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推理]》青蕖

3、雪莱之死

　　“怎么了？”朱姒没头没脑地凑了上去。

　　“济慈死了。”何意又机械地学着白九的样子，重复了一句。

　　“啊！”朱姒陡然的尖叫几乎要撕破众人的耳膜。

　　“这个时候，能不能别捣乱了？”王善回过头去狠狠地瞪着朱姒。

　　朱姒往后退，几乎跌坐在地上，一脸惊恐地看着王善。

　　众人都沉浸在眼前景象带来的震惊中，没有人去指责王善语气的不善，甚至连发现也不曾。

　　“他会不会只是昏迷了？”章尔想要上前查探，白九伸手挡住了她。

　　“我已经检查过了，没有心跳，没有呼吸，瞳孔发散。”白九无力地靠着门框。

　　章尔的表情一滞，一脸痛苦地看向地上的章祁。

　　靠近墙的一侧放着一个长长的桌子，而桌子上面，密密麻麻、整整齐齐地堆了许多书。

　　电箱的门打开着，一根电线垂在空中。

　　章祁躺在地上，一双眼紧紧地闭着，双手随意地摆在地上，右手已经焦黄，他的包落在一旁，露出书的一角。

　　显然这根电线就是元凶，每个人都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只有白九还站在最靠近章祁的地方，悲悯地看着章祁。

　　看他的样子，似乎死得很快，快到来不及感受到一点痛苦。

　　何意不知道自己是该因为这一点而为眼前的少年感到些许欣慰还是该悲伤。

　　何意突然想起了《夜莺颂》里的那一句：“而现在，哦，死更是多么富丽：在午夜里溘然魂离人间”。

　　眼前的少年死了，死在了年华正好的时候，如同一朵即将绽放的玫瑰，枝上的花苞挣扎着要冲破春天的桎梏，而脚下的根却已是烂尽了。

　　章尔回过神来，想上前扶起朱姒，却见一直沉默的常梧突然朝坐在地上的朱姒冲去，抓扯着她的头发。

　　“是你害死了他！若不是你说什么要去弄什么电箱？他怎么会被死？都是你，都是你！”常梧的指甲在朱姒脸上留下道道血痕，朱姒的头发也被抓乱了，整个人好不狼狈。

　　“不是我！不是我！”

　　正当众人想要上前拉开她们二人的时候，朱姒忽然大叫一声推开了常梧，连滚带爬地往楼下跑去。

　　章尔正想追上去的时候，朱姒脚底一滑，连人带身上的背包一同滑到了楼下，楼下传来一阵□□声。

　　王善用手机的手电筒往楼下晃了一下，众人跟着看了一眼，朱姒正狼狈地躺在地上。

　　“我们先下去看看朱姒罢？”章尔不忍地别过眼，提议道。

　　众人都默契地跳过了怎么处理章祁的尸体这一话题，他们难道要把他的尸体抬到一楼去和他们待在一起吗？

　　“好。”何意没有回头，哪怕如此，她还是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烤肉的味道，她实在不想待在这里。

　　何意提脚便往下走，走到一半的时候发觉白九没在一旁，正欲回头，白九已经走到了她的身旁。

　　“我见这书被扔在地上，所以才捡了起来，济慈的诗不应该被这样丢在地上。”白九神色疲倦地解释道，用那双宽大的手轻轻拍着书上的灰，脸上有一股诗人般的忧郁。

　　这是何意第一次在白九身上看到些许属于诗人的气质，从前她所见到的白九，更像是一个邻家的哥哥，而这一刻，凭着黑暗里些许微弱的光，她看见了白九身上散发着一种诗人的光辉。

　　何意看了一眼白九手上的书，书的一侧贴着索书号，是图书馆的书无疑。

　　那沉默的少年章祁，是不是也如她们一样呢？

　　众人沉默地回到了二楼，章尔上前查看朱姒的伤势，确定她只是扭了脚后，众人的心情也并没能轻松一些。

　　白九和何意搬来一个小沙发，正准备把朱姒扶上去，却见朱姒忽然推开了白九和何意的手，用手颤颤巍巍地指着白九说:“是你！都是你！”

　　“还有你！”朱姒又突然转变方向，指着何意说道。

　　“你负责闭馆，为何不能检查完图书馆有没有人再闭馆呢？若不是你，若不是你……”朱姒抱着膝盖哭了起来。

　　白九一言不发地接受着朱姒的指责。

　　何意咬了咬唇，没说话。

　　章尔、王善都站在一旁没说话，常梧更是恨恨地盯着朱姒，那样子恨不得能把朱姒挫骨扬灰。

　　“我看我们都累了，发生这种事谁也不想的，不如靠着休息一会吧。”章尔一脸疲惫地说。

　　众人都没有应，却都各自找了地方坐了下来。

　　章尔和王善靠在楼梯的栏杆上，常梧靠着柱子，何意和白九靠在木桌桌脚上。

　　白九关掉了手电筒，放在桌上图书馆又陷入一阵黑暗，黑暗里有浅浅的呼吸声。

　　砰。

　　重物落地的声音把白九从睡梦中惊醒，周围仍有浅浅的呼吸声。

　　“醒醒。”白九把何意摇醒了。

　　何意睁眼，是满满的黑暗。

　　一阵窸窸窣窣的摸索声。

　　白九把手机屏点亮，照向四周。

　　何意顺着屏幕的亮光看去，桌上的手电和钥匙已不翼而飞。

　　再看向其余几人，靠着柱子的常梧已不知所踪。

　　何意急切地叫醒了其余三人。

　　“常梧和手电都不见了。”白九对着一脸疑惑的三人解释道。

　　“手电不见了！”朱姒惊呼道。

　　“我刚才听到楼上有一声响声，不如我们分头去找找吧？”白九提议道。

　　“章尔你和王善你们两人去四楼和五楼找，我和何意在二楼和三楼找，朱姒就留在这里。谁先找到就大声喊楼层，可好？”白九接着说，脸色有些苍白。

　　“我不要一个人留在这里。”

　　“难道你以为你能拖着这脚和我们一起上四楼？”王善不耐烦地反问道。

　　“我的手机还有电，给你吧。”章尔没有理会王善的眼神，把手机给了朱姒。

　　“我……我还是害怕。”朱姒脸上的妆已经全部花了，她小心翼翼地祈求道。

　　“我们很快就回来了。”何意心软地说道。

　　“那你们快点回来。”朱姒紧紧握着手机。

　　“走吧。”章尔叹了一口气。

　　四人分头上了楼，何意和白九在二楼的书架里找了一圈，就着何意手机的手电筒的光一排书架一排书架的查看着，却没发现任何踪迹。

　　“白老师，要不我们分开找吧？你在这头，我去那头。这样快一些。”何意站在三楼的楼梯口对身旁的白九提议道。

　　“可是我不太放心你。”白九的眼镜在黑夜里泛着光。

　　“白老师，我已经不小了，您就放心吧。”何意拍了拍胸脯说道。

　　“那好，你有事就叫我。”

　　两人就此告别，何意目送着白九带着微弱的光走进茫茫的黑暗。

　　何意眼眶一热，她从未想过会在图书馆遭遇这一切，但是，谁又想过呢？

　　“何意，撑过去就好了，乌云过去就是晴天了。”何意对自己说道。

　　何意书架里找了一圈什么也没找到。

　　往日里她只恨这书架太短，现在她却希望书架更短一些，好让她找到常梧。

　　但现实往往是事与愿违。

　　她找到了一个信号屏蔽仪，关掉后手机仍是没有信号。

　　何意失望地走到楼梯口的时候，白九正站在那里等着她，恰好王善和章尔也在这时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我们没找到，你们呢？”何意急切地问道。

　　王善和章尔摇了摇头。

　　“我想起来了，和常梧一起不见的还有钥匙。”

　　“钥匙？难道她是想搬开那些书架出去？”何意惊诧地说道。

　　“那我们去一楼看看吧。”章尔说道。

　　“我带路吧，我若是早点想起来便好了。”白九心怀愧疚地说道。

　　“这不是你的错，谁也没想到。”何意说道。

　　没想到这样一个看着很懦弱的女生，会这般有勇气在黑暗的图书馆里地独行。

　　何意打开手电筒往一楼后门跑去，章尔、王善、白九见状也小跑着跟了上去。

　　“雪莱也死了。”何意轻声念道。

　　“何意，常梧她还好吗？”章尔的声音有些颤栗。

　　何意站在倒落的书架旁，一旁的书架上满满的书似幽灵一般盯着众人，何意的手机的手电筒的光照着地，露出一个骇人的背影。

　　“她不太好。”何意用手电筒照了照书架。

　　在两重书架下躺着一个人，在书架的空隙下，是失踪的常梧的脸。

　　手电则摔落在一旁。

　　“你们说被这书架压在底下，会怎样？”何意转过头看向身后的三人。

　　王善脸色一白，往后面退了一步。

　　“她……她死了吗？”章尔结结巴巴地问道。

　　“死得不能再死了。”何意的声音有些疲倦。

　　“难道这图书馆中还有其他人？”王善抓住了章尔的手，声音夹杂着几分慌张。

　　“我们找个地方坐下好好谈一谈吧，也许从我们被关在图书馆开始，这场大戏便开始了，不如去三楼吧。”白九推了推眼镜，上前捡起手电。

　　“等等。”何意说着走向倒落的书架，从书架的空隙里扯出了常梧的包，顺便合上了常梧那双惊恐的眼睛。

　　常梧一定很害怕吧，何意叹了一口气。

　　“走吧，待会再告诉你们。”何意抱着包对目瞪口呆的三人说道。

　　“啊！”

　　突然，楼上传来一声尖叫。

　　这声音章尔和王善再熟悉不过。

　　方才她们急着下来，都没有注意朱姒。

　　“是朱姒！”章尔脸上一白。

　　众人没有言语，十分默契地往下冲。

　　等到众人冲上去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何意看见角落里有一束亮光闪过，很快便熄灭了。

　　朱姒的身子靠着沙发，头向后仰着，两只手无力地垂在沙发两旁。

　　她的那根丝带掉落在一旁。

　　那双无辜的美丽的大眼睛徒然地睁着，仿佛曾试图看清杀她的人的面目。

　　是谁杀了朱姒？

　　何意只觉得毛骨悚然，若是章祁的事情可以解释为偶然，那朱姒呢？是谁动手杀了她？

　　何意上前合上了朱姒的那双美丽的眼睛，她的身体还带着几分温热，让何意几乎要以为自己触摸的人还活着。

　　何意把常梧的包交给了白九，又拿走了放在沙发一旁的朱姒的包，白九拿上了放在桌上的《人间词话》和那本《济慈诗选》，四人慢慢上了三楼。

　　“等等，你们看。”王善忽然捂着嘴一脸惊恐地指着某处说道。

　　白九、章尔、何意顺着王善手指的方向看去，是贴在楼梯底部，他们的头顶的红外线监控器，如同蛇一样冰冷的眼神，冷冷地看着她们。

　　“图书馆没在这种地方安装过这种监控器。”白九皱着眉头说道。

　　“快把它打碎，打碎！”王善宛如一只惊弓之鸟。

　　章尔见状拍了拍王善的肩膀。

　　王善却一把拂开章尔的手，惊恐地叫道:“把它打碎！打碎！”

　　何意从包里拿出一个水杯，看了一眼章尔和白九，两人立刻会意地拉着王善往一旁退去。

　　何意用力地把水杯往监视器掷去。

　　砰！

　　监控器被砸碎，一片一片地从顶上剥落了下来。

　　“接着往上走吧。”何意转身说道。

　　四人接着往楼上走，到了三楼楼梯口时王善又接着尖叫了起来，何意只好拿了章尔包里的水杯砸碎了监控器，然后众人才如释重负地坐在了右边的自习区里。

　　“最开始我以为这只是一个偶然，但看起来我们似乎被什么人给盯上了。”白九不慌不忙地说道。

　　“为什么？”王善问道。

　　“我想，被盯住的是你们，而不是我和白九老师。”何意和白九相熟，十分默契地接着分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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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而现在，哦，死更是多么富丽：在午夜里溘然魂离人间”
出自《夜莺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