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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挽留 ...

  •   宛莹起身上前迎她:“妈。”

      宛莹搀着孙佩仪在沙发正中落了座,段惜铭和段惜仁分坐在两旁的沙发椅上,杏芝凑热闹似的踮着脚尖坐在沙发椅的扶手上,另把两条雪白的胳膊搭在段惜铭肩头。

      孙佩仪劝来劝去都是那几句话,无非是维护段惜仁之余在替他遮遮丑,总想着把大事小事统统化了。宛莹听的耳朵里都起茧了,她无奈地打断了他们的劝说:“妈,大哥大嫂,你们说的这些道理我都明白。”

      “二妹,我知道你是深明大义的。”段惜铭道。

      宛莹看着孙佩仪道:“妈,你同我说过离婚不是儿戏...”孙佩仪听闻,点了点头。其他人也都是一致地望着宛莹,仿佛在希冀她回心转意,只听闻宛莹平静地说道,“所以这次我是深思熟虑后才做了决定的,妈。”

      段惜仁从未见过宛莹态度如此坚决的模样,霎时间心如死灰。他像是被人扼住了脖子,一句话也讲不上来,既诧异又惶恐地瞪着眼睛直视前方。

      孙佩仪希图展示长辈的恩威来挽留她,拐弯抹角地同她扯了许多女子离婚的弊处。谁料宛莹几年前在外国女中读书时,也算是一名新思想新文化的传播者,如今被婆婆用这样一套封建的言论来说教,她是万辞不受的。

      于是她当着段家人的面,直截了当的表明了态度:“妈,虽然我过了门后就没再进学堂念书了,但我知道如今是个讲究性别平等的时代,离婚对于女士来说并不可耻。”

      孙佩仪刚想开口辩驳,却被段惜仁拦下了。

      段惜仁听了宛莹这话,认为自己在她心里已经是一文不值了,仿佛离婚这件事在许宛莹这已成定局。

      段惜仁起身叹了一口气,道:“妈,既然宛莹都这么说了,我尊重她的决定。”

      孙佩仪听他这么说,赫然道:“你疯啦?”

      段惜铭也按捺不住了,跑过去拉住他:“都这时候了你还胡话!还不好好劝劝弟妹!”

      段惜仁愤然甩开他的手,大声道:“我和宛莹夫妻一场,我不想把事情闹的太难看了,你们都别再劝了!”

      “二弟,你现在发疯好了,等爸爸知道这事我看你怎么收场!”段惜铭怒道。

      孙佩仪被儿子气的一阵眩晕上头,猝不及防地跌坐在沙发上。大家见状,连忙收声,七手八脚地簇拥上去搀扶她。

      “妈,你没事吧。”众口齐声道。

      “我去拿万金油。”宛莹说着就往楼下跑去。

      等她把万金油取来后,孙佩仪的血压渐渐恢复了平稳,她缓缓开口道:“宛莹啊,妈还是希望你能再考虑考虑。”

      “妈,您就别操心了,自己保重身体要紧。”段惜铭道。

      “我会的,妈。”宛莹考虑到老人的健康,只得违背本意地应了声。

      孙佩仪在两个儿子的搀扶下离开了许公馆,杏芝得了许可留了下来。

      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杏芝充当起了说客,同宛莹讲:“宛莹,你这是何苦呢,为了那个戏子伤了夫妻感情不值得的。”

      宛莹苦笑着摇头道:“杏芝,怎么连你都这样讲,眼下我真是要孤立无援了。”

      杏芝急道:“那我肯定是劝和不劝分的呀。”

      宛莹笑了笑,不言语,拿起早已凉透的茶呷了一口。

      杏芝又道:“这天底下的男子大抵都是多情的,既然如此,我们为人妻的就只能学会将心放宽了,你看爸爸娶了几房姨太太,妈的日子还不是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吗?”

      “我不信妈从没被爸爸的多情伤过心。”宛莹看着她道。

      “不说妈,你就看看我,你以为那段惜铭是什么好种子么,还不是个浪荡公子哥,结了婚照样风流我能怎么办?也同你一样闹离婚吗?那我一天能同他闹上十回。”杏芝滔滔不绝地开导她。

      宛莹觉得在这件事上,杏芝同自己的立场有很大的不同,继续浪费口舌意义不大,所以她选择保持缄默,摇了摇头。

      “百世的缘分才修得这一世的夫妻,你还不知道珍惜。”杏芝自顾自的说着,全然未觉宛莹的反应,“我看你这次把事情闹大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说不定二弟回了家正痛定思痛准备浪子回头呢。”

      当晚宛莹把杏芝留在家里用了晚饭。

      段公馆内却是一派愁云惨淡的景象,段惜仁回了家后灰溜溜地把自己关在房内,孙佩仪则转着念珠跪在小佛堂内忏悔顿悟。

      段惜仁正唉声叹气地蹲在地上研究那份离婚协议,只听见门嘎吱一声被人推开了,他迟缓地扭头望去,却是大哥站在门口。

      “我可以进来吗?”他见二弟正兀自在那伤春悲秋,便小心翼翼地问道。

      段惜仁见他虚头巴脑的,低头注视着离婚协议,自怨自艾道:“还有什么可不可以的,我这屋里以后就我一人了。”

      “如此消极,要不得。”他一面走进屋一面说,走至段惜仁脚跟前,蹲了下去,看见他正捧着一堆纸做研究,他随手抽过其中一张,定睛一看才知这就是那份离婚协议。

      他把纸扔到茶几上,不以为意道:“我说,二弟,你不会真打算要同宛莹离婚吧?”

      “我是真是假又如何呢,反正她是铁了心了。”段惜仁把文件怼齐整后搁在茶几上,起身走到沙发旁,怅然若失的踌躇了一会儿,才迟迟坐下。

      段惜铭也陪着他坐下,若有所思地开口道:“其实离婚又是多大点事情呢,女人如衣服,不行就换。既然你同宛莹夫妻情分已尽,分开未尝不是好事,只是...”话至此处,他拍了拍二弟的肩,眼底闪过一丝同情,“爸爸那关不太好过啊。”

      段惜仁听了这话不由得恐惧起来,眼前骤然出现了爸爸举着马鞭抽打自己的可怖画面,他闭了眼睛将心一横想道:看来这次总免不了爸爸的一顿好打,但总不至于被打死,只要活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末了,他重重的叹了口气,可惜心情并未拨云见日。

      段惜铭见二弟这般苦恼,便邀请他和自己一同出门去寻欢作乐。

      段惜仁内心的罪恶感驱使他再三推脱,可最终还是抵不过大哥的软磨硬泡,被他连拖带拽地携了出门。

      段惜铭衙门里的同僚汪宏岳同他一样也是个吃空饷不干活的公子哥,因此两人时常结伴作恶。此时正由汪宏岳为首带着段家兄弟二人出现在了胡同里。

      段惜仁耷拉着脑袋,半推半就地跟在他二人身后,在那胭脂地中来回的逛了几圈,心中竟是一切皆空的。

      段惜铭同汪宏岳熟门熟路地逛了一番后,便决定今晚换换口味去南班子鉴赏一下南方胭脂。

      挑来选去,只见一家门首上挂着一块玻璃匾,上头用丝线绣着姑娘的名字,一名曰苏云妮,另一位方月梅。

      汪宏岳一向以为人如其名,觉着姑娘的名字悦耳,便推开门进去了。一身黑衣黑裤短打扮的龟奴见了几位富贵逼人的爷进屋,立刻满面笑容地前去引姑娘来伺候。

      三人进屋后便围在桌前落了座。汪宏岳与段惜铭素来交好,又虚长段惜仁几岁,便也跟着他喊段惜仁一声二弟。此时他见段惜仁无精打采的,便凑趣道:“这秋天还没过呢,二弟怎么就像霜打了似的?”

      “你可快别提了。”段惜铭一踏进烟花巷柳,心情自然而然就荡漾起来,他笑着又道,“他正同家里那位闹不愉快呢。”

      汪宏岳一听,也不往下说了,就怕坏了气氛。

      段惜仁听二人东拉西扯了一阵后,龟奴引了两位姑娘进来。这两位姑娘皆是穿红戴绿,因为都是十六七岁的少年人模样,也不显得过分俗气,又因相貌清秀,所以脸上只略施了脂粉。龟奴略略引荐了一番后,见几位爷的意思还算满意,便猫着腰退了出去。

      两位姑娘眼色极好,看准了单坐在一旁的段惜仁是个不得意的丧气模样,便也不敢贸然靠近他,各自上前讨另二位喜气洋洋的大爷开心。汪宏岳这边已经搂着姑娘,开始上下其手了。段惜铭先是揩了几把油,接着就把那姑娘往二弟身旁推了推,又从长衫口袋中掏出一小叠十块钱的钞票,说道:“过去把那位爷伺候高兴了,这些都是你的。”

      另外那位姑娘看见钱,眼睛都冒了光,恨不能代替过去,只得搂着汪宏岳的脖子,娇滴滴地问道:“爷,那我呢?”

      “都有,都有。”汪宏岳笑的一团和气,说完,便得了小姑娘的一枚香吻。

      那位姑娘得了令,挪了过去,将半个身子迎凑上去。只见段惜仁像个被侵犯的黄花大闺女似的侧过身体躲了来开。

      姑娘为了那些赏钱,自是不能依他,任他是块啃不动的骨头也好,又重新贴了上去,这回她成功地环住了他的胳膊,把头轻轻抵在他的肩头,嗔怪道:“爷,到了这里来的人可不作兴带着烦心事了。”

      段惜仁听她说了一口悦耳的苏白,忍不住问她:“你是哪里人?”

      “爷,云妮是苏州人。”说着,她媚眼乱飞地看着段惜仁问道,“爷,去过苏州吗?”

      段惜仁被热烘烘香喷喷的姑娘搂抱着,缚手缚脚的目视前方道:“苏州是好地方,可惜我还没有去过。”

      段惜铭见二弟这副模样同那姑娘对话,忍不住发笑道:“二弟,你做什么这副样子,僵硬的一塌糊涂。”

      段惜仁不常逛胡同,婚后逛胡同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其实他是不忍看到这些还未成人的孩子被卖到窑子里来当工具使,惟其如此,他是很不愿意在这上面消费的,更不愿与她们发生□□关系。思及至此,他开始思念起了他的蓝颜知己尚筱秋,宛莹又时不时地在他脑海中掠过,他简直要魂飞天外去了,全然听不见耳边的取笑声。

      云妮趴在他僵硬的肩头,笑着问道:“难不成爷还会害羞嘛?”

      话音传入段惜仁耳中,他不由得低头瞅了眼云妮,只见云妮眨巴着两只黑白分明的杏眼望着自己,眼神里流露出的童真与她此时的行为大相径庭。他突然灵魂附体似的推开了云妮,站了起来道:“大哥,汪兄,我有些不适,先走一步。”话音刚落便推开门脚步匆匆的走了出去。

      段惜铭见状也跟着追了出去,留下云妮惊恐万分的瞪了眼睛,以为自己有不到的地方惹怒了爷。汪宏岳朝云妮吹了一口哨,把惊魂未定的她召唤过去,一手搂着一个姑娘左拥右抱了起来。

      段惜仁已经一溜烟的跑到了胡同口,段惜铭气喘吁吁的追上去,拦住他问:“二弟,你怎么回事?”

      段惜仁站在一盏路灯底下,昏黄的灯光把他的影子拉的斜长,他默不作声地望着一株斜出墙头的树枝,思绪万千,因而不知要作何回答。

      “你太没出息了,为了个女人何至于把自己憋屈成这样?”段惜铭道,说着他拉住段惜仁想把他拖回去。

      段惜仁拍开他的手,道:“大哥,我现在没心情,你们快去玩别被我扫了兴。”

      段惜铭的春宵是掷了千金的,他见二弟不解风情,便不同他浪费时间,念叨了他几句后,又一头扎回了脂粉堆里。

      段惜仁离开胡同后,独自徘徊在空荡荡的大街上,不知不觉中走到了一家通宵营业的大饭店门口,他鬼使神差地进去在大厅的电话机前,翻了电话簿子,从车行雇了一辆车来,预备去探望尚筱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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