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来》土里的花生

18、昔日旧人

　　好像一夜间，寒冬就到了，京城在紫禁城的包围下，刮刀子的风已经少了很多，可依旧冻人，地上的水如若不注意扫，明天起来便结了冰。

　　朝珠宫里头的火墙早早烧了起来，这会儿她正趴在炕桌上，手里拿鲁班锁解着，一边有个小宫女，年纪还小呢，约摸十岁，就被叫到她这里添茶倒水，这会儿正点着头，不住打盹，朝珠看得有趣。

　　雨苏刚从营造司来，抗来了一尊镏金青铜熏笼，正指挥着人摆弄，一会挪一个地，屋里的人被她指挥得滴溜转，虽然是严冬，这屋里却依旧热闹，看得朝珠心喜，如果日子天天这样，才叫真好呢。

　　想到这问题，不免低沉，这时雨明回来了，不动声色溜进屋，把打盹的小宫女叫醒，支开了，搬了只杌凳坐朝珠旁，道，“奴婢打听了，皇爷午间要去贵人那处用膳，外头的宫女太监高兴地直摆弄廊门的几盆菊花呢。”

　　朝珠看了西洋摆钟一眼，时间也要到了，示意雨明先下去等着，“等下用完膳，我们就过去。”那时候衡宗帝应差不多在跟宋贵人闲话了。

　　刚用了膳，朝珠便带上雨明，裹了厚厚一层，手里又捉了只手炉，这才出门。到宋贵人处时，见到了门口值差的汪垦祥，这人打小入宫，陪着衡宗帝走过多多少少风雨路，在衡宗帝面前十分得脸，朝珠对他也不敢怠慢，客客气气地表明要见衡宗帝，汪垦祥也不多耽搁，转身就进去汇报了，出来时，对朝珠道：“四公主且进去吧，皇上正念着您呢。”

　　衡宗帝五十来岁，平时注意休养，看起来也不显老，一双眼因为看多朝廷诡橘，显得咄咄逼人，这时因身在内宫，身上凛厉收了不少，见小女儿进来，出落得越发像去世的小宋氏，心头更柔几分，招手朝珠，“来，坐这儿，这会过来找父皇，可是有什么事。”

　　因为午间休息，衡宗帝从不让人打扰，因此宋贵人不在这里。此时正在隔间，打算歇觉，就听朝珠来了，先打叠着起来，见见小女儿。又让人端碗牛乳过来。

　　宋贵人不在这，真让人心里头松口气，不过，就算她在这，待会要说的话，朝珠还是要说的，这会喝了半小碗热牛乳，才开口，“父皇，女儿这些日子晚一直梦见母妃。”

　　衡宗帝敲桌的手指停顿下来，朝珠说的母妃，他却知说的不是前面宫里头的宋贵人，也不说话，等着朝珠再说。

　　朝珠续道，“说来，母妃祭日，我每年都记得，可每年连注香也没能给母妃上，宫里头忌烟火，母妃见不到我每年慰问，兴许想我了，来我梦里看我来了。”手曳帕子拭泪。

　　衡宗帝依旧静默，身份低下的嫔妃去世后，好的送回娘家葬下，坏的便草草了事，葬哪里都没人知晓，朝珠生母去世后，因为多方人干扰，连谥号也没有得封，葬在宫外一处地，不过好赖算是有人修整。宫里头明禁烟火，平日里祭拜这些事是干不得的。

　　朝珠观衡宗帝颜色，见他眼神放空，知道现下是陷入回忆了，再斟酌言辞一二，开口，“父皇，等天不那么冷了，女儿想去文光寺为父皇祈福，顺道到母妃坟前一趟，给她上注香，告诉她女儿如今很好。”

　　衡宗帝沉吟，终于说话，“等来年开春天暖和了，你再去吧。”听这话头，显见地是答应了，朝珠心里终于放松，“那过完年女儿便去罢，女儿先走了。”福了礼算是跪安，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