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仙，不来根葱吗》赊月色

101、飞升

　　止水宗少宗主慕宣檀死了。
　　在三清派逢春峰洞府内闭关进阶化神的时候，离奇地死了。
　　没有天象，没有进阶雷劫，甚至连尸体都没有。
　　若不是其在止水宗的命牌忽然破碎，还没有人知道他已经死了。
　　然而死了，却连尸体都没有。
　　止水宗的宗主用尽了秘法也没有找到慕宣檀残留在世间的最后一丝气息，他就像是这么忽然间从这世间蒸发了一般，不留一丝痕迹。
　　这世上没有人可能取一个元后修士的姓名于无形的能耐。
　　只除了……褚无咎……
　　那个他们所有人都不了解的化神境界中的唯一强者，褚无咎。
　　于是止水宗的宗主就带着整个宗门的弟子上三清派来讨一个说法。

　　三清派的无咎老祖褚无咎疯了。
　　这位曾以天下为己任，以一己之力抵抗天变的英杰疯了。不止在三清派掌门解释之前，就不问缘由的打退了来讨说法的止水宗宗主，还连慕宣檀的遗物都不归还给止水宗。而是直接占为己有，又回到地火峰上去闭死关。

　　那地火峰上的化神期结界，却是无论止水宗还是三清派哪一个人都闯不进去的。

　　止水宗虽有万般的怨愤，也只能悻悻而归。不敢将这常无界第一强者得罪死。

　　退回地火峰闭关的无咎老祖，这一闭就是闭了一千年，再也不见外出。

　　千年之后，只见地火峰上劫云阵阵，如天外而来的游龙紫电漫山，竟然是又要进阶了。
　　不，这天翻地覆般的劫云，哪里是要进阶，这分明……是飞升之象呀。

　　掌门姚不均飞立山巅，撑起护山大阵，以保三清派千万年基业不被这老祖飞升的雷劫所毁灭。他场景他依稀熟悉，无论是明夷老祖那次，还是天变那次，都是与这次如此的相似。

　　然而这一次，姚不均心中却不知为何，充满不安。

　　正是这时，一道巨大的天光，刺破云层，直冲地火峰。

　　地火峰上剧烈的轰隆一声，几乎是要炸裂开来。之后整个地火峰就被笼罩在了这天光之中，看不清吉凶。

　　地火峰上。
　　飞升天劫。

　　暗影鬼魅在冰封的墙壁之上飘荡，扭曲。汇聚成一张又一张鬼笑的脸一起对着坐中那个人。

　　“哈哈哈哈哈哈，褚无咎……”
　　“褚无咎！无咎……褚无咎…… 来呀……”
　　“哈哈哈哈哈哈……”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哈哈哈哈哈……”
　　“把身体交给我吧……给我吧……”
　　“喂，阿姜！”

　　骤然天光劈下，直入紫府，褚无咎吐出一口血来。

　　一切的幻影一同消散，又渐渐凝聚。

　　那冰层之中的鬼脸一张一张地向着座中之人处汇聚，一起狞笑着用一双鬼眼看着他。窸窸窣窣的笑声在洞府之中没有止境。

　　白色道袍下的手臂向前伸去，手指上悬挂的玉佩在手指之上飘荡。

　　座中之人的双眼忽然转成赤红色，收回玉佩来攥在手中，忽然用力，那玉佩咯吱作响，间或有光芒灵力从那玉佩中涌出，似乎下一刻就要不堪那力量而碎裂。

　　“我说你，成的什么假仙，修的什么乱道，还是将身体交给我，爱恨情仇，贪嗔痴念，风花雪月，纵情来去，入魔有什么不好。”

　　那些鬼影融化凝聚在了一起，在冰台的边塑造出另一个身穿耀眼红衣的人，那人竟与褚无咎同般容貌，只除了一双赤红色似满萦着鲜血的双眼。

　　那红衣人轻挑着眉向着坐在冰台之上的本体道，同时一倾身，歪坐在了冰台之上。艳红色的袖摆搭在了本体白色道袍之上。

　　同时褚无咎双眸闪过血色，额头上黑气凝聚。那本来超脱万物的淡然表情忽然崩塌，变得扭曲而狰狞。

　　他挥手一划，顿时一道寒气就向那红衣褚无咎袭去，打在红衣之上，那攻击打到红衣人身上的时候他身形一晃消失在了原地，化成了无数鬼影，飘荡在空中。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诡笑声复起，在洞府中的各个角落交相应和。

　　那身影消散却也只是一瞬，那些鬼影再次凝聚，又再次现出了红衣人的身形。

　　“怎么？恼羞成怒了？真是粗鲁，不解风情。” 那红衣身影笑着斜靠在了褚无咎的身上，在他耳旁低语。 “恨的就杀了，爱就夺过来。看谁不顺眼就砍了他一族，那么简单的事。自己与自己做难。这么痛苦，还不如将身体让给我轻松。嗯？”

　　那红影的手触碰到褚无咎，瞬间就融在了他的身体之中。

　　褚无咎的眼睛泛起了与红影相同的颜色，他手中的玉佩咯吱作响。

　　——“小葱！”

　　——“这里很好，我哪儿都不去。 ”

　　另一个声音在心魔蛊惑的间隙响起。

　　一道白光晃过的他的双瞳，赤红色被压制了下来。

　　有一道身着布衣的人影站在洞府的结界边，微笑着似乎是对着站在结界外的另一个人殷殷叮嘱。

　　那个洞外的人不知回了什么。那布衣人影笑着应答，笑得更加柔和。之后竟牵起那洞外的人的手，一同走出了洞府。在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洞府之中之前，那人回望了一眼。

　　那竟然是与褚无咎相同的容貌。

　　随后那人影就消失不见了。

　　然而只是一息之后，那个布衣的褚无咎又再次出现，做着与之前相同的动作，说着与之前相同的话，之后消失，又再次出现，周而复始，一次又一次。

　　褚无咎会神凝视着那个背影，想要听清他说的是什么，那洞外的人又是谁。然而却是只是枉然。

　　小葱……小葱是谁。
　　这名字如此熟悉。
　　他记得的，他记得的。
　　他有个童儿，叫做小葱，只是后来这童儿莫名丢了。
　　但是怎么丢的，却是不记得了。他忽然出现，又忽然又跑丢了。
　　那只是一个童儿。

　　不，不是。
　　不是那个童儿。
　　小葱……

　　眼前闪过了无数破碎了的影子，就是拼不成一个完整的影像。

　　小葱……
　　他是……

　　“哈哈哈哈哈……” 斜靠在冰台之上的那红衣人忽然狂笑了起来，那笑声张狂，充满了讽刺。

　　心魔

　　褚无咎骤然胸口剧痛，又是喷出一口血来，眼中的血色退却。他环目四顾，四周只有雷声汹涌，已经那摧枯拉朽地天光，洞府之中的冰封在坍塌，坠落。

　　“你笑什么？” 他看向那笑得癫狂的红影道，“你认识他。他是谁？”

　　“哈哈哈哈。” 身侧的红衣褚无咎却是依然狂笑声不止，完全没有理会褚无咎的问题，笑声的间隙还哼起歌来：“　斜影朱帘立，情、事共谁亲。分明脸上指痕新，罗帯同心谁绾。……红妆泣泪忆何人……”

　　“告诉我。”

　　褚无咎将手中玉佩甩落在地，一掌接着一掌地向着红衣心魔打去，那红衣身影消散又聚合，笑声依然跌宕在这斗室之内。

　　“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狞笑着的声音又忽然出现在了他的耳边。无穷无尽，永无止境。

　　褚无咎的双眸又渐渐涌起了赤红，同时双章击出，一掌打向那在狂笑的红影，一掌向着那不同重复着同一个动作的门口的那布衣身影。

　　那两个身影破碎，又很快再次聚合。

　　那红衣人影在褚无咎疯狂地攻击中，变得扭曲变形。但那狂妄肆意地笑声依然充满了整个洞府之内，在笑声之中夹杂着那红影变了调的像是在尖叫的歌声，无比清晰。

　　“梦中面上指痕新……罗帯同心自行绾……自从君去后……无心恋别人。”

　　这时间，一道山峰粗的雷电劈下，直将这地火峰劈开，直通了洞府之中。

　　雷劈在褚无咎的背上，他的道袍瞬时化为齑粉。接着又是一道雷劈下。褚无咎仰头，在混沌之中觉醒了最后一丝晴明。心知他心魔缠身，大限将至。

　　那丝清明只有一瞬，就被那魔气所侵袭，要渐渐迷失在心魔的蛊惑之中。

　　褚无咎只觉得心口疼痛剧烈，在这生死危急关头，那丝怅然若失的感觉竟依然仍旧萦绕不散。他看向被他扔出去的玉佩，一张手将之收了回来，扔到了自己的戒子之中。

　　之后咬破舌尖，灵力聚集指尖，并指在空中一划。这已经摇摇欲坠的洞府的半空之中，竟然平白地生出了一条缝隙。那缝隙之后不是洞府对面的景象，而是彻骨的黑暗。

　　褚无咎端坐回冰台之上，用那依然闪烁着冰蓝色盛光的手指在自己身体上缓缓滑下，他的身上顿时现出了一道血口，鲜血喷涌而出，并着体内蓝光大盛。

　　千年前他的割裂了时空将天外的魔气扔出界。这次他再次划破了时空，要割裂自己的灵魂，将心魔并情欲三尸一并斩入异世轮回。

　　本心陷入幽玄，固本守一。以待千万年之后，心魔轮回，泯灭于宇宙之间。

　　随着褚无咎手指滑下，那飘荡在洞府之内的歌声在发出一声被抑制了咽喉的惨叫后戛然而止，那张狂地唱着曲的红衣身影顷刻被凝固主了身形，与那站在结界中与洞外的某人循环说着同样话的布衣身影一同，渐渐消失在空气之中。

　　最后褚无咎的身体之中飞出一红一白两个光团来，在半空之中缠绕飞行，终于融成了一体。最后这团光球飞到了那黑色缝隙处，被那缝隙处的强大吸力吸了进去。

　　而冰台之上的人，则是端坐在蒲团之上，紧闭双目，像是瞬间被凝固成了一座冰雕一般，再也没有了任何动作，不知生死。

　　而褚无咎身上的那戒指，在这时忽然闪烁了一阵，也化作一道白光，流星一般穿过了那道缝隙，向着黑暗冲了进去，不见了踪影。

　　那道细缝像是终于餍足了，在吞噬了那戒指消失之后，就缓缓闭合消失在了空中。
　　这洞府中又恢复了那被破坏了大半的模样。

　　一道本应劈下的来势凶猛的雷，这时候忽然减了冲势，竟就这么消散在了半空之中。

　　空中厚厚的不详云层随着忽起的风飘散开去，如同寻常过路云朵一般，现出了云后的天光。

　　金色的阳光透过云层间隙洒下。

　　没有雷鸣电闪，也没有祥云天象。如同之前的每一天一样，仿佛之前的一切只是梦境。

　　浮立于三清派上空的长老们顿住了身形。

　　只有地火峰上残破的洞府还残留着被雷劫肆虐过的痕迹。

　　在破了洞的洞府之中安坐着一个紧闭双目，不知是否已然就地坐化了的男子。

　　风中传来三清派中的长老弟子们因这怪象的窃窃私语。

　　在这漏风的洞府之中还回荡着刚刚那红衣男子哼唱的曲子的回音。

　　“梦中面上指痕新，罗帯同心自行绾。自从君去后，无心恋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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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那首词是敦煌曲子词，南歌子。有改动。
我以为这一章可以完结的，结果越写越多，修了三遍了。 。。
第三卷的资料我还没啃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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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大家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