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养成记》虫儿懒得飞

63、第六十一章 饮酒

　　京畿，未央宫宣室殿。

　　桌案上陈列佳肴，最不可多得的却是那杯盏中的西域葡萄酒。自先帝一朝通西域，收复大宛国后，胡人、胡物渐渐传来中原，丰富百姓生活，亦令贵族们多了许多新鲜玩意。

　　此时葡萄酒只作为贡品遥送京畿，供天子享用。所贡亦不多，不过几斗。是以京中有传一斗葡萄美酒值千金，千金难换一斗酒。如此有价无市，着实令人可望不可即。

　　曲周侯高盛素好杯中物，葡萄酒极负盛名，他又怎能不动心呢。內侍为他浅斟一杯，那晶莹朱红的酒液和缓流出，散发着阵阵葡萄甜香，未饮先醉。

　　赵郢笑道：“舅父，此等葡萄酒酿，不可多得啊。”

　　高盛拱手致礼，感恩戴德道：“陛下赐酒，此等隆恩，臣盛深感荣幸。”话罢，他举起酒杯，细细品啧一口，葡萄的香甜，时光的悠长尽数在他舌尖绽放，醇芳的酒液顺滑如丝，落入喉中十分滋润。高盛的眼睛蓦然发亮，如饮琼露。

　　赵郢浅浅抿一口，颇为可惜道：“朕不善饮酒，这些葡萄酒每每贡来亦是在地库中积灰，着实暴殄天物啊。”

　　高盛笑道：“陛下，此等佳酿需得积灰三寸，方初显甘醴。陛下任其置阴积灰，实则是成全了美酒啊。”

　　赵郢发出欢笑之声，拍手道：“舅父舌沾佳酿后，说出的话都跟这酒一般滋味了。说得好，说得好啊。”

　　“陛下过奖了。”话罢，君臣二人皆相视而笑，举杯共饮。

　　“朕听皇后说，舅父好摸杯底，今日一聚，果真如此。既然舅父如此喜欢这些葡萄酒，朕便将地库中的储酒皆赏赐给你，舅父可带回府上，与子弟共饮。”赵郢道，他手指轻点桌案，道：“高氏子弟为朕尽忠，是该褒奖一番。”

　　“臣谢陛下隆恩。”高盛闻言欣喜谢赏，笑道：“陛下爱重皇后殿下，已令臣好生感激，今眷顾高氏子弟，臣直要临殿涕零。”说着举着袖子在眼上作势抹了抹，以示感激。

　　“皇后温柔贤德，小小年纪，知晓大礼，朕还需谢舅父，生出个极好的女儿来。”赵郢讲这一番话时可谓是脸不红心不跳，皇后明明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到他嘴里，不知晓的人还真以为是德比樊姬的贤后。

　　高盛酒意上头，见陛下心情尚好，近来种种消息皆是道陛下如何满意皇后，如何信任高氏。君臣相见，陛下不称“爱卿”，满口“舅父”，显得二人亲近无比，高盛心中紧绷的弓弦稍稍放松，笑道：“这倒不是臣狂妄了，皇后自幼居家便十分贤惠，仁慈，府上没人不夸她。相面的秺侯夫人都言，皇后贵相，日后命定是椒房殿的主人，日后亦是长乐宫的主人。”

　　赵郢嘴角不禁细细抽了一下，命定？天命之事，素来渺茫，不过是众人合力为之，冠了天命之意罢了。这椒房殿还没住暖几日，便这般快要想着长乐宫了吗？他眼前浮现文宣稚气未脱的小脸，在他跟前瑟缩得像只可怜的小兔子，全然没有高盛自负的态势。

　　赵郢撑首一笑，道：“这般说，贵女尽出高氏了。文宣是个有福之人，类太后也。”

　　高盛摇头含笑，悠悠道：“不不不，文宣与太后殿下还差得远呢。”他如今是身心放松，直呼了皇后名讳亦不自知。

　　一旁的杜忠为赵郢斟酒，眉头微微一皱。赵郢却浑然不觉那般，挑眉道：“噢？怎么说？”，一边轻轻摇晃着琉璃杯盏中的美酒。

　　高盛颊上略有红晕，笑道：“太后殿下当年为皇后，父亲寿安侯食邑万户……而文宣的父亲，只是区区曲周侯。”曲周地理位置较为偏远，封邑大小亦比不上寿安。且曲周春日干旱多风，十年九旱，冬日寒冷，雨量稀少，作物不盛，说收亦不多。高盛为家中次子，寿安侯的爵位被大哥承袭，他处处与大哥争强，自己的女儿当了皇后，乃天子丈人。封邑却比不上大哥，心中难免不顺。

　　赵郢了然地“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啊，朕亦觉得曲周不能与舅父相配。可……”赵郢拖长了音调，继而道：“当初朕与四位辅佐商量舅父的封邑之时，朕本意属淮阴，只是丞相以为淮阴临近吴国，不宜受封京官。这才作罢。”

　　高盛心中暗恨，世人皆知淮阴一带富庶无比，周平这般不是断他财帛，又在陛下跟前指摘他欲会勾结诸侯吗？这位大舅子，面上人畜无害，实则是一肚子坏水，阴湿无比。可他不能直言周平的不对，不然反遭陛下疑心，便作出委曲求全状，道：“丞相一心为国，淮阴虽好，但为陛下之天下，臣亦不敢受。”

　　赵郢欣慰笑道：“舅父忠义，理解朕之难处。如此，朕把曲周临近的怀县亦封赏给你，怀县比之曲周虽小，但物产倒是丰饶。”

　　“臣盛叩谢陛下万年。”高盛闻言一震，离席深深跪伏叩拜，直道陛下万岁。

　　君臣二人把盏言欢，不过一会，赵郢便称不胜酒力，高盛才捧着一应赏赐出宫，明朝旨意一发，世人遍知高氏荣幸。

　　归至府上，大肆宴请高氏子弟。酒过三巡后，众子弟问：“君侯何故如此高兴？”

　　高盛面上已有醉意，步子亦有些虚浮，举着酒杯笑道：“我与我女婿把酒言欢，人生快事！”

　　众子弟愕然，敢呼天子为女婿，有一谨慎子弟上前道：“君侯忌讳，莫祸从口出。”

　　高盛却不以为然，猛然饮下一杯酒，高声道：“我乃天子丈人，又为天子母舅，是人该忌讳我！”而后将那酒杯狠狠投掷于地，发出山河震动的笑声。

　　赵郢素来饮不得酒，葡萄美酒醇厚不醉，亦令他面红脑昏。由杜忠陈敏左右搀扶，洗漱过后，赵郢倚靠在床头，道：“这一夜，怕是高周两家都睡不着了。”一个高兴得睡不着，一个忧虑得睡不着。

　　杜忠闻言淡笑，仔细服侍赵郢安枕，道：“陛下睡着便可，管他们呢。”

　　赵郢伸手握住杜忠的手，轻轻拍道：“你说的是。”他舒眉闭眼，唇角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

　　丞相府内，周平寝卧，果真灯火通明。

　　周平无心睡眠，高氏又得了封赏殊荣，势力愈加壮大稳固。

　　他坐在桌案上，轻轻捶着脑门。陛下在想什么，不断加封的背后用意又是什么。

　　“父亲！”一道娇声传来，周平堪堪抬首，便见小女儿诏双前来，撒娇撒欢一般扑入自己怀里。

　　“哎哟。”周平一把接住女儿，将她置在膝头抱着疼惜。“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你娘呢？”

　　诏双指指门外，周平抬眼，见娇妻端着汤碗袅袅前来，周夫人笑道：“君侯，来喝点参汤罢。”

　　这是周平续弦的妻子，出身低微木匠之家，年轻可人，一张脸生的娇媚无双，性子可娇可痴，十分讨他喜欢。最重要的是他故去的发妻无子，生了好几个都是女儿，现今这个夫人一进门便一举得男，生下他膝下唯一的儿子周敞，又生下他最小的女儿诏双，他如何不爱她。

　　如今周平年过五十，十分贪恋年轻女子的身体。周夫人风华正茂，于此道上与周平琴瑟和鸣，深得宠爱。而小女诏双年今十岁，融合了周平与夫人的优点，生得比夫妻两人更为美丽风流，性子十分娇惯，是周平的掌上明珠。

　　周平慢慢饮一口参汤，诏双笑问：“父亲，女儿何时才能进宫看看啊？”

　　“宫里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咱们府上富贵呢。”周平捏捏她鼻子笑道。

　　“今日我与母亲去曲周侯府探望姑母，那里的姊姊都说文宣表妹住的椒房殿何其气派，表妹何其得宠呢。”诏双撇撇嘴，她最听不得有人压过她。她素来瞧不上那个唯唯诺诺的表妹，如今反倒比她爬了一头。

　　“你们去高家了？”周平皱着眉头问周夫人。

　　周夫人点点头，颇委屈道：“这不是府上得了杜司农送来的好酒吗，我想着妹婿好杯中物，便递了符传去高家，谁知我一心好意被妹妹奚落一番。”说着说着，周夫人泫然欲泣，不胜娇弱。

　　“这是又怎么了？”周平问道，他心知自己妹妹十分瞧不上这位出身卑微的继嫂，暗自也为自己妻子抱过不平，与妹妹多有争执。

　　“母亲好心送酒给姑姑，姑姑说高家自有天子女婿送的西域葡萄酒，一斗千金难换。寻常酒酿过不得高家。”诏双口齿伶俐，抢在母亲之前将姑姑的话言说给父亲听。

　　“她高家如今炙手可热，你没事就别上那去。虽是姻亲，但亦知道避嫌。”周平稍稍斥责夫人道。

　　周夫人闷闷不乐道：“妾身一心想着跟大姑娘交好，君侯在外也多个助力。谁知大姑娘做了天子岳母，越发不可一世了。要妾身说，皇后殿下只有九岁，能顶什么事。她能当得，我们诏双如何当不得了。”

　　“说什么胡话，这本就是一段荒唐的联姻。”周平摇头道，“这样的话以后不许提起，别教得女儿生了什么不该有的念头。天子岳母，你以为好当啊。”

　　周夫人还欲说些什么，周平却道：“好了，都回去歇着吧。往后没什么年节，你就别跟她打照面了，省的劳气。”

　　“诺，妾身明白。”周夫人亦不想激怒丈夫，便识相带了女儿回房歇息，独留周平一人在房中。

　　“天子女婿……竟敢称天子为女婿，呵。”周平嘲讽一笑，高家如今如此狂妄，火势烧得最猛，就等一场泼天大雨，浇得他死灰都不可复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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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咳，后面比较重要的配角周诏双姑娘出场了~~~~~
有点担心小天使们理不清一些亲戚关系呢~~
周家、高家是姻亲关系。周平的妹妹嫁给了高太后的弟弟做老婆，赵郢跟文宣就是姑表兄妹，诏双跟文宣也是姑表姐妹，相当于诏双跟赵郢是转折亲的关系，没有血缘关系。
至于诏双的感情线，嘻嘻暂时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