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推理]》青蕖

4、柯尔律治之死（捉虫）

　　“你这是什么意思？”王善怒目圆睁。

　　何意叹了口气，分别从放在一旁的常梧和朱姒的包里拿出了两本书，是《雪莱诗选》和《拜伦诗选》，何意看了白九一眼，白九会意地把那本《济慈诗选》放在了桌上。

　　“这和你说的有什么关系？”章尔疑惑地看了一眼桌上的书。

　　“你们喜欢他们，应该能记得他们活了多少年吧？”

　　“自然，济慈25岁，雪莱29岁，拜伦32岁，柯尔律治62岁，华兹华斯70岁。”章尔娴熟地说道。

　　“章祁喜欢济慈，常梧喜欢雪莱，朱姒喜欢拜伦。”何意一字一顿地念道，若不是章尔的提议，她还不能将她们和她们喜欢的诗人之间的对应关系记得这样清楚。

　　章尔和王善都脸色大变。

　　“你的意思是说按着这顺序，很快便是我们两个？”章尔脸色惨白地看着何意，迫切地想知道她口中的答案。

　　“但是为什么要杀我们？”王善扶着眼镜，凑近何意道。

　　“这就要问你们自己了，凶手一定非常了解你们。”何意说道。

　　“但是照你的说法，你和白老师也知道我们喜欢谁，你们也可能合谋杀了她们？”王善总算冷静下来，推了推眼镜。

　　“你说得没错，但你忘了我们是怎么被关在里面的？何意顿了顿，我是回来拿手机，而白老师是折回来拿书的，我们留下来是偶然，而你们留下来却是必然。”何意缓缓地说道。

　　“刚开始你说，你们自习室的钟恰巧坏了，这应该就是凶手的计谋。”何意笃定地说道。

　　“即便你说的是真的，但只要我们有一个人打开手机，就能发现闭馆的时间到了，这样一来，你的假设便不成立了。”王善手撑着桌子，针锋相对地说道。

　　“如果我是凶手，我不会只想一个法子把你们留下来，你们所见的只是凶手的第一层计谋，若你们有人拿出手机看了时间，凶手自然会有第二层、第三层计谋。”白九插嘴道。

　　“如果我说我在三楼看见了一个信号屏蔽仪，关掉之后手机仍然没有信号呢？”何意说道。

　　“你的意思是在这图书馆里有不止一个的信号屏蔽仪，手机没有信号是人为？”王善睁大了眼。

　　“不止如此，我们被关在图书馆，电源被切断，后门被堵住，都是人为，凶手此刻说不定便躲在哪一个角落看着我们的垂死挣扎呢？”何意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首先，我们说说章祁的死。”

　　“他是触电而死，当然并不排除意外的可能性。”白九接着说道。

　　何意注意到在白九说到“触电而死”的时候，章尔的脸上浮过一丝痛苦的神色，王善则是一脸的惊恐。

　　“我是第一个发现他死的人，就这一点而言，我的确有嫌疑，但我并没有杀他的理由，也绝对不会杀他。”

　　“我相信白老师，白老师平日里连对书都十分温柔，又怎么会狠得下心杀人？”何意真切地说道，在剩下的几人中，她最相信的，就是白九。

　　章尔和王善都紧紧靠着椅子，未置一词。

　　“章祁死的时候，你们都在楼下，对吗？”白九抿了抿唇，问道。

　　“那如果章祁的死不是意外的话，在这图书馆中一定还有另一个人，也就是凶手的存在。”白九接着说道。

　　“但是遗憾的是：对他的死，我们并没有什么证据。接下来，我们便说说常梧的死吧。”白九躺了一口气。

　　“她的死因显然是被书架砸到，我们之前去的时候，旁边还有一个空置的书架，再去的时候，已经没了。显然是凶手推倒了书架，或者设置了什么机关让书架倒了下来，但是现场显然没有什么机关的痕迹，那便是凶手亲手推了那书架，我和章祁亲手搬过那书架，一个人是绝对搬不动的，但推倒它还是可以的。”白九说道。

　　“我在半梦半醒的时候听到了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那时候我们五人都还在二楼，所以，我们中不可能有凶手，所以我们并不需要互相怀疑，自乱阵脚。”白九沉着冷静地分析道。

　　“说起来，那时候我也隐约听到这你说的声音了，在你摇醒我之前。”何意说道。

　　“我也是。”王善跟着附和道。

　　“并且，朱姒尖叫的时候，我们四人都在一楼，这更证明了白老师说的上一点，就是这图书馆中还有其他人。”何意开口说道。

　　“但是凶手是怎么在这几层楼间来去自如的？从一楼到五楼，只有这个楼梯啊，电梯已经不能用了。可能一不小心就会被我们发觉。”

　　“不，还有员工专用的电梯。”何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惊恐地说道。

　　“图书馆的自助还书机在一楼，我之前负责过把书返架，所以知道。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员工专用电梯是单独的电闸控制的？”何意向白九求证道。

　　白九沉重地点了点头。

　　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样一来，凶手简直是来去自如。”章尔怔怔地说道。

　　“最后是朱姒的死，她是被丝巾勒死的，但是凶手并没有留下什么踪迹。”白九有些沉重地说道。

　　“不，凶手留下了痕迹。”何意出声反驳道。

　　“在我们听到尖叫和跑过去之间只有很短的时间，凶手就勒死了她，照此来说，凶手应该是一名男性。”何意接着说道。

　　“但是如果凶手出其不意的话，朱姒被吓得来不及反抗也是有可能的，所以凶手的性别还不一定是男性。”白九皱着眉头说道。

　　“好吧，我的推理的确还不够完善。”何意有些垂头丧气。

　　“她们三人的死都恰巧契合了她们喜欢的诗人的年岁的从小到大的顺序，所以，凶手一定是非常了解你们的人。”何意很快又抬起头，说道。

　　“你们不妨想想，有没有什么人了解你们又恰好恨不得你们去死？”白九不疾不徐地说道。

　　王善的脸上忽然浮出一丝惊惧的神色。

　　“是她！一定是她！她之前就说过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王善转身摇着章尔的身子。

　　章尔闻言，摇着头，面色惨白。

　　“不，她不会这么对我们的……”章尔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尚未察觉的怀疑。

　　“她是谁？”白九皱着眉问道。

　　“许旒。”王善双眼无神，靠在了椅子上。

　　何意皱着眉，她想起来了，之前朱姒也提到过许旒，而当时，众人的样子瞧着都不太好，仿佛许旒是他们的心病。

　　“原来许旒与我们常常一起上自习，一起读诗，她最喜欢的就是王尔德，后来她和朱姒吵架了，便再没有和我们一起过。”章尔捏着拳头，脸色惨白。

　　“你说的吵架不止吵架那么简单吧？”白九看着章尔的神色，便猜测其中深有隐情。

　　章尔点了点头。

　　“是的，那是上学期的事了，朱姒剽窃了她的论文，许旒找她争辩……”章尔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痛苦的神色。

　　“朱姒说只要我们给她作证，就给我们的诗歌协会捐款，当时诗歌协会的经济状况已经入不敷出了……”章尔似在给自己对朋友和良心的背叛辩解道。

　　“最后，教授便给了许旒不及格，许旒从此退出了我们几人。”王善扶了扶眼镜，接着说道。

　　“其实我们几人后来私下找过许旒，想补偿她，再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她们说她得了抑郁症，再后来，她休学了，我们都默契地谁也不曾提起过她……”章尔垂着头说道。

　　“对了，章尔，之前我们和许旒闹掰之前听许旒说过，她有一个S大的男朋友，她准备之后告诉我们，但是后来那件事发生了，她就退出了我们。”王善惊恐地说道。

　　何意和白九都默契地没有指责章尔她们的选择，不说她们，何意自己都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若不是求生的本能克制着心中的惊惧，恐怕她也不能如此冷静地分析。

　　“难道凶手是许旒和她的男朋友？”何意不确定地问道。

　　“不，”章尔摇了摇头，“我之前从别的渠道得知，许旒已经被送进了疗养院。”

　　“那凶手极有可能是许旒的男朋友。”何意大胆地猜测道。

　　“现在，凶手说不定就躲在哪里，用监控器观察着我们的一举一动，我们一定不能自乱阵脚。”白九忽然插嘴道。

　　“那我们为什么还不赶快去把监控器都给毁了？”听到“监控”二字，王善心中的那根弦，又绷紧了。

　　“因为凶手他显然十分享受让我们感到恐惧的快感，你们见过一口咬死耗子的猫吗？”白九轻轻地开口。

　　王善惊惧地看着白九。

　　“若不毁掉那些监控器的话，我们岂不是瓮中之鳖，任他鱼肉？”章尔皱着眉说道。

　　“凶手不知道躲在哪一个角落，我们如果贸贸然去找他的话，无异于送羊入虎口，不如先毁掉那些监控器，断了他的手脚。”白九冷静地分析道。

　　“不止要毁掉那些监控器，还要关掉信号屏蔽仪，这样我们就能打电话求救了，你们的手机还有电吗？”何意问道。

　　“百分之四十。”白九抱着手说道。

　　“百分之三十。”王善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百分之二十。”章尔叹了一口气。

　　“我还有百分之十的电，常梧的手机还有百分之二十的电。”何意把常梧的手机拿出来看了一眼，递给了章尔。

　　“目前我们还有四只手机，还有一支手电，先用何意的手机和我的手电照明吧，实在不行，就用章祁和常梧的手机。”白九无奈地说道。

　　“目前的状况也只能这样了，我们先去把监控器关掉，顺便找一找信号屏蔽仪。”何意说道。

　　“现在是几点？”白九转头问了一下何意。

　　何意看了一眼手机，又说道：“凌晨两点。”

　　“现在是凌晨两点，再有几个小时就是天亮了，等到这一夜过去了，我们说不定能找到出去的办法。”白九见士气低沉，出声安慰道。

　　“等等，在此之前，我们要先找点趁手的武器防身才是，万一与凶手碰上了也不至于束手就擒。”章尔提议道。

　　“你说得有道理，不如用扫把吧，这个还能用来打监控器。”何意转身小跑着从目光可及的清扫间拿出了几个扫把，又把扫把头拆下，把剩的扫把的棍子递给了白九、章尔和王善。

　　“我们从哪里开始？”章尔的手紧紧地握着棍子，不安地问道。

　　“从五楼到一楼吧。”白九说了一声。

　　四人从五楼到一楼扫视了一圈，打碎了所有目所能及的监控器，却没有找到信号屏蔽仪的半分踪迹。

　　众人身心俱疲地回到了三楼，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

　　“也不算无功而返，至少我们毁掉了监控器嘛。”何意苦笑着说道。

　　“啊！”王善忽然捂着嘴惊声尖叫道。

　　“怎么还有监控器？”王善慌张地指着天花板。

　　何意顺着王善指的方向看过去，空空的天花板没有任何东西。

　　这个可怜的姑娘已经被吓坏了吧，何意看着有些神经质的王善想道。

　　“王善，那里没有监控器，你看错了。”章尔温声劝慰道。

　　“不，那里明明有，你们都疯了！你们都疯了！”王善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章尔。

　　“凶手他一直在看着我们呢！我们逃不掉的。”王善一脸惊恐地往后退，毫无节奏地挥着棍子。

　　“王善，没事的，有我们呢，你只是吓坏了。”章尔慢慢地向王善走去，想夺下她的棍子。

　　“不，你们都是同伙！是杀人犯！是帮凶！你们和凶手串通好了要杀我！”王善冲着章尔疯狂地挥舞着棍子。

　　“不，那只是你的错觉。”白九站在一旁冷冷地说道。

　　“不！你们在骗我，我要自己想办法出去，一定会有的。”王善说道。

　　“对了，窗户！”王善的眼睛一亮，突然拔腿往窗户边跑去。

　　“她要做什么？”何意看着愣在一旁的章尔和白九。

　　“不好，她要跳楼！我们快去拦住她。”白九说完便向王善追去。

　　章尔和何意也猛然惊醒，追着白九而去。

　　王善发觉身后的白九，越跑越快，嘴里还念念有词道：“你们都追不上我的，只有我能出去。”

　　众人只能看见她纵身一跃的背影。

　　以及听见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

　　何意只听见白九沉沉地说。

　　“柯尔律治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