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的人》素素素

2、Chapter 2

　　客厅里坐着两人，都没穿警服，其中一个起身迎过来。看着二十七八的年纪，顶着一头鸡窝一样的乱发，身上穿着灰色T恤黑色长裤，要笑不笑的表情。

　　另外一个正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有点眼熟。孟南星站在门口，平静出声：“你们是什么人？”

　　鸡窝头嘿嘿一笑，像是才回过神，手忙脚乱地掏出证件递过来：“您好，我是负责你老孟这件案子的谢延川，这是我的证件，三个小时前也是我给你打的电话。”

　　孟南星微微仰起脸，拿走他的警官证顺便往他身后瞄了眼，脸色骤然发沉，“他也是警察？”在船上遇到的臭流氓怎么跟警察在一起，还跑家里来？

　　“啊？”谢延川没有错过她眼中的嫌恶，回过头，一头雾水地看着关北无声张嘴：“头儿？”

　　关北合上现场勘验记录，从容起身：“本人关北，一周前曾拜托孟老先生帮忙修理相机和修复几张照片，得知老先生出事遂过来看看。”

　　孟南星不置可否地斜乜他一眼，目光回到谢延川脸上，嗓音发哑：“谢警官，你要了解什么情况，警方办案非警务人员也可以旁听吗？”

　　这姑娘跟他们头儿之间好像有仇？谢延川嗅到八卦的味道，狐疑打量她一番，又偏头瞄一眼泰然自若的关北，讪笑道：“不……能。”

　　“给。”孟南星手一甩，还回他的警官证径自从他身边越过去，小心放下身上的背包，重重坐进沙发。

　　谢延川悄悄跟关北交换了下眼神，比划个打电话的手势，示意他出去。他是真看出来了，这俩人有故事，并且很有可能是狗血八点档的始乱终弃，至于谁弃的谁已经不用猜了。

　　啧啧，没想到一向不缺人追的关北，居然也有被人抛弃的过去。牛啊。

　　关北也不勉强，孟南星一脸赶客的表情，他又没瞎。

　　谢延川收敛了幸灾乐祸的表情，摸摸鼻子坐回去，拿起放在茶几上的记录本，准备做笔录。下午案发后由于家属不在，他们无法得知到底丢失了什么。

　　最关键的是，关北送来的相机和照片他们都没找到。

　　孟南星没搭理他，打开包找到眼药水往眼里滴了几滴，拎起背包上楼。老房一共三层，老孟的卧室和书房在二层，她住三楼。

　　“我帮你吧。”谢延川拿走她手里的背包，笑容热络，“看着挺沉的。”

　　“不用。”孟南星拿回背包，头也不回地踏上楼梯。“我的相机在里边，好几万块，磕坏了谢警官赔吗？”

　　谢延川：“……”

　　沉默着上到三楼，孟南星放下背包，仰起头极力把眼泪逼回去，默不吭声地转身下去。谢延川等在二楼，见她下来禁不住碎嘴，“老人家年纪大了，恢复得慢些，说不准明天就醒了你别太难过。”

　　孟南星淡淡扫他一眼，推开书房门。

　　没有太多被翻过的痕迹，抽屉的锁也没有被撬，书柜里的上百台古董相机无一缺失。她看了一圈，回想起刚才在楼下那个叫关北的男人说，一周前送了台相机和几张照片过来给老孟修，眉头皱了皱。

　　打开所有的柜子仔细翻了一遍，孟南星疲惫坐下：“丢了一台要修理的1956年产的莱卡相机，还有13张还没修复的照片。”

　　“你确定？”谢延川眼皮狂跳，只丢了关北送来的东西？

　　“对。”孟南星闭了闭眼，起身下楼。

　　“这是碰到高手了啊……”谢延川抬手挡在嘴边嘀咕了句，跟在她身后下去。

　　屋外雨丝绵密，黑色的SUV笼在雨幕下，无声无息。

　　“你跟她确认下，丢失的东西是不是只有她刚才说的两样。”关北歪在副驾座上懒散地架着腿，思绪纷杂。

　　孟老退休前是滨海美术学院摄影系的教授，他不但精通修理各种类型的相机，也喜欢收集古董相机。退休后，孟老出任滨海摄影协会会长，对于上门求助的人一向来者不拒。

　　这次丢失的徕卡MP Chrome相机产于1956年，总共只生产了约311台，极为稀有。而那十三张待修复的照片，关北也不知具体都拍到了什么。

　　一个月前，他出差回滨海的途中在高速上遇到一起车祸。下车救人时，对方得知他的身份后，将银行保险柜的钥匙给他，要他取出里边的东西。

　　他拿到相机和照片，发现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坏，送到物证科发现无法修复、修理，于是在一周前上门拜托孟老帮忙，并将此事上报。

　　“老孟从来不跟人结怨，摄影协会会长不过是个闲职，没收入事情还多不可能是蓄意报复。”孟南星的声音骤然传来。

　　关北拉回思绪，伸手拿下遮阳板后的本子和笔，戴上耳机边听边记录。给他银行保险柜钥匙的人说，那十三张照片关系到14年前的一桩凶杀案，别的信息并未提供。

　　他事后翻了下局里的陈案卷宗，14年前一共有六个案子尚未结案，全是凶杀案。想要找出照片具体牵涉了哪一桩案子，只能等照片修复。

　　眼下照片丢失，案发时屋里的监控设备损坏，屋外的巷子电子眼尚未覆盖，根本无从查起。嫌犯只拿走相机和照片，是临时起意还是收到了消息？

　　“我师哥说监控设备坏了几天，昨天中午老孟发现后马上联系他过来修复。”孟南星的声音再次响起。

　　师哥邹林。关北在本子上画了个圈圈住邹林的名字，继续听谢延川和孟南星的对话。他们说回相机，孟南星的鼻音忽然有点重：“对了，丢失的相机价值大概在三十万左右。”

　　“三十万？”谢延川惊呼了声，大概是意识到自己少见多怪，嗓音又低下去，“还有别的情况么？”

　　“没有了，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剩下的问题你可以去问门外那位委托人。”孟南星打了个哈欠。

　　关北静静地等了一会，耳边传来通话中断的忙音。他听出孟南星说委托人时分明是咬牙切齿的语气，不禁哑然。收起本子和笔，想起回程发生的事，左手抬高掌心向上无意识地抓取的动作。

　　得，被人给恨上了。

　　这会解释了估计孟南星也不会信，她看他的眼神跟看见一坨狗屎差不多，说不出的嫌恶。搭配她甜而不腻的长相，非常违和。

　　三分带嗔，五分带娇，让人有点控制不住地想吻上去。觉察到自己想远，关北收回手重重靠向椅背，眯着眼静静注视寂静昏暗的巷子。

　　案发后，谢延川和另外两位同事走访了过附近的街坊，都说报警的邻居在这住了十几年，跟孟老先生的关系非常不错，不存在作案动机也无作案的能力。

　　孟老的社会关系排查目前还没进展。现在唯一可疑的人，是邹林。

　　等了两分钟左右，谢延川回到车上，含着笑说孟南星很配合。关北瞥他一眼，嗓音凉凉，“你是来办案还是泡妞。”

　　谢延川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嘿嘿傻笑：“办案。”

　　关北斜了道眼风过去，开门下车，“回去安排其他人查邹林，另外去交警队查一下6月28号霖滨高速桥南段的车祸记录，你继续查孟老的社会关系，我留在这边守着，明天早上8点开会。”

　　“头儿。”谢延川倾身过去，没脸没皮地冲他笑,“还是我留下吧，你又不是警察。”

　　关北回头，居高临下地睨他，一副没得商量的表情。谢延川暗暗好笑，迅速坐回去吹着口哨发动车子。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情人还是老的好。关北钱包里常年放着一张姑娘的照片，他们试了无数次都没能一睹芳容，没想到今天居然看到了正主。有戏啊这是。

　　黑色的SUV驶出巷子，转瞬没了踪影。关北左右看了一圈，打伞绕到孟南星家的后门，从容坐进停在黑暗中的车里。

　　雨越来越大，天空不时响起惊雷。孟南星从里关上前院的大门，又检查了下后院的大门，筋疲力尽地上三楼把自己的相机和电脑抱到二楼书房。幸好老孟的宝贝都还在，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醒。

　　越想越难受，鼻根止不住发胀。小时候她每次哭，老孟都会跟她说哭是最没用的情绪，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人觉得软弱可欺。

　　从小到大她真的很少哭，哪怕出外景摔伤也只是红一下眼就过去了，明月经常说她白长了一张分分钟可以撒娇卖萌的脸，不知道合理利用。

　　她哪里是不会，是不敢。从知道老孟出事，她几次控制不住情绪，又怕他知道了会生气。

　　一夜没睡，雨也下了一夜。

　　8点多，孟南星洗漱干净，下楼去厨房随便弄了点早餐垫肚子，到大门外给附近的锁具店打电话。邹林的车子从巷子另一头徐徐开过来，黑色的车身在雨幕中依旧崭新耀眼。

　　她眯了眯眼，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换了新车。

　　结束通话，孟南星抬手看了下时间，双手抱胸斜斜地倚着门框窥他。邹林想买新车的事上个月提过一次，没想到速度这么快。买车的钱哪来的？之前炒股，他把买房的钱都亏掉了。

　　车子停下，邹林熄火拔了钥匙下车担忧的看着她，“星星？”

　　“警察说我可以换锁。”孟南星伸头往他身后瞄了眼，掉头进屋，“嫂子没跟你一块？”

　　“她忙着呢。”邹林收起车钥匙跟她一块往里进，“警察怎么说的？”

　　孟南星简单说了下谢延川问的问题，无语耸肩：“他们也没有任何头绪，说是有进展或者发现别的线索会联系我。”

　　邹林眼底闪过一抹不自在，闷闷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