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养成记》虫儿懒得飞

96、第九十四章 傅雅

　　晋国，傅家。

　　傅雅手执书卷，安然阅读，并不理会房中来来往往的仆妇。母亲对着一段段锦布丝绸皆不满意，不是嫌太素了，就是嫌色泽太暗沉，见傅雅跟个没事人一般顾着看书，便气不打一处来，道：“大姑娘，好歹是给你挑衣裳，你也抬眼瞧一瞧罢。”

　　傅雅这才将双眸移出书卷，笑道：“我生得貌美，什么都配的，母亲又何必挑三拣四。”

　　“有哪家女公子同你这般不害臊的，往后可要改了，王宫可不是能随意说话的地儿。”母亲啧声道。

　　“父亲与太子殿下闹得这般，您觉着我还会被选上吗？”傅雅嗤笑道。现在谁不知，傅荣为首的儒生公知日日反对变法，奈何傅荣为人清正，亦寻不到他什么错处，也只能由着他领着儒生席坐请示。

　　母亲道：“选不选的上是一回事，傅家的女儿也不能输于人前，尤其是你。你开了个好头，后头的妹妹们便也得益。”母亲过去抚着傅雅的长发，自家女儿是闻喜城中出了名的大家闺秀，无论姿容、才情、名声都是头一位。她亦不想自家那迂腐丈夫跟太子关系闹得太僵，毕竟日后太子登基，若是记恨起来，那傅家还有什么好。

　　她打发傅雅去换上一身华服，望着女儿出挑的模样，衷心赞叹道“我实在是想不到什么理由，能让太子殿下拒绝你。”

　　傅雅望着侍女捧来铜镜，仔细挪动身躯，欣赏身上的华服。精致的纹绣，鲜丽的着色，配上她清雅芙蓉般的脸庞，颀长的身段，确确实实挑不出一丝错处。她十分满意，笑中带着丝丝傲气：“想必大王与太子，亦不是瞎子。”

　　她是傅荣最为心爱的嫡长女，亲自传授诗书学问，请有名的琴师教授琴艺，教养得比家中的儿子更为上心。她自生来，便知晓自己绝不会是走平凡之路，傅家的门楣荣耀，都会成就她成龙成凤。

　　父亲满腹经纶，不免沾染了些儒生的酸腐之气，重义舍利，杀身成仁。日日在她耳边念叨太子变法如何不该，她都听得耳朵快起茧了。与父亲的想法不同，她倒认为太子变法乃是势在必行，只是在手段上过于激进强硬。内里做了好事，嘴上没讨半分好罢了。

　　恰时，傅荣归府，见女儿一身华服，便皱眉道：“这是要做什么？”

　　母亲笑道：“择选啊，这不三日后便要去择选了。你看，是不是很合身，太子殿下见了一准……”

　　“不许去！”傅荣气愤道，“就说你伤了脚，不得行动。”他在朝会上再次提出中止变法一事，被相国栗翊直直驳个没完，两人争得面红耳赤，惹得晋王只得称身体不适而退朝。只是晋王的表情，明眼人都能看出乃是托词。

　　母亲瞠目结舌，这还能不去吗，旨意都临门了。傅雅笑了笑，对母亲道：“母亲也累了，先回去歇息歇息罢。”话罢又屏退众人，单独与傅荣一屋谈话。

　　她换回之前所穿的家常便服，小女儿姿态一般跪坐在傅荣身侧，半是撒娇道：“您为何不许女儿去呢？”

　　“将你送去择选，岂不是表示为父屈服了。君子谋到不谋食，变法一事实在不是利民之政。为父心系百姓，又怎能为求富贵而舍道义。”傅荣哼声道，面上很是不快。

　　傅雅莞尔一笑，摇头道：“就因是这般，那女儿更要去择选，成为太子妃了。”

　　傅荣眉头一紧，有些不解地望着女儿。

　　傅雅缓缓道：“您也知道，大王宽仁，必然是不想臣工为了变法一事闹得不可开交。若您不让女儿前去，这不是表明了您要与太子殿下硬碰到底，这般伤了和气，君臣不睦，对百姓又有什么好处？若女儿前去，大王必定择女儿为太子妃，亦是大王对咱们的一种示好不是。”

　　话罢，她摊手一笑，“便是不看在傅家的份上，单凭女儿此身，又有什么缘由不择选女儿呢？女儿为太子妃后，您还愁太子于变法一事与您针锋相对？”她素来对自己无比自信，于国中女子论聪慧，绝无出她其右。

　　傅荣被她说得有些动心，他亦开始明白，与储君对阵，不是长远之计，恐会留下祸根。只是对于心爱的女儿，他与情分上有些不舍，道：“父亲在朝堂的事，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也不必勉强自己去择选。”

　　“女儿是心甘情愿去的。”傅雅伸手拍了拍傅荣的手背，“女儿是家中长女，亲族之重，重于女儿自身。且太子殿下有变法之智勇，想必也不是昏庸之辈，女儿终身托付于他，既亲族得益，又不辜负女儿一身才识，何乐而不为。”傅雅面上泛着柔和的笑意，她精于计算，一步一步将自己的未来安排好，为家族为自身谋得最大的益处。

　　至于她喜不喜欢太子，这个一点都不重要，她也不在意。情爱虚妄，他要是不喜欢你，再怎么努力，亦是徒劳。唯有权力，是可以通过经营努力，牢牢掌在自己手中。是以，她并不似其他女子，关注太子的容貌、性情等等，她只关注，她的家族是否能与太子修好，福泽绵长。

　　傅荣叹息，道：“你自小便知情识趣，从不让父母操心，样样都要做到最好最佳。为父只怕，你心比天高……”后头那句，他终究不忍道出。

　　傅雅垂眼，十五年来，她的人生一帆风顺。出身清流之家，闻道高雅，所见所识之人皆是名流风骨，只是没人知道，她心中对那些往来道貌岸然的鸿儒，竟有丝丝鄙夷。念叨着圣贤之言，实则也是趋炎附势之辈，也只有父亲那样的迂头，是真的求道忘生。

　　她抬眸，望着父亲连日跪席曝晒，面上的皮肤变得有些暗黑，鬓边几缕华发，她有些心疼。

　　夜间，她望着挂展起来的华服，入神地望着，毫无睡意。值夜的侍女知曲上来为她整理被褥，问道：“姑娘在想什么呢？”

　　傅雅慢慢拢着自己的长发，道：“我觉着这身衣裳，是否会太过华贵。”

　　“择选的女子都会穿得极尽鲜妍，奴婢觉得这一身恰好。”知曲道。

　　“听闻太子不喜奢华之物，饮食起居，极简朴素。你看上头的刺绣，我都恍惚自己不姓傅，而是姓卢了。”傅雅起身，走近那身华服，抬手抚摸广袖间的纹绣。缠缠绕绕的花草纹，一针一线都是绣娘们的血泪。

　　“那姑娘，是不要这一件吗？”知曲问道，她觉得好可惜，这一身真的衬得傅雅美艳绝伦。

　　傅雅弯腰取来案上的烛火，细细照看过每一丝纹路，便将跳动的焰火放在广袖底下，火舌一点一点卷噬华服，惊得知曲“啊”的一声，忙倒来茶水要泼熄，却被傅雅伸手拦住，熊熊的火焰映着傅雅的脸，显得她有些阴沉。而她唇边的微笑，竟有几分鬼魅一般的错觉。

　　蚕丝散发出来的独特气味与屋内耀目的火光惊动了屋外的奴仆，待他们取来水泼熄时，华服早已丝片不留，只剩上头穿挂的一些玉石。

　　知曲忙抢过傅雅手中的灯烛，急切道：“姑娘这是做什么，有没有伤到自己？”

　　傅雅摇头一笑，袅袅娜娜地回身在榻上盘坐，道：“你传话出去，傅家女公子因不满衣服太过华丽，愤而烧毁。并言，太子殿下都不披绮绣，吾等又怎能奢侈浪费。”

　　她望着被烧得破烂的华服，眼中闪着精明的光，柔柔道：“这样的话，比美丽的衣裳要搏太子喜欢得多。”

　　知曲有些愕然，但也只好依言传话。一夜之间，整个傅府便知晓了大姑娘焚衣之事。不出一日，整个闻喜也会传遍傅大姑娘焚衣尚俭的佳话。

　　果然，焚衣之事口口相传，传到了闻喜王宫中晋王的耳里。赵郁与赵襄信步庭中，一边观赏着花开正艳的金菊，对赵襄笑道：“这傅荣的闺女，与你倒是一个性子呢。”他很是慈爱地望着已经比他高壮的儿子，话中意味深长。

　　赵襄笑道：“傅女公子也是个有胆识之人。”

　　赵郁俯身细看一朵怒放的团菊，轻嗅花香，道：“许给你做太子妃，如何？”

　　赵襄心中“咯噔”一下，缓缓后退两步，拱手施礼道：“儿臣不欲。”

　　赵郁斜眼，折下那枝菊花，在手中赏玩，道：“为何？寡人的心意，你不会不知道。”这些日子，他曾多次向赵襄流露过要他与儒生公知们修缮关系，而最好的方式，便是迎娶傅荣之女。此法亦得相国栗翊、司农萧承等变法人士支持，且傅女公子素来有贤名美名，容貌出众，才华横溢，他不懂赵襄还有什么不欲不愿的。

　　赵襄抬眸，凝睇赵郁的眼睛，道：“儿臣心有所属，此生非她不娶。”

　　“是谁？”赵郁一愣，他委实瞧不出，自家儿子心里还藏着哪位佳人，还为佳人抛下这般郑重的誓言，不惜拒绝堪为良配的傅家女公子。

　　“儿臣心属之人，乃是如镜先生之女杨氏意巧。儿臣与她青梅竹马，情非泛泛，今生只欲娶她为妻。”

　　赵襄言辞恳切，这一番话，在他腹中诽稿数遍，只寻着合适的时机向父王表明。现下不是最好的时机，但是最迫切的时候。若他在此事含糊其词，免不了父王只是单纯认为他年轻脸嫩，那时就真的再无机会言明心意。

　　他不会放弃，一丝一毫能争取迎娶意巧为妻的机会。

---

作者有话要说：　　很重要的配角——傅雅小姐隆重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