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自救指南》携手同行

14、冰川之一角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谭礼缓缓道，“这是在下安排在朝廷的人手传来的信息，女帝对于江南也是忌惮的很，否则也不会暗中派人游说各世家了。”

　　南阳王捏紧纸卷，疑惑道：“这样一来，岂非和太子南下的初衷相违背？陈玉到底要做什么？”

　　“女帝费尽心思不过想除掉王爷，这一次也是想借太子之手把事情闹出来而已。她一方面寻求证据，另一方面拉拢世家，为的就是孤立王爷，以求在来日大争中多些胜算。只是很可惜，项尧死了，太子此行算是一无所获。”

　　“依先生之见，本王现在该怎么做？”

　　“不管是金霞城还是连州，都不是王爷一个人经营的。女帝想要把全部矛头指向王爷，又要小心安抚各世家，就必须推出来一个人平息众怒，不得君心又负责查案的太子自然是首选。王爷现在需派人散布消息，离间这对母子，让女帝先自乱阵脚。当然，这是其一。”谭礼神色悠然，颤动的目光却泄露了他内心的波动。他知道，一旦事成，他就不再是南阳王府一介无名谋士，他的名字会随着南阳王而家喻户晓！

　　南阳王不知谭礼心事，忙追问：“那其二呢？”

　　谭礼悄悄吐纳几口气，心绪平稳后才道：“固守江南。王爷，江南并不是您想象的那样固若金汤，至少就金霞城的事情来看，已经有人出卖了您。您需趁着女帝收拢人心之际，好好敲打敲打他们。您得让他们知道，背叛王爷是没有好下场的，比如当年的冯家。”

　　他缓了口气，又道：“只有把江南牢牢攥在手心里，王爷才能挺直腰板和朝廷抗衡。况且江北的勋贵大多源于江南，您还可以用世家的力量去瓦解朝廷，到时候王爷还用惧怕一群匹夫吗？”

　　“妙啊！妙啊！”南阳王抚掌大笑，又突然僵住了嘴角，眉目挂上了忧虑，“可是本王并不知道是谁告密，又该怎么敲打他们？”

　　“这又有何难。”谭礼坐正身躯，如冰霜一样的目光瞥着地下缓缓流淌的血池，嘴角弯起了一个适宜的弧度，“楚家二房虽然唯王爷马首是瞻，但是家主楚烨却没有任何表态。还有他的孙子楚泽宜，素来与王爷为难。王爷可借此机会杀一儆百，并彻底收服楚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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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下定决心去裕州，陈靖与楚泽秀便收拾了一下物什，弃车就马而走。只是二人于此间并不熟悉，在一条岔道上走错了路，待到返回行至卜阳城门时已经薄暮冥冥，城门早已关闭，二人无奈，只能折返在十里长亭处歇息一晚，明日在行入城。

　　然而二人似乎在今日诸事不宜，等到他们再回到长亭的时候，那里已经有几个小萝卜头抱团歇在那里了。

　　陈靖一扫那四个孩子，二男二女，最大男孩子的不过十一二岁，最小的才三岁左右，被一个骨瘦嶙峋的小女孩抱在怀里安睡。四个孩子衣衫虽然还算整洁，但委实单薄了些，在丝丝浸骨的寒风中瑟瑟发抖。

　　陈靖动了恻隐之心，指了指亭子不远处的一颗合抱大树，“咱们去树底下歇一歇吧。”

　　楚泽秀有些不满地咕哝一句，陈靖不曾听清，只见他依言牵马过去。

　　二人把马栓好，楚泽秀道：“您先在附近拾些柴禾，我去林子里打些野味来。”

　　“好，你小心些。”

　　楚泽秀不放心地又叮嘱道：“您别急着生火，等我回来再说。”说罢意有所指的看了看陈靖的手，他的手常年握笔，指节覆有薄茧，但比起自己耍大刀的大糙手不知细腻了多少倍。楚泽秀甚至有些担心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太子爷会不会捡柴禾。

　　陈靖白了他一眼：“孤……”他余光瞥向亭子里戒备地盯着这边的四个孩子，改了口：“我会生火的！前些日子我也跟着奚山学过的。”

　　楚泽秀不可置否，只是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目光上下来回打量着他好久，最后不明意味地摇了摇头，提剑转身往林子里走了。

　　“什么人嘛，小看人！”

　　陈靖撇嘴，不服气的去附近的树下捡柴，竟也捡了不少。他挑了几根粗的搭成架子，取出火折去引燃一根细枝，怎料他擎着胳膊点了许久也把树枝点着，不由皱紧眉头，思量着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小公子，你这样做不对。”亭子里最大的男孩子一直注意着树底下的动静，见到陈靖笨拙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你得先用干草起火，火大了之后再填树枝。”

　　“嗯？”陈靖一愣神，心念辗转，然后朝男孩子招手，“这位弟弟，你过来帮我生火好不好？你可以把你的弟弟妹妹们都带过来一起取暖。”

　　男孩子有些犹豫，不过他身边的小女孩扯了扯他的胳膊，带着央求的语气喊了句，“哥哥……”

　　男孩子心中还带着警惕，不过看着弟弟妹妹瑟瑟发抖的身躯，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他朝陈靖弯下腰，感激地道：“多谢公子。”

　　四个人，男孩子与一个小女孩拿行李，另一个女孩抱着最小的弟弟来到树下。男孩子让两个妹妹去整理行礼，自己则接过陈靖手中的火折，在地上寻摸了一把干草点燃后放进架子里，又陆陆续续往里面放了几根细小的枯枝，等到火势渐稳，他又放进去两根稍微粗壮耐烧的树枝，然后退到弟弟妹妹身边，揽着他们一起烤火。

　　陈靖好奇地打量着他们四个人，火光打在四人的脸上，忽明忽暗，衬得他们本就黑瘦的笑脸更加黯淡。他继而看向对方为数不多的行李，心念辗转，朝男孩子笑了笑，温和地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林大满。”

　　“你们也要去卜阳吗？”

　　“是的。”林大满揽紧了弟弟妹妹，“我想在卜阳城里做工挣钱，我听村里人说，只要肯吃苦，就能在这里挣大钱。”

　　“挣钱？那你爹娘呢，他们不管你们吗？”

　　林家的两个女孩子闻言埋在林大满肩头呜呜哭起来，林大满揉了揉两个女孩的脑袋，低声道：“他们死了。”

　　“对不起。”陈靖有些歉疚地道。他看着林大满瘦小的身躯，蹙起眉头：“可是你才多大呀，人家怎么敢用你。你弟弟妹妹也还这么小，为什么不在家里谋个营生呢？你们四口人，只是种地也可以生活吧。”

　　林大满眼圈泛红，“我们没有地了，也没有家了。”

　　陈靖把这话反复品读，敏锐地发觉了不寻常，“前两年朝廷不是按人口重新分了地吗，怎么会没有地呢？”

　　林大满抬头看了陈靖一眼，见他面容疑惑，并没有其他意思，便小声解释着：“我们村子里根本就没有分过地，整个村子都是佃农，没有自己的土地。去年东家都不佃给我们了，我们也就没有地了。”

　　“可恶！”陈靖阴沉下脸色，倒将对面的孩子们吓得一哆嗦，他忙安抚道：“对不起，我不是凶你们的。大满，你们东家为什么不佃给你们地？”

　　陈靖干净俊逸的面容与温软谦和的语气让林大满卸下了全部警惕，他在肩头摸了把泪，仿若胸臆间所有的委屈一下子找到了发泄点，泣血诉道：“城里的大官人看中了我们村子，想在村子里建庄子，要把整个村子里的人赶走。大家不肯，大官人就让东家把地都收回去了。他还让人拆我们的屋子，违抗的人就会挨棍子，我爹就是被他们活活打死的。”

　　说到最后，两个小姑娘已经放声哭起来，怀中熟睡的小男娃娃被哭声吵醒，也跟着哭。哭声在寂静的夜里被无限放大，荡漾到远方，传向灯火喧嚣的卜阳城。只是卜阳城的城墙太厚重，声音被阻断在城门口，怎么也传不进去，但是城中的欢歌笑语却能清晰的送往卜阳的各个角落，送到陈靖的耳朵里。

　　“大满，你说他们要赶走村子里的人。那个大官人没有赔钱给你们吗？”

　　“没有，来的人说那里原本就是大官人的地。”

　　陈靖袖下的双手紧紧攥成拳，低垂的眼睑遮住了满目悲凉与怒火。

　　这是比金霞城还要悲惨的地方，有权势的人拼了命的敛财圈地，生话在最底层的百姓活该受死。而此间只是冰山一角，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也许有更加多的悲惨事件发生。

　　这就是江南，富贵乡。

　　这个时候林立的世家在做什么？被朝廷忌惮的南阳王在做什么？朝廷又在做什么？

　　这个时候，陛下在想什么呢？

　　陈靖的心头像是被一根细针刺了一下，并没有感到多疼，可是伤口却压抑的他喘不过气来。

　　林大满抱起弟弟轻声哄着，又小声安慰妹妹不哭。他害怕哭声惹得对面的心善的公子不开心，不让他们待在这里，那他们就连这点温暖都蹭不到了。他是大男孩了，还能忍，但是弟弟妹妹却受不了冻。

　　这样想着，他就越发焦急的拍打着弟弟入睡，可是小孩子偏偏不遂他意，哭得愈发声嘶力竭。

　　“哥哥，弟弟饿了。”左边的妹妹小声说道。

　　林大满也知道弟弟饿了，可是他们已经没有吃的东西了。他只能轻声哄着不更事的弟弟，祈求他可以早些入睡。睡着了就不饿了。

　　等到明天进城就好了，大满想。他还有力气，可以像小鱼哥那样给人扛麻袋，赚了钱就可以买东西吃了。

　　陈靖看这一幕眼眶发热，突然站起来，“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林子里找我的伙伴。”语毕快速地朝楚泽秀前往的方向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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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被老爹按着画电路图，瞬间想起到高中被物理支配的恐惧Σ( ° △ °）！！！
喝口农药压压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