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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五十五章 繁星 ...

  •   京畿,掖庭。

      时令八月,天子大婚后,皇后年幼,诸臣陈表上奏择选良家子,以充盈掖庭。

      这样的奏表自赵郢十三岁起就每年都有几卷,此前他对此并无感觉,只觉是大臣们把他当成狸儿一般,早早开枝散叶,让天下安心。加之陵阳氏给他留下的不良记忆,令他对男女之事总是心存芥蒂,无比恶心。

      可如今不同,他有了想要的女人,想她名正言顺地成为他的女人。是以,他摊开这份奏表时,唇角微扬,道了一声:“可。”

      皇后年幼,择选之事便落到长乐宫高太后头上。高太后与几位颇得恩宠的大长公主一起,令有司在民间采选德行出众、容貌端丽、身体健康的女子入宫,评得上者方可留用,下者弃用权做普通宫人。而官家女子,则不需通过初选,可直接留用待选。

      云姜如今已不在长乐宫服侍,高太后开恩,令她以中垒丞之妹的身份进入掖庭,为家人子。虽比之她往前的长乐女官品阶是低了,可以宫女身份得幸,日后面对良家采选的妃妾,总是低人一等。

      可以说,这是高太后对她的眷顾。云姜得到这样的口谕时,激动得热泪盈眶,长久叩谢于殿前。

      做家人子有种种好处,有两人共居的宽阔卧房,能梳更多样式的发髻,身上的衣裳颜色亦有更多选择,饭食有荤腥,不必日夜伺候贵人。但也有不好的地方,就是她不能见到赵郢了。是以,她的时间都花在日间习礼学艺,夜间跟随老宫人学习另一种技艺上,一种能令男人愉快的技艺。

      起初她还有些害羞,握住那玉柱不敢正视,偷偷看别的家人子,可是连碰都不敢碰。老宫人见她比其他人长进,便十分用心教她,道:“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陛下饱食酒酣,自然便思想敦伦之事。而服侍陛下安寝,这也是为妃妾的要事。”

      云姜点点头,脸上还是存了羞涩,道:“诺,您说的是。”

      老宫人曾受黄门令陈敏的嘱咐,要十分照顾,尽心教导云姜,也听闻这位朱姑娘七岁起便是长乐女官,与陛下几乎是一同长大。且云姜为人恬静不争,虚心好学,从不与旁人争执,就是教习宫人眼中的模范学生。

      老宫人笑道:“适时的羞涩能让陛下怜惜你,逗趣你。若一直害羞,便会让陛下失了兴致,有些时候不妨胆子大些,脸皮厚些,让陛下感受到你的回应和热情,让陛下知道你在意他,需要他。”

      云姜愣愣地望着面前的玉柱,模拟男子器物雕琢得栩栩如生。耳边听着老宫人那直白的话语,她只觉颈间耳后如火焖,期期艾艾道:“可,可我们做女子的,当以温驯……”

      老宫人轻轻敲她的脑袋,道:“又犯昏了不是。老身何时让你不温驯了,温驯之中还需带一点别样的风情。不然这家人子千千万万,陛下如何青睐于你,如何记住你,甚至心里喜欢你。”

      说着她执云姜的手,虚拢成圈,覆在那玉柱上,教她如何侍弄,道:“陛下虽为天子,但其身躯四肢与一般男子无异,也有常人之情之欲。姑娘不是皇后,琴棋书画一应才学皆可次之,只消这处学好握好了,便是握好了陛下的一半心思。”

      云姜红着脸,仔细听着宫人教导,小手在那玉柱之上来回抚弄。她知道,老宫人跟她说的都是体己话,句句都是在理的好话,便语带坚定道:“诺,云姜必不敢忘。”

      至此,她越发用心学习房中技艺,一心只念着以后要好好侍奉赵郢,要令他快乐。

      与此同时,椒房殿的文宣也在学习另一种技艺,就是如何跟陛下谈话。

      大婚那日,赵郢并未留在椒房殿过夜,这令文宣松了一口气。她还年幼,无法侍奉赵郢床笫之事,若他留在殿中,免不了两人独处谈话,她笨嘴笨舌,若是一不小心惹恼了陛下,岂不糟糕。要顺合陛下心意,令他高兴,又不失自己的见解,让自己不落俗流,真令人十分头疼啊。

      她早早便洗漱好躺下,脑中不住地回忆宫人教她的一些符合皇后身份,十分得体的话语。她想着想着,眼皮越来越沉,竟渐渐睡去。

      文宣睡得正香时,宫人通报,陛下的御车往椒房殿驶来了。被人叫醒本有不快,嘟着嘴翻身欲再睡过去,但一听说是陛下要来,惊得她直身坐起,睡意全无,问道:“这么晚,陛下来做什么?”

      两位傅母也吓得不行,用冷水替她擦脸醒神,为她以最快的速度梳妆打扮,道:“婢子也不知,但不论陛下来做什么,殿下总要以最精神的姿态来迎接。”

      沉沉的假髻一下压在文宣头上,只觉脖子缩了半截。刚穿好衣裳,陛下的车驾便到达了椒房殿外。文宣忙迈着小步子,恭顺跪在正殿之外,迎接陛下。

      赵郢由陈敏手扶下车,见皇后盛装打扮伏跪前迎,他不由得一笑。上前伸手扶起这个小人儿,道:“辛苦了。”

      闻言,文宣有些一愣,忙道:“妾不辛苦……”辛苦的是傅母宫人罢了,来来回回折腾,惊得阖宫上下都走了瞌睡虫。

      文宣不知他星夜前来所为何事,便想请他入殿安坐,道:“陛下,请入殿内用茶。”

      赵郢摆摆手,他并无入内意思,眼中带着温和笑意道:“朕带你去看样好东西。”

      “什么?”文宣一脸茫然,她抬头而望,月上中天,夜深人静,大晚上的要去看什么。

      “你来了就知道。”赵郢牵起她的柔柔小手,引他一同上了御车。这本不合礼制,可大夜晚要多准备一辆皇后的车驾,免不得又惊动一番,明早传出去,那些清流指不定怎么议论皇后无德。

      文宣如坐针毡,对面的赵郢却饶有兴致那般。她是看不透这位皇帝表哥的,大婚至今已有半年,这半年他来椒房殿的次数屈指可数,来了不过也是坐一会,用了一杯茶就走。更别说会夜间驾幸椒房。

      她想想,每次来跟她说的话可有超过十句?文宣努力认真回忆一下,诚然是没有的。今夜他如此反常前来,真的十分古怪啊。文宣心里苦苦思索着陛下的来意,全然没有期待他带她去瞧什么好东西。

      赵郢抬眼,见文宣十分稚嫩的脸上心事重重,像个受惊的小羊羔。他启声道:“你怕什么?”

      “啊?”冷不防被问及这一句,她总不敢说您大半夜来找我令我很害怕吧,便转眼望着这车内摆设,脑子一转道:“妾身与您同车而坐,实在是不合礼法……妾身怕若此事被大臣们知晓,会上表烦扰陛下。”

      赵郢却不以为然,他倚在靠手上,笑道:“说实话。”他眼中虽饱含笑意,可话中三个字却莫名带着十分的凌厉。前朝百官,他听的场面话,违心话已经令耳朵起茧了,回到掖庭后宫,实在不愿再听。

      尤其是出自一个九岁童女之口。

      文宣心中一震,战战兢兢道:“陛下深夜幸椒房……妾身本已熟睡,可被傅母们吓醒了……至今心头还怦怦直跳。也不知陛下要带妾身去哪,心里有些害怕……”她眼中泛着泪花,却要低垂着头,不让即将涌出的泪水花了妆面,失仪御前,也是大不敬。她双肩微微发抖,不知这样的话说出,会不会引起天子的怒火。

      却听得赵郢轻声一笑,一只手抬起她下颌,一滴泪珠堪堪滑落眼角,只见赵郢抬指揩去她的眼泪,温声道:“不必害怕,朕只是兴之所至,没有他意。”

      他的手指微凉,面容平和,令文宣心中松了一口气。

      “只是皇后,以后不必如此。”赵郢淡淡道,眼尾稍稍上挑,语带叹息:“你还小,不该这样……”话罢,他取出怀中的手帕,沾了案上一壶温水,一点一点揩去她面上的妆粉,露出文宣原本稚气可爱的面容。

      九岁,正应该是天真活泼的时候。不要被沉重的假髻压垮你的身躯,不要被厚厚的妆容遮掩你原本的眉目,不要学着那些七窍玲珑心的妃子曲意逢迎。

      文宣洗净妆容后,只觉肌肤清爽。而赵郢为她做这样的事,是不是可以解读为天子对皇后的一种怜惜。文宣心中怦怦直跳,却再不是因为害怕。

      御车停在曲水边,帝后一同下车,已有宫人持灯在水边等待。

      “陛下,您要带妾身看什么?”文宣问道,到如今她才对这事产生好奇,方才心中都被惊惶害怕填满。

      “看繁星。”赵郢笑道。

      文宣抬头仰望夜空,今儿是十五,月光饱圆,所谓有月无星,她实在是看不见任何星辰。她甚是不解地望着赵郢,眨眨眼睛表示不解。

      赵郢一笑,轻击其掌。

      顷刻,有点点光辉自拱桥后流下,渐而那光亮愈变愈多。文宣两眼看呆,曲水上漂浮着一盏盏做工精巧的荷花灯,点亮了,轻轻置于水面上,面前便是一片跳动的火光,映了粉红的灯盏,水面上下一片辉煌。点点光辉,好比天上繁星。

      文宣由衷叹道:“这是妾见过最明亮的星辰……”她抬首仰望赵郢,温黄的烛火映得他的面容多了几分暖意,他专注于凝望河上的水灯,眼中繁星满地,却不知文宣眼中唯他一人。

      他的眼光顺着河灯望向曲水的下游,那是家人子聚居的宫苑,有他心心念念的人。

      他从袖中取出一扁小简,上头依稀刻着什么字。将小简放在一盏稍大的河灯上,让它顺流而下,送去他的思念。

      “繁星落地,顺流而思。”赵郢沉吟道,他目光灼灼,倒映着满水的光辉。

      那才是世间最明亮的星光。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只能说郢儿比襄儿会撩很多!!!每次写到他玩浪漫,我的少女心就扑通扑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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