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我一日，还你一生》徐丹瑛

10、第十章

　　夏东庭暗中一直派人打听着秦孜秀的情况，不然他这段时间不会在A市过得这么安稳。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肯定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

　　小秦淮住院第二天天还没亮，夏东庭就打电话给佟婉托她帮忙请假，然后赶去了B市第一人民医院，孩子的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夏东庭刚得知自己当爸爸，这方面格外紧张也属正常。

　　夏东庭直奔住院部肛肠科，在楼底下却住了脚，他缺乏一个去看秦孜秀母子的合理理由，这么贸然去见他们，会引起秦孜秀怀疑的。他紧裹着大衣在清晨的寒风中踱了几圈，考虑找一个什么样的借口，猛地一抬眼看见秦孜秀正低着头快步往楼门口这里来。

　　夏东庭后退了一步刚想躲，就被秦孜秀撞了个正着。

　　秦孜秀是去医院食堂给儿子买早饭的，昨天晚上儿子吐空了，得喝一些温热的流食补充体力，所以她在六点食堂一开门就去买了粥。

　　“你……”秦孜秀路过了夏东庭好几步才感觉不对，回过头来仔细瞧了他一眼，“你怎么在这儿？”

　　秦孜秀厚厚镜片后面的目光犀利，夏东庭手足无措只好张开嘴瞎说，“我的一个合作伙伴……喝多了，送他过来洗胃。”

　　话还没说完，秦孜秀就快步进了楼门，然后去等电梯，她根本不在乎夏东庭在哪儿，说了什么。儿子四点多就醒了，这会儿正在等她呢，她脑袋里就只有这个念头。

　　夏东庭原本以为秦孜秀会起疑心，却被她无视了，他跟进去，追上她的脚步。孩子大概折腾了她一晚没睡，她头发乱糟糟的，黑眼圈也特别重，夏东庭感觉她的脸像个三十岁的女人，而且是活得特别不如意的那种。

　　“那个，孜秀！”夏东庭在后面叫住她，两人停在了电梯口。

　　“你……怎么来医院了？”夏东庭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关心地问，他想借这“巧遇”的机会跟秦孜秀上去，好歹看一眼孩子的情况。

　　“我儿子生病了。”秦孜秀冷漠地回答，她的双眼一直无神地盯着电梯上跳动的楼层数字。

　　电梯到了，“叮”地一声。里面十几个病人和家属出来，秦孜秀迅速挤了进去，夏东庭也跟在了后头。

　　“那我去看看他吧。”夏东庭高大的个子挡住周围的拥挤，给秦孜秀腾出了一小块角落的空地。

　　秦孜秀没有说好，但也没说不好，两个人一路尴尬地从1楼站到了13楼。

　　夏东庭想没被拒绝就是一件好事，他乖乖地跟着秦孜秀的脚步，压低了皮鞋后跟的响声，走在病区走廊里。

　　小秦淮住的是四人病房，他半卧在床上看着门口。邻床的小女孩也醒了，刚哭过一阵的样子，脸上还有泪斑。

　　两人轻声走进病房，小秦淮见到妈妈，憔悴的脸上有了点笑意。

　　“这是上次来过家里的夏叔叔。”秦孜秀给夏东庭端了个凳子，然后自己一屁股坐在儿子的病床上，伸手摸了摸儿子的额头。

　　“叔叔好。”小秦淮在病里，声音有些虚弱，没有神气，但比昨天说不出话的情况要好多了。

　　夏东庭有些心疼孩子，他的右手上有几个针孔，整个手背青青紫紫的。

　　“叔叔不知道淮淮生病，没有给淮淮买礼物，淮淮不怪叔叔吧？”夏东庭和善地开起了玩笑。

　　小秦淮摇摇头。

　　隔壁床的小女孩一直在这三人身上探究，夏东庭发现了，便低声问了一句秦孜秀：“隔壁的姑娘怎么没大人看着？”

　　小秦淮给出了回答：“她妈妈出去买东西了。”

　　小女孩对着小秦淮羞涩地笑了笑，好像很喜欢他的样子。

　　“是肠胃炎吗？”

　　秦孜秀始终背对着夏东庭，说了声“嗯”。

　　“不严重吧？”

　　“住几天院就好了。”

　　她解开买来的早餐，袋子里有两碗粥和两个包子，包子是秦孜秀要吃的，小秦淮只能吃流食。

　　秦孜秀把粥碗端出来，摸着不烫，就舀了一口放到小秦淮嘴边，小秦淮摇摇头说：“要问过医生之后再吃。”

　　“就一点米汤没事的，可以吃，”秦孜秀有点不高兴，“不吃等会儿就冷了。”

　　小秦淮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清清白白的没有一点味道的米汤，他每次生病就只能吃这个，渐渐地对这种米汤有了阴影。

　　但小秦淮还是不敢跟妈妈作对，干脆接过碗来自己吃，这么大的孩子了，还让妈妈喂的话，也真够丢人的。

　　“你吃早饭了吗？”秦孜秀听到夏东庭肚子咕咕在叫，拿着那两个包子回过头来，“是豆沙的，你吃吗？”

　　夏东庭心里流过一阵暖意，但还是不好意思吃秦孜秀的早饭，就摇了摇头：“你吃吧，我习惯不吃早饭了。”

　　秦孜秀不想跟夏东庭这种生活在社会顶层的男人推这两个馒头，于是收回手自己吃了，吃完之后感觉有些噎得慌，她端起另一碗粥不顾形象地一饮而尽，然后把食物垃圾全扔进了脚边的垃圾桶。

　　早饭吃完后医生也陆陆续续上班了，几个中年男医生过来查房量血压体温，然后值班的护士给小秦淮挂上了水。

　　“今天几袋？”秦孜秀搓着手问护士，她对护士和医生们一向尤为敬重。

　　“两袋大的两袋小的，给孩子挂得慢一点，可能要……”护士看了一眼腕表，“大概12点半左右。”

　　秦孜秀谢过这位护士，她比昨晚那位护士老练一些，只扎了一针就找到了血管。

　　小秦淮是个小小男子汉，扎针的时候扭过头不看，一点声儿都没发出。而且昨天晚上被扎了三针，也没有哭。夏东庭看在眼里，想起自己小时候看病的怂样儿，心中有了一种对坚强的敬畏。

　　秦孜秀确定了一下滴管的速度，然后在儿子身边坐下，眼里完全没有站在一旁的，尴尬的夏东庭。

　　“我出去一趟等会儿过来。”夏东庭跟秦孜秀打了声招呼然后出了病房，秦孜秀点点头什么都没说。

　　夏东庭看得出来秦孜秀出来急，没有来得及准备住院要用的东西，其他床的病人桌上地上都是摆满吃的喝的生活用品的，只有小秦淮病床边什么都没有。

　　夏东庭去护士站问了一下孩子的住院登记，然后开车去了最近的超市，买了毛巾纸巾等等生活用品，也在网上搜索了一些孩子能吃的东西，最后挑了一本儿童读物一起结算了。住院不知道得几天，但他能肯定的是秦孜秀没法回家，因为儿子身边不能离开人，特别是白天。

　　夏东庭拎着两大袋东西回来的时候，秦孜秀坐在凳子上，趴在小秦淮床边睡着了。

　　她睡着的时候表情也带着武装，眉头深皱着。夏东庭放下东西，不动声色地帮秦孜秀撩了一下挡在脸上的头发，摘下她的眼镜放到一边桌上，捞了一把陪护椅上的毯子披在了她的羽绒服外边，然后把书拿出来放到小秦淮手里。这么久了什么都不能做，他一定无聊坏了。

　　秦淮静静地看着夏叔叔做完这些，没有客气直接借接过书，怀着感谢的心情读得很入神。

　　夏东庭在一旁站了一会儿，周围病床的病人都起来了，家属来来去去的，声音有些大。他心想要不要给小秦淮换个病房，但想到秦孜秀身为母亲都没说要换，他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插话。

　　让他更烦的是，他翻了一遍手机通讯录，竟找不出一个在B市一院工作的朋友，这意味着他就算想给母子俩关照，也找不到门路。

　　中间小秦淮上过一次厕所，挂水太多他实在憋极了才向夏东庭开的口。夏东庭第一次伺候生病的孩子，有些生疏但做的却挺顺手的，一只手高举着水袋，另一只手把孩子抱下床再抱上去，动作轻得都没有惊动孩子妈妈。

　　小秦淮有些害羞，他不太好意思让这个只见过两面的陌生叔叔带自己去尿尿。他不是怕夏东庭，虽然夏东庭他个子高大，很容易吓到小孩子，但他觉得他还挺……亲切的。

　　时间慢慢过去，快到十一点，护士进来给小秦淮换了最后一袋盐水，孩子很淡定。秦孜秀还是没醒，两个小时间她连姿势都没换过，也不知道她手臂有没有发麻。夏东庭本想等秦孜秀醒了再走，但怕秦孜秀多想，还是现在走吧，反正护士进来给孩子拔针头的时候，肯定会交代她一些话把她叫醒的。

　　夏东庭跟小秦淮对视了一眼，他用口型说：“叔叔要走了。”

　　小秦淮也用口型回答：“叔叔再见。”

　　夏东庭叹了口气，走出病房，带上门。他该怎样慢慢走进这母子俩的生活呢，这种无依无靠的苦日子，他是断不能让他们继续过下去了。

　　护士叫醒秦孜秀的时候正正好是十二点半，秦孜秀醒来发现地上多了两大袋生活用品和吃的，疑惑地看了眼儿子。

　　小秦淮告诉她，是夏叔叔买来的。

　　秦孜秀心生反感，夏东庭是在可怜她们吗？她又不是没钱，搞这一出，她不就欠他人情了吗……

　　秦孜秀夺过小秦淮手里的书，这男人好好的给孩子买什么漫画。

　　“妈妈给你去买吃的，你先闭着眼睛睡一会儿，早上起得太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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