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莫问》月秋浦

61、自食其果

　　父亲一改往常的习惯，天天不出去应酬只在家中陪着我和母亲，这段时间真的很幸福，也许是我的走失让他们感觉家庭的可贵，他们不在是冰冰冷冷的，不在是各忙各的，每天都在家中说些家常，也不在逼着我读书习字。然而我心里还是想去见见师傅，自从上次之后他再也没给我写信，我也很想知道如今生活到底怎么样，最好能和我生活在一起，继续做我的师傅。
　　如今我已经是个大人了，特别是心智已经成熟。如今我知道应该怎么做应该说些什么才能让大家信服让我获得最大利益。也许这就是磨难带给我最大的赏赐。我带着几个护卫骑上做好的马，带着一叠银票，朝着师傅的家方向飞奔而去，我要把师傅请回家中，然后天天听他给我讲课，一切的困难都要被终止。我带着满心的欢心一路狂奔，完全不顾身边人是否吃得消，是否已经好几夜没合眼。然而等我来到师傅家门前的时候，发现这里已经变成了废墟。我的心跳的很快，理智告诉我一定是出事了，但是我一遍遍安慰自己不会出事的。这时我拉住以前住在这里的一个老婆婆急急忙忙的问道：“大娘，姬天老师的家怎么烧毁了？”
　　“哦，这个听说是得罪了什么人，姬天被人抓走了，然后过几天就被放了回来，但是晚上起了一把火连人带房都烧了个干净，这年头好人不长命，谁知道怎么回事。”老婆婆叹口气。
　　师傅，师傅，我心里呐喊，到底是怎么会？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父亲不是说姬天师傅过得很不错家里置办了地还有送去的银两。想起那天晚上竟然是最后一次见面，自己就不应该回家，即便是被烧死，也应该和师傅一起。这是第几次感觉到了挫败，第几次感觉到自己的无能。为什么为什么，本来是件很容易的事情，依照父亲的地位和势力一定不会让师傅受到伤寒。
　　“小主子，现在我么那怎么办？”
　　“回家。”我要回去质问父亲，为什么会这样。

　　“父亲我要你一个解释。”回到家我立马找到父亲的书房，质问他这种结果的原因。父亲变回了以前那个严肃的家伙，他没有说话只是在看手里的文件。
　　“父亲，你说过要善待我的师傅，他是救我的恩人。”
　　“我是生你的父亲。”父亲严厉的对我吼道：“你擅自出来，你母亲快担心死了，你为了一个陌生人这样对待你的父母吗？”
　　“可他救过我的命，如果没有他你们就看不见我了。”
　　“孩儿，我尽力了，不是为父不用心，只是这政治容不得我擅自插手，你还小不懂，那个严耀祖是现在皇上眼前的红人，他去那个小地方当官也是镀金，他父亲在朝中的人脉不是一般人能动摇的，你想让我们家破人亡？”
　　“可是他是个坏蛋，他盗窃了我师父的作品，还害死了他。”
　　“别乱说话，我已经从牢狱中把你师父救了出来，他自己不小心把房子点了，烧死在屋中，只能说他命中无福气。孩儿你不要在想了，等你活到我这个年纪就知道，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你虽然是我们家的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但是为父我是要担当整个家族的兴衰荣辱的，如果为了你强出头到头来真个家族获罪，你的祖父一辈奋斗留下的一切都会付之东流，你的师父姬天老师也是认同了，所以给你写了信安慰你，也明白你的良苦用心。”
　　“师傅，我对不起你，要不是当初我一意孤行让你写出那本书，还非要去那个奸商那里，你也不会如此。我才是个煞星，我才是害死你的人。“我不由的痛苦道，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执着都是我的幼稚。想起师傅的一言一行，和那是在小四合院中的生活，酸楚和着泪水刺着我的心房。
　　“孩儿，哭出来吧，这就是我们在朝野中的不得已，你会明白今天父亲的所作所为的。“父亲第一次抱了抱我，也是我记忆中最后一次抱着我。

　　时间真是会冲淡一切，记忆和伤痛在时间面前都是那么无力。我以为我会一直记住这件事情记住我的师傅，但是我可悲的发现，我甚至连师傅的样子都觉得好模糊。从他去世到如今已经两年了，我已经恢复了正规，天天读书习字，结实朝中的公子们，听父亲的话和有权有势的人结交。人生就是这样，没办法挽回的要继续走，曾经多少伤痛多少报复多少卧薪尝胆都不如一碗米饭来的实惠。我就是这样被温水炖煮着，忘记了师傅的仇也忘记了我存在的意义。直到有一天，我看见了严耀祖。在父亲的生辰宴会上，严大人刚升了职如今已经和父亲平起平坐了，出于同僚的友谊，他带着厚重的礼品和请帖来到我们家中。我站在远处观察着这个仇人。他没我想的那么不堪，说句实在话，他长得很不错。英俊而潇洒，气质中带着一股温文尔雅，加上凤眼微挑，更是给他的英武气质中添加了一股妩媚。这样的谈吐一流的俊才谁能想到他会是偷窃别人书作的猥琐小人。
　　“严大人好。“我上前打了声招呼，带着我练习的独有的面具。
　　他看见我愣了一下，立马明白了我正是姬天身边的那个小孩子，也明白了为什么我父亲要求情把姬天带出牢房，更知道自己有个天大的把柄在我手中握着，不过他不在乎，瞬间恢复了他含笑的面孔：“小公子好，小公子很是一表人才，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虚伪的让我想吐，只是我觉得他还不值得我丢面子。
　　“严大人的大作我已经拜读过了，真是神作，但是我才疏学浅好多东西看不懂，不知道大人能否一会到我书房给我讲解一下。”
　　“在下自然愿意。”说完他便转上去应酬别的人了。而我则在书房等着这个卑鄙小人，我要质问他为什么要杀了我的师傅，明明你已经得到了他的毕生心血。

　　我在书房拿起那本严大人写的书，从头到尾的认真读一遍，很多地方已经改动了，大概是有些政治变革得罪了某些势力，必须要删减或者更改。但是这个版本却保留了师傅最重要的精神，地区自治上级审核制度。我看了之后突然很欣慰，这个严坏蛋还知道有些东西不能删。这时严大人已经走了进来：“小公子，有那里不明白，在下一定尽心讲解。”
　　“严大人，你曾经做地方官的时候，可认识一个叫姬天的人？”我直截了当的问道。
　　“我知道你什么不明白。只是小公子，你身为一个富家子弟，被父母保护的滴水不进，可知道这个朝廷变革不是靠你师傅一本书一句话就能完成的？”
　　“我知道你们大人所说的无奈，只是这不能代表你就能窃取我师傅的心血。”
　　哈哈哈，严大人笑声中充满了鄙视“你知道市面上有很多写武侠小说的人吧，他们有些很有名气有些则是些无名小卒。那些有名气的几乎每年都要出一本新作，题材各异精彩纷呈。我问你为什么那些人总是能才思泉涌？“
　　“大人，请回答我的问题，不要跑题。“
　　“我说你是个孩子，你还真是个，这么急躁难道不知道话中有话这一说。有些写手不出名，但是文笔立意都很不错，所以他们把自己的心血卖给那些已经出名的人，获取高额的报酬。他们难道不想出名？出名太难了，比起一步一步熬，一点一点等，不如挂羊头卖狗，还能当时就获得最实在的报酬，而那些已经出名的靠这些写手获得了更多的荣誉。“
　　“卑鄙小人。“
　　“卑鄙吗？这就是现实，孩子。我见过你的师父，他对你评价很高。你的师父是个人才，可惜出身葬送了他。你觉得就他那样的出身，出书的钱都要靠书商给他凑，他能成功吗？即便是他的书被卖了出去，谁能欣赏他的书并且按着他书中所写来变革体制，引荐皇上给他。我告他我会把你的精神传播出去，我会让你的作品发扬光大，他是同意的。“
　　“严大人真是巧舌如簧，那你为什么要杀了我的师傅。“
　　“我没有要杀他，那次请他去我府中也是仰慕他的文采，请过去做客。“
　　“胡说，胡说，你明明放火烧死了他。“
　　“哈哈，孩子没看见的事情不要乱说，想当然是幼稚的人干的事情，你的幼稚已经害死了你的师父。“
　　“什么意思？“
　　“哈哈，我本来就没准备杀了他，姬天是个人才我很欣赏，我想把他的理念散播出去，并且却是为卫国做点事情。而你告诉了你的父亲，从你父亲来找我的时候，就注定姬天必须去死。我不是一个人，我背后是一股势力，我不害怕不代表他们不害怕。如果仅仅是个平民老百姓，他们也许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当朝要员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我们的改革方案是抄袭的，谁还能容得下你的师父’
　　“什么？”我心惊着，不敢往下想。
　　“孩子，一切已经过去，我们的改革也在继续，你的师父已经瞑目，不要在纠结于此，你的父亲能保护你一时保护不了你一世。”严大人拱了拱手，离开了我的视线。我绝望的闭上眼睛，不想去听不想去看更不想去回忆。这一切难道真是我的错，真是我的存在让师傅变成了一缕幽魂，他在天上会不会恨我？

　　也许时间能冲淡一切但是冲淡不了人性。再次见到严大人实在街头闹市，人群中我看见被五花大绑的严大人。他被定为罪臣，所有不明所以然的百姓都朝着他扔石头鸡蛋菜叶。而俊美的他也变得苍老不已，如同三年前的师傅模样。随着拥挤的人群，我看着严大人被送到菜市口的侩子手面前。我低声问道：“这个人犯了什么罪？”
　　身边的百姓突然愣住了，似乎在努力想着什么：“我也不知道犯了什么罪，大家都说他是坏官。”然后拿出手里的菜叶子朝着上面的严大人砸去。我静静的看着台上要人头落地的家伙，突然觉得他也没那么可恨，即便我们之间有杀师之仇如今也不重要了，我似乎没了兴奋地感觉也没了大仇得报的快感。只是静静的看着台上的人，心如死灰般的等待侩子手给他最后的一刀。我听着身边的人都在责骂这个坏蛋，似乎是师傅冥冥之中在惩罚这个人。
　　严大人抬起头似乎看见了我人群中的我，微微一笑，从容而淡定。他张了张嘴似乎在对着我说些什么，只是隔得太远我根本就听不见。只见他的笑意更浓，即便是一身囚衣满面脏污也掩盖不了他的俊美如斯。这样的人真不应该去盗窃别人心血明明是个如此的俊才，为什么要变成如此的下场。一声令下，严大人的微笑永远定格在脸上，这位雄心勃勃的政治家终于闭上了眼睛。一切回到了起点，一切归于尘土。我转身离开，眼中似乎还残留这刚才的血腥和红色。抬头看看天空，没有下雨更没有下雪，这就是现实。看热闹的人群渐渐散去，还有些人似乎很知道内情的讲这个贪官贪了多少银子，纳了多少美人，残害了多少忠良。我只是微微一笑，自言自语的说道：“严大人终身未娶，可惜人生中做错了一件事情，果然功名利禄害死人。“

　　回到家中，父亲正在书房等我，看见我归来脸上露出笑意：“孩儿，你回来了，为父有事情给你商量。“
　　我没登他开口就问道：“严大人为什么被砍头？”
　　“你去看游行了？”父亲叹口气。
　　“是贪污受贿还是别的？”
　　“官场上没有绝对的好人，孩儿你也不小了该了解其中的规则。严耀祖一心要搞改制，他的父亲也想利用这个改制机会清除政敌，加上他的改制却有助于我们卫国，陛下也是站在他这边的，只是这朝中势力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即便是陛下完全站在他们这边又有什么用处，陛下一个人的势力对抗不了反对势力，如今改制还没进行就被朝野上下弹劾，还是危机了很多人的利益。三年前他们是势力最强的，如今他们是众矢之的，这就是政治。我曾告诉你什么时候给自己留条后路才是最重要的。”
　　“这么说他也算是个好官。”
　　“平心而论，他的能力不差，治理的地方也是一派繁荣，可惜用力太猛，看不清形势，如今局势不是陛下一个人说的算，多少皇亲国戚的势力在虎视眈眈，一个小小的强弩之路能改变什么？”
　　我沉默着，想起师傅的微笑和当年的豪言壮志，想起严大人的强词夺理，想起自己的天真。一切不再重要，权利才是最重要的。我没有继续听父亲要给我说的重要事情，只是在想什么时候我能得到无边的权利，什么时候我才能改变这个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