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莫问》月秋浦

60、斯人已去

　　书已经写得差不多，我也誊写不下三遍，一本是留个师傅做个纪念，另一本是给自己，剩下的准备交给书商看能不能出版，毕竟师傅的心血不能就这样被埋没。姬师傅倒是对出书有些反感，毕竟他只是想写出自己的想法，没有想过太功利的事情。但是如果一直藏在家中，谁能看到师傅的杰作，知道他的伟大，如果朝廷看到这些书说不定也会做出完善之类的。当根师傅说起书上的名字时候，我想起应该写个笔名，有些神秘感。师傅直接说了几句不如叫佚名好了。我也觉得佚名不错，没了名字的名字。当我去书商那里交出书的时候，那个商人似乎看到了金矿，连忙重金买下了版权，说是一定要大量印刷出版。而作为佚名的得意爱徒，我自然是兴高采烈。师傅的才华总算有人赏识。
　　过了几天书商带来了一些印刷好的书登门拜访，师傅很高兴的看到自己的书变成实体。就连佣金都没怎么在意，只有我还保持一点点冷静，连忙把钱收拾了起来，这半年改变我最多的就是金钱能改变一起，钱很重要。然而自此之后书商就再也没来过，师傅想着自己的书毕竟比较偏僻，主要是讲国家政策方针，恐怕看的人也比较少。我也是觉得现在关心国家大事的人毕竟少之又少。然而事实不是如此，没想到这本心血来潮的书带给我们的不是欢喜而是灾难。
　　这个地方新来的父母官，特别喜欢写文章，他的文采和学识也是世人所看得见的。然而这个父母官对于我和师傅来说却是一件灾难。这个父母官叫严耀祖，是状元出身，并且家境很不错，父亲曾在朝中任要职，这个严大人不但家境好才学也是数一数二的。最近严大人出了一本书，叫强弩之路。深受大众喜欢，我也出于好奇之心想要买一本看看。家境虽然有了酬劳变得不是那么穷困，只是为了一本书找师傅老太太张口有些不好意思。今天回到家中，正看见师傅在书房一个人发呆。
　　“师傅你怎么了？“我上前问着，看见他手中正是强弩之路，”你买了师傅，我正想说这本书很受欢迎，特别是那些读书人。“
　　“我看了，你看过了吗？“他的声音很冷。
　　“还没，主要是不好意思让师傅买，要不我晚上拜读一下。“我说着就像从师傅手中把书拿过来。
　　“不用，你不用拜读。“
　　我接过师傅的书，才读了三四页就明白师傅的话，这就是我们自己的写的书，从了名字和书名换了几乎一模一样。我看着上面写着严耀祖的名字觉得恶心。
　　“我去找那个不良书商，师傅你在家等我。“说着便不等师傅拦便跑出了家门口。我十分气愤，为什么我们精心编写的书倒成了别人升官发财的工具。这个社会就这么黑暗让我不知道到底应该相信谁。
　　“你这个无良奸商,为什么要把我师父的书给那个贪官，你别以为我们好欺负。“
　　“小子，你别在这里撒野，你们写的书有什么证据，把证据拿出来，要不我就去告你。“商人不但不愧疚还变本加厉的威胁我。我当时气愤不已，连忙说道：”谁高谁还不一定呢，现在我就去告官去。“说完我就准备往官府走去。突然想起，那个贪官不就是我们的父母官，我去告他有什么用。一瞬间气愤卑微还有无奈袭上心头。我在街上走了漫无目的的行走，不知道应该回家还是去衙门。这时抬头一看，正是出来找我的师傅，姬天师傅一脸着急的样子更让我欲哭无泪。
　　“小子快回家吧。“师傅说的话很温柔。
　　“师傅都怪我，没想到那个人会是坏人，害了你的心血变成了别人的功绩。“我的泪水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愧疚无可奈克让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弥补我的过错。
　　“不要这样说，既然不是我们的就不要勉强，如果书对我们卫国有用，即便不是我的名字又有什么关系，我们的初衷不就是让自己独到的见解让大众了解。“师傅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一脸微笑，看不出刚才还在沉闷的状态。
　　我以为就这样结束，我的师傅一个伟大的人原谅了那些卑微自私的人们。他就像是圣人，用德行去感化世人，只是可惜世人并不知道他的存在。

　　事情发生后的第三天，姬天师傅疲惫的回到家中，然后很平静的告诉我们自己被踢出了衙门，如今已经生活来源的他，既没有田也没有一计之长，生活的重担让他失去了微笑的勇气。我看着他日渐疲惫的背影，内心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做。第二天，我们就准备在街头找个地方摆了个书信摊，发现现在的街头到处都是流民，一般人家别说书信了就连吃饭都难，加上街头到处地痞流氓，如果想要谋个生意先要过他们这关。我们两个人在街头晃了大半天，也没能找到个活干，天气越来越冷了，家里还有个老母亲。师傅原本精神的脸庞显得苍老不少，我心很疼更恨自己的懦弱无能。我知道那个严坏蛋一切的主谋，他不但抢占了我们的书还让师傅丢了公职。我一个孩子身无分文又能怎么办他。这时灵光一闪，我可以回家找父亲，他一定会帮助我的。一个小小的地方官怎么能和父亲的官职相比。
　　家里的状况越来越艰难，大家都知道师傅是被衙门赶出来的肯定是得罪了什么人，以前和他关系好的纷纷躲着他，连找个出体力的活都难，加上书信摊的生意根本不行，家中的积蓄已经快没有了，老太太也需要天天吃药。师傅似乎好了好几岁，脸上的皱纹多了好多，和刚开始见他的样子错的太多了。曾经的英俊无畏被生活的重担压的支撑不住。我不好意思告诉师傅，让他拿出一些钱让我回家，毕竟家中生活重担，但是如果不回去谁能惩治那个严坏蛋。我已经纠结很长时间了，每次看到师傅为了家中生计愁的白头，我就更加不忍心提起这件事情。渐渐的我在一个小饭店里找到了份差事，给饭店洗碗。这个差事不错，只是天冷的时候手被冻的通红，但是工钱却是能够家里人十几天的用度，我第一次觉得自食其力养活家里人是件多么骄傲的事情。我偷偷干了三天，师傅天天出来找活都没留意到，只是我的手被冻的越来越肿胀，连那筷子吃饭都成了问题。那天晚饭后，师傅把我叫到了书房，他的神情凝重，似乎看穿了这个残酷的世界。
　　“我这里有些积蓄，一直听说你父母在都城，不如你回去吧，我这里情况你也看见了，我养活不了你，你就别留这里连累我们了。”师傅的话透着绝情，我本来也是准备回家，只是听见他这么一说，内心一阵苦涩。
　　“师傅我不走，我可以做事情，可以挣钱养家，你不要赶我走。”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说，本来是自己制定好的计划，等从父亲那里回来就可以救师傅，只是想到分别就莫名的不想走。
　　“大丈夫志在四方，师傅本就不能教你什么，你的手是用来写字读书做文章的，不是用来刷碗做粗活的，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不是池中之物，怎奈造化弄人。”师傅叹口气。
　　“师傅你知道我去刷碗了？”原来师傅不是不关注我而是放在心里。
　　“徒儿，为师再叫你一次，早点去找你的父母吧，别留在这里受罪了，这些钱也不多我也不能去护送你，自己路上小心珍重。”师傅摆了摆手意思是让我离开。
　　“师傅，我不走，是你救了我的命，我还来不及回报你，你怎么就不要我了。”泪水哗啦啦的流了下来，我不要走我不要走。
　　“去吧，去吧，我已经很累了，这个家已经养活不了你，我准备卖了房子回老家，到时候肯定带不了你，你明天就走吧。”师傅语气中带着疲惫，我知道是时候该走了，但是我会回来的。
　　第二天，我早起来到师傅书房前，听见里面的人似乎还在沉睡，手里拿着他给我的钱，我知道这是家里所有的积蓄，行囊里面是当时来这里他给我买的衣服，还有老太太曾经给我的一双鞋子。我想进去告别，但是害怕一见师傅原本的计划就瞬间被我否定，我愿意和师傅老太太过一辈子穷困日子，也不愿意离开他们。我狠下心，转身离开，我告诉自己半个月内一定要回来，让父亲带着钱和圣旨来拯救我的师傅。我会给师傅和老太太最好的生活，再也不让他们受苦。

　　我手里的钱不多，一路上害怕被人贩子拐跑到处躲藏，又不愿意花太多钱在吃的方面，经常饿的时候到处乞讨，然后把钱都用在赶路上。等我到达都城的时候，自己已经饿得不成人样，我沿着记忆中的路线来到家门前。似乎家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变化，雄伟高大富丽堂皇，连门口的看门的都被我穿的好。我看了看自己像是个乞丐，不知道会不会认出我来，走到看门的那里，我说道：“我是…..”还没等我说出口，我家的大门就被打开，里面正是我的母亲，她似乎准备出门，后面跟着一群小丫鬟，浩浩汤汤的。
　　我突然间不知道怎么称呼这个高高在上的贵夫人，她那么光鲜亮丽让我不敢开口。
　　这时，一个小丫鬟看着脏兮兮的我连忙说道：“哪来的小乞丐，快点赶走，夫人要去烧香祈祷，一个乞丐在这里脏了眼睛。“于是我被几个门外连拉带拽的推到大街上，此时我知道如果不叫住母亲，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她，而此时的母亲也没有那种慈祥的样子，她的眼中也充满了对我这个乞丐的鄙视。
　　“母亲，母亲，母亲。“我拼命的嘶喊，似乎这是我唯一的机会能告诉他们我是这个家的公子。
　　“什么？“母亲停下匆匆的脚步，也许我的声音让她太熟悉了，她缓慢的走了过来，让护卫放开我，认真看着脏兮兮头发下的面孔，然后泪水不断地流了下来，连忙抱着我”孩儿你还活着，肯定是菩萨听见我的乞求，让你平安回来了。“
　　我不知道要不要告诉母亲，菩萨根本不存在，是一个在平凡不过的人救了你的儿子。而天上的神仙和那些之乎者也根本没有一点用处。母亲紧紧抱住我，似乎觉得自己在做梦，更害怕一放开我就会失去一样。我回家了，经过地狱一般磨练的我回来了。

　　回到家中，仆人给我送来上好的衣服，烧热水让我洗去脏污，一瞬间我从一个乞丐变成了翩翩小公子，我站在铜镜面前，仔细观察着，原来人靠衣装说的一点也不错，同是一个人，如果穿的很破烂就会被欺负，如果穿的高贵后面再带着一群仆人，就会被尊敬。原来的一切都是假象，背后的权利才是真实。我梳洗之后，父亲已经站在门口了，看见他唯一的儿子光鲜亮丽的走出屋门，从来不苟言笑的父亲开心的笑道眼角含着泪水：“孩儿，吉人自有天相，你回来就好就好，“
　　“父亲，我是被人救得，救我的人现在正在受苦，我想去帮他。“我不能迟疑，更不能耽搁，师傅还在受苦还在等我回去。
　　“什么人救了我的儿子，老夫一定重重感谢。“
　　“父亲我的师傅受了冤枉，我给你详说，你一定要帮帮他。“
　　我拉着父亲走回了房间，一五一十的把师傅的书和被人陷害的情况告诉他，一直在强调师傅的才华和能力。而我说的越多，父亲的脸色越不好看。我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让他这么为难。
　　“孩子，你刚回家，好好休息休息，马上我找人去看看情况，顺便给你师傅送点银子。“说完父亲便起身离开。
　　“父亲我能一起去吗？“我很想见见师傅。
　　“你留在家里好好陪陪你母亲吧，她听说你回来十分开心，已经一年没见你。”父亲还是老样子，决定不能被别人质疑。

　　我在家中焦急的等待消息，而送过来的是一封师傅亲手写的信，信上说他已经在置办了田地，靠父亲的帮助总算过上富裕的日子，至于书的事情已经不想追究，老太太过得很不错，并且病也好了很多。看完后我的心总算踏实了，我总算做对了一件事情。下一步我要去看看我的师傅，等过上一两个月母亲心情平复以后我要回去。我手里拿着信心里美滋滋的。如今的师傅应该会微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