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白王冠》西湖香市

27、独眼龙之死

　　明晏听到此处，反而松开了握刀的手。

　　佩缇冷冷地看着霍尼斯：“她是我的女人。”

　　霍尼斯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一般：“不过是一个女奴，哪里配得上你的身份，玩玩也就算了，若是为了她与苏特对上，我可帮不了你。”他还要说些什么，小尼斯忽然从洞口探出一个脑袋：“里面通往一个院子，是安全的。”

　　霍尼斯扶着剑柄，对着远远站立的众人道：“佩缇带人先进，剩下的随我殿后。”

　　人群之中立刻起了一阵骚动，佩缇没有反驳，当即抬手召唤自己的人进洞。当明晏也要跟着进入时，霍尼斯忽然出手捏住她的胳膊：“她留下，和我们一起走。”

　　佩缇刚要反对，明晏却一点头，主动站到霍尼斯身后：“好，我跟你们走。”她不想成为霍尼斯要挟佩缇的砝码，甚至觉得离霍尼斯越近，自己杀他的可能性越大。距离钻石大人应许的半年之期已经过了数月，明晏对回归星际时代已经不再抱有希望，她陷落在这个野蛮的时间里，环绕着早已死去数千年的古人，杀霍尼斯，就像用刀去捅一个单薄的影子，应该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佩缇带着人鱼贯而入，当最后一个人消失在洞口时，霍尼斯单手扭住明晏的胳膊，将她推在面前：“走！”

　　洞口看起来很大，但是越往深处走越狭窄，霍尼斯人高马大，不时撞到石头，一路骂骂咧咧，明晏趁机挣脱了他的桎梏，像游鱼一般滑到前方不远处。霍尼斯刚要伸手去抓，明晏却立住脚，嫣然一笑道：“请快些走。”

　　就这样，明晏走走停停，引着霍尼斯和他的手下在隧道里穿梭。转了一个弯，明晏看见洞口微亮，是月光透入洒在了地面，她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挥舞佩剑砍石头的霍尼斯，轻快地说：“前面就到洞口了。”说罢，她不等霍尼斯回答，一闪身便钻出洞去。

　　月光下，多娜裹着暗红披巾，手里提着一盏微弱火光的灯笼，略有些不耐烦地问：“还有吗？”

　　小尼斯屏息回到：“再等等。”他将明晏拉出洞口，低头轻声在她耳边道：“你离得远一些。”

　　明晏不明所以地看着小尼斯，忽然发现洞口处藏着的几个人全部手持利刃，在雨水中一动不动，似乎静待着什么。

　　很快，霍尼斯的抱怨声出现了，“贱奴，你跑哪里去了？”他露出一个头来，因为视野所限，只能看见多娜在与佩缇交谈，霍尼斯深恐错过什么，连忙从洞口钻出来，便要往佩缇的方向走去。

　　两个人迅速隐到霍尼斯身后，一人个子极高，左手揽住霍尼斯的额头，右手却抵住他的后心。另一人个子偏矮，只见他轻轻一跃，又轻轻落地，谁也没有看清他的动作。

　　霍尼斯喉咙间的血痕先是渗血，而后伴随着他咕噜咕噜的嘶吼声，喷出一股鲜血，很快被雨水冲散。霍尼斯颓然跪倒在地上，他抓着脖子，两眼充血望着佩缇，似乎开口想说些什么，却最终趴到在雨水中，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被小尼斯移到黑暗处。

　　偷袭还没有开始，血已经顺着流水蜿蜒而下，无声无息地潜入到夜色当中。

　　事情发生得太快，多娜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便被佩缇捂住了口鼻。洞口又接二连三的冒出人来，每出来一个，一高一矮二人组就配合默契地夺取兵器，但并不伤人性命。

　　很快，霍尼斯的亲信小队全部瑟缩着站到佩缇面前，他们当中有脑子转得快的，当即对佩缇宣誓效忠，也有死心眼不停问霍尼斯去哪里的，被小尼斯一刀砍死。

　　多娜用披巾遮挡住眼前悄无声息的杀戮，视线移到脚下却发现自己的鞋子已经浸满了血水，她忍不住呕了一声，微弱地问佩缇：“你们忙完了吗？忙完了就干正事吧。”

　　佩缇对小尼斯唤了一声，小尼斯像只训练有素的猎犬，一下子明白了主人的心思，当即将武器返还给宣誓效忠之人：“你们最好不要刷花招报仇，如果杀不了独眼龙，我们困在这里，都是一个死。”

　　多娜震惊地看着这些埃及人，这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在敌对地盘中解决“家务事”，见埃及人都武装好了，才回过神来说：“跟我走。”

　　她自幼在城堡中穿梭游玩，对这里了如指掌，轻而易举地带着这几十人躲过警卫和巡逻，将他们径直带到了独眼龙休息的房间，“独眼龙就睡在前面的屋子里。”她用披巾严严实实裹住了脑袋，只露出两个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佩缇：“你们一定要杀死他，是他背叛了亚历山大，逼迫萨普查人奉他为王。”

　　佩缇侧头吩咐小尼斯带人先去开半山腰的大门，好让埋伏在大门外的埃及士兵进来，与他们里应外合。见小尼斯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他才带着明晏推开了独眼龙的房门。

　　独眼龙独自一人仰面躺在巨大的床上，桌上横七竖八放着酒杯，散发出腐烂气息的水果吸引飞虫环绕。独眼龙迷迷糊糊地挠着耳朵，沉重地翻了个身——依然没醒。

　　佩缇与明晏肩并肩，望着熟睡的独眼龙，听着他断断续续的呼噜。明晏忽然有些为他伤心，也许是因为独眼龙是个睡得香甜的陌生人，她对这个人没有恨意或是杀意，相信佩缇也同样如此。

　　但独眼龙非死不可。只有他死了，佩缇才能拿他的人头向马其顿人献忠。

　　这个身材壮硕无比的男人，现在的存在意义仅仅是因为他拥有一颗被人悬赏的脑袋。

　　多娜站在二人身后，目光却飘来飘去，权衡不已。她是一个成熟自信的女人，有着艳丽的容貌，对付独眼龙这样的男人，对多娜来说不费吹灰之力。

　　但面对佩缇，她有些犹豫。佩缇身材纤细，似乎还是个少年，容貌俊美异常，更何况身边已经跟了一个美貌侍女，实在不像会被自己征服的样子。多娜特意撩动自己的头发，轻轻摆动腰肢挨近佩缇，见他果然视若无睹，不由挫败地叹了一口气，便老老实实站直了身子。

　　三个人全部注视酣睡的独眼龙，也不知过了多久，雨声越来越小。

　　小尼斯走路的声音便显得格外清晰，明晏回过头，见他满身鲜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他摘下头盔，先对她露齿一笑，把明晏吓得打了个寒噤，才跪倒佩缇面前，兴冲冲地说：“全死了！”

　　佩缇仿佛刚刚从冥思之中清醒过来，他勾起嘴角，但并不如小尼斯一般欢乐。

　　多娜自告奋勇上前一步：“我去叫醒他！”

　　其实哪还用得着叫醒？小尼斯报信的声音早就传到了独眼龙耳中。他迷迷瞪瞪地坐起来，两只眼睛最先看到多娜，“什么死了？”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兵甲冰凉的声音慢慢靠近。

　　独眼龙睁大了眼睛，发现在多娜身后的佩缇，以及佩缇身边浑身浴血的小尼斯，便什么都明白了。“你这个母狗，”独眼龙冷静地骂起来，甚至边骂边沿着床边找自己的衣服，“我居然栽在你手里，我的军队还剩多少人？”他撩起眼皮问佩缇，“还有活着的吗？”

　　佩缇不答，小尼斯则嘿嘿冷笑。

　　独眼龙痛苦地闭上眼睛，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把靴子套在脚上，走到椅子处坐下，随手拿起一壶酒，像是渴了十天半月似的喝了很久，最后才擦着嘴，平静地对佩缇说：“我要花钱买自己的命。”

　　多娜立即接嘴道：“我知道他的钱在哪里！”

　　独眼龙像不认识她一样，瞪了多娜半天，才喘着粗气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

　　“害你？”多娜咬牙切齿高声叫嚷起来，“你害死了我的父亲，他才是萨普查人的头领，你害死了我的兄弟，霸占了我的土地和房屋，你说我为什么害你？”

　　“你不是头领的老婆吗？怎么又变成了头领的女儿？”独眼龙摸索着金质酒杯，玩笑似的说：“你为了活命，躺在我身下当母狗，真没想到我还睡了一个‘公主’！”

　　多娜本以为会看到独眼龙哭泣求饶的场景，没想到自己先被独眼龙若无其事的语气激怒，她忍无可忍，当即攥着剑冲上前去。

　　独眼龙闪身躲过，掀起盘子砸向多娜，多娜的仆人呼啦啦出现，一窝蜂地追着独眼龙跑。独眼龙左右躲闪，趁乱窜到了佩缇面前。他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只想死之前能手刃仇人。独眼龙生性多疑，在靴子里面有一把极薄的匕首，刚才穿鞋时已经不动声色将匕首藏在袖中。

　　他高举着手掌，直直像佩缇冲了过去。

　　明晏的视力在出生时就经过优化，比所有人都提前看清了独眼龙手中之物。她连佩剑都来不及抽出，一个跳跃便斜插入佩缇与独眼龙之间。

　　独眼龙的匕首已经露出锋芒，眼看着就要捅进明晏的胸口。他知道自己杀不了佩缇，便想看看是哪个倒霉鬼要先他一步去死——

　　一个黑发黑眼的女人。

　　这是艾瑞克要寻找的女人！毫无依据的独眼龙，瞬间认定了明晏的身份。他在心中微微冷笑，手中的匕首便调换了方向。

　　一切都发生在电石火光之间，没人知道独眼龙死前的推测和临死时的变卦，只当他失去了准头，匕首擦着明晏的脸颊而过，留下浅浅的伤口。小尼斯的剑紧接着切掉了独眼龙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