在生活指不定不如咱呢。爹可是从陆老太爷时跟到现在的。我们林家几代为陆家鞠躬尽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她不就是托姑太太的威，跟柒爷只是个同路的吗。更何况柒爷未婚，也没听说身边有人要娶亲了。”后面这一句是对着文韵说的。
　　未婚两字让文韵听了一惊。
　　给他生过孩子得女人都没能娶，孩子得舅舅还在为他效力，这个柒爷还真捉摸不透。
　　像他这样的男人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要什么样的女人能没有，自己一个‘落魄药材铺家的’还真没资格搅这些混水，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这样薄情狠厉的男子，还是乘早撇清！
　　这林家几代为陆家效力，看来也是资历老，深得信任的，他们是自己人，而自己的确只是个外人。这林玉还专门打探她，应该是她爹打听得吧，这一家子司马昭之心。
　　不想与她们多谈，还是早点打发了，自己好回屋看看书等着后日出发，与他们一路是安全些，但也真耽误时间。
　　“林姑娘说的没错，我与柒爷并不熟，只是受人所托捎我同路”。她态度很诚恳，表情很认真，就怕她们不相信。
　　“那这衣服”？林夫人还不死心。
　　“衣服也是个误会，是柒爷属下银山买来赔与我的”！这样说也没错。
　　“原来是这样”。只看林管事家的松了口气，女儿林玉脸上却洋溢着嘚瑟。

　　送走了她们，长龄回屋的路上委屈的要哭不哭的样子。
　　“怎么了，嘴上都能挂油壶了”，文韵打趣她。
　　这不说还好，一说还真掉起眼泪来了。长龄带着哭腔道：
　　“小姐你就是好脾气，这衣服本来就是柒爷送的”。
　　“是赔的”。
　　“那也不能让她们嘚瑟，居然说您是落魄药材铺家的”。
　　“人家说的没错呀”。
　　“小姐！你自己怎么也看轻自己，等我们找到大少爷回来重振吴家，看她们一个个还小人嘴脸”。
　　这丫头是见过吴家繁盛的，又护主心切，替她委屈。所以现在还存着吴文彦回来必能回到从前的侥幸心理。以后会怎样那也是以后，现在必须得遏制她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吴家回不到从前了，大哥回不回来还不定，就是回来他也重振不了吴家。要别人看起你，你自己就要看得起自己，面子是自己给的。”留过洋的他也不会兴那老一套的丫鬟仆从成群，有钱了估计会汽车洋房姨太太成群吧，文韵臆想。
　　“老爷在的时候小姐你也是被娇养着的大家闺秀，如今您为了生活变得这样事事不计较，这么善解人意，我是心疼您”。
　　“所以我都改变了，你也得看开些，生活还是要懂得变通，以前怎么繁花似锦都过去了，接受现在才能有美好的未来”。
　　“我是说不过你，小姐看的书多，说起理来也一套套的。”
　　呵呵，这丫头就是事儿精，还爱生气，总是自寻烦恼。

　　晚间，
　　苏黎别苑东院书房里。
　　柒爷坐在桌边手里端着茶碗却不喝，拿着茶盖在那拨叶子。
　　对面有坐有站的四五个人都神色不明的盯着他拨茶叶的手看，眼神随着他拿茶盖来回波动而转动。好一会，这茶盖往茶碗上一合，被放在了桌上，他们的心似乎也跟着那茶碗落下了一般定了神，几人都由茶碗转向看他。
　　“都看我做什么，铺子看过了，事情也办妥了”？
　　“总觉着今天这事有些蹊跷，前段时间您没来他们天天来闹，今天您一来就变得好说话了”，说话的是乐五。
　　“对家新开的铺子有过这样的事吗”？陈少卓问。
　　“没听说过，就从他们开张后我们这边事才多的，典的货总是会出问题”。
　　“他们什么路子查清了吗”？柒爷问。
　　“说是靠的山东那边的一个新晋的军阀”。乐五说完满屋又是一静，几人都转头看向柒爷。这么巧，又是山东这新晋的大王。
　　乐五是上月柒爷派来处理典货事情的，还不知道中间这些个原由，也不知道他们这次就是去山东处理另一桩‘夹子’被扣的事。他以为柒爷也是专门为典货这事而来。
　　“我觉的林在昌有问题，这些年账上赚的不多，他自己倒赚的盆满钵满，肯定是贪了不少账上的钱。只是现在还没有证据”。乐五又道。
　　“叫你过来不光是处理典货的事，把店铺里里外外都摸个透，下面我还有重要的事吩咐你去做。你的人安插了没有？”
　　“差不多重要的岗位都有，只对货管账这块林管事防的严，他们都插不上手。林管事又是跟着老爷的老人了，我也不好驳他面子。”
　　“他的面子还不是柒爷给的”，乐一道。
　　“不止林在昌，以前陪着老爷子的管事都得换，仗着老资格对我是阳奉阴违。贪点便宜到是问题不大，只是人心不足，他要的不止这些。”柒爷道。
　　“乐五一来别打草惊蛇了”，程少卓提醒道。
　　“就是要惊着了我才好看他们往哪瑏”。
　　“柒爷是觉着他们背叛我们投靠了别家？”乐一惊道。这些个老东西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屋里又是一阵沉默。
　　“这事我心里有数。回去吧，你盯紧些，要是人不够从上海再调”。柒爷吩咐乐五。
　　“是”！乐五推门走了。
　　“没什么事明早动身，银山呢？”
　　“银山有事找乐二去了，我去给您喊过来”。乐一猜银山肯定是找乐二打听事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