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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换一种方法 ...

  •   陈靖睁开眼睛,入目碧空如洗,云芽横卷。耳边传来一阵“噼啪”声响,他心中一惊,揉着有些僵硬的脖子坐起来,打眼便看见了背对着他正忙碌的楚泽秀。

      彼时楚泽秀也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回头瞟了他一眼,将烤架上叉到一根树枝上的三条鲫鱼转了半圈,“鱼快烤好了,醒了就过来吃吧。”

      陈靖甩了甩还有些昏沉的脑袋,睁大眼睛打量着周围。但见此处枯叶衰草,流金映泉。一条小溪自北方蜿蜒而来,在此处一分为二,又在百步外合为一处向东南方向流去,溪水淙淙,如鸣佩环。不远方,一辆青蓬马车停在拦腰折断的枯树旁,两匹红鬃马正低头吃草。

      “这是什么地方?”他明明记得在屋子里和楚三说话来着,楚三还逼着他喝酒。对了,酒!

      陈靖幡然醒悟,“你在酒里下药了!”

      “要我说就该早点下药,不然这会儿都到京城了。”楚泽秀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杂草,又捡了一根叼在嘴里,悠悠然走过去,“感觉怎么样啊殿下?饿不饿?渴不渴?”

      陈靖听出话中意味,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跳起来抓住楚泽秀的衣襟,怒道:“楚泽秀!这是哪里!是不是出了连州了!其他人呢!”

      楚泽秀比陈靖稍高一点,此刻虽被他揪住衣襟形容也不显狼狈,从容地道:“程逾明按照原先的计划兵分三路往裕州走,我带着殿下晚了一步离开。现在是卜阳境内,离连州有两日的路程。再行一日半,可至裕州。”

      “你……你……”陈靖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双目一片猩红。他胸口急促地喘息几下,低垂下眉眼,手指也逐渐松开楚泽秀的前襟,“罢了罢了,事已至此,再追究也无用了。”

      这话倒让楚泽秀大吃一惊,“我原以为殿下会急着返回连州去。”

      “孤又不傻。”陈靖无语地瞪了楚泽秀一眼,眼眸中还残存着未来及敛去的怒气,“既然出了这龙潭虎穴,自然没有再跳回去的道理。”

      楚泽秀扯了扯被拽出褶印的衣服,撇了撇嘴,“殿下想通了?”

      陈靖沉默片刻,抬起头,眸子里又染上万丈光芒,一副斗志昂扬的姿态,“傅家手里有兵,不好对付,可孤要查仙人岛也未必要先动傅家。项尧不是没说实话么,那孤就改道去宁宗,总会查出些端倪来。”

      “……殿下,这恐怕不行。”楚泽秀揉了揉眉心,轻声道,“我把项尧交给傅晟了。这是他放殿下出城的条件。”

      “什么?!”陈靖身体一颤,不可置信地问道,“项尧是人证,你就这么随随便便给傅晟了?他可是孤手里唯一的证据!”

      楚泽秀早就料想到陈靖的反应,此刻也没有多惊讶,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不厌其烦地朝他解释着,“证据没了还能再找,殿下躯体尊贵,实在不该在连州久留。楚三也是无奈之举,还望殿下赎罪。”

      他这话说的软软绵绵,又不失道理,让陈靖心头的一团火郁结而不得发。忽地他又察觉出不对劲,横眉一扫,寒声道:“不对!单凭一个项尧傅晟是不会放孤离开的,你还答应了他什么?楚泽秀,你可别胡来!”

      虽然听着语气不太好,楚泽秀也知他关怀之意,勾唇笑了笑,“他以为我手里有不利于他的证据,不敢轻举妄动,拉上项尧也只是为了在南阳王那里好交代而已。给他一点好处,双方才能各退一步嘛!”

      “他以为……所以你是骗他的?”

      “兵不厌诈。”楚泽秀深深看了陈靖一眼,心中暗道傅晟那老家伙可比你惜命。

      陈靖眼中的光彩一下子就黯淡许多。他尚有理智在,知道自己不可以与楚泽秀生气,因为楚泽秀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救自己于危难,可是他又不得不懊恼,因为这样一来他这些时日的所有努力都付诸东流了。

      他转身朝着溪边走过去,楚泽秀凝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虽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听到那些沉重的话语,“孤知道你们都想让孤早日回京,可是现在孤回去了,江南还是老样子,没有丝毫变化。如果连已经摆在台面上的事情都视若无睹,那隐藏在这片土地各个角落里的冤屈什么时候才能昭雪?”

      陈靖一脚将脚边的石子踢出老远,稚嫩的脸庞上一派悲戚之色,“孤不知道陛下真正的意图是什么。为了消灭南阳王也好,为了掌控江南势力也罢,这都不是孤所求的。孤做这一切,求的是国泰民安,政治清明。”

      楚泽秀刚要说些什么,一阵焦糊味袭来,他动了动鼻子,回头一看冒着黑烟的烤鱼,大呼一声,“我的鱼!”旋即跑过去抄起树枝,把鱼从烤架上那下来。

      他席地坐下,吹了吹鱼身上的焦灰,又掰了一块肉放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吃起来。那厢陈靖见楚泽秀不接话,又闻见烤鱼的香味,摸了摸空瘪的肚子,也顾不得谈什么家国天下了,眼巴巴的瞅过去。

      陈靖的目光太亮,楚泽秀想忽略也忽略不了,长长叹了一口气,指了指身侧的枯草地,“殿下过来吃些东西吧。”

      陈靖闻言乖乖地跑过去坐下,也揪了一块鱼肉放嘴里。这几日楚泽秀防着陈靖醒来胡闹,给他下了足份的蒙汗药,一路也只喂了点水,并没有喂给吃任何东西。这会儿鱼肉一入口,陈靖立刻狼吞虎咽起来,半分仪态也无。

      楚泽秀别过眼不忍直视,又忍不住嘟囔道:“堂堂太子居然落到这地步,你犯得着么!”

      三条肥美的烤鱼悉数落到陈靖肚子里,他吐掉最后一根鱼刺,打了个饱嗝,最后不好意思的对上楚泽秀无语的目光,“楚三哥,有水么?”

      楚泽秀:“………………”

      吃饱喝足之后,楚泽秀寻了快干净的石头头枕胳膊仰天躺下,闭目养神,陈靖则呆呆的望着眼前渐息的火光出神。

      近乎于尴尬的一阵沉默之后,陈靖拿树枝拨了拨余烬,矜持地开口,“孤绝对不会回京城的。”

      楚泽秀淡漠地“嗯”了一声,眼皮动也不动,懒洋洋地说道:“马车里还有点蒙汗药,殿下自己兑水喝了吧。”

      陈靖顿时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其实楚三并不是要拦着殿下查案,只是不希望殿下用这种方法自戕而已。”楚泽秀迎着高高在上的阳光扯出了一个倜傥的笑容。

      “你这话是何意?”

      “光明正大的法子对于恶人是行不通的。您的那些大道理可以对我讲,也可以对程逾明讲、对赵国公讲,因为我们是磊落之人,不拘小节,不违大道。相反,对于阴险小人来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就像在连州时,您若是出去与傅晟讲道理,只怕话还没出口就被绑了,可是我只诈了诈他,我们就得以平安离开了。”

      陈靖摇了摇头,“不,孤不想成为一个满腹阴诡之人。”

      “这叫权术,殿下,您必须得学。”这已是楚泽秀第二次说这话。他少有这样正经的时刻,说出来的话陈靖不由得重视,可是权术就代表阴谋吗?陈靖低下头,面容疑惑而纠结。

      楚泽秀蓦地睁开眼睛,阳光铺洒进瞳孔散去层层阴霾,他咬了咬牙,语气轻松道:“殿下,去裕州吧!楚三知道您想肃清江南,在陛下没有动手之前,从裕州开始也是一样的。”

      “裕州?”陈靖难掩诧异,“你想让孤去查楚家?”

      “裕州楚氏绵延八百年之久,早已是江南第一世家,在士林的影响力非同小可,这也是南阳王为什么费尽心思要与楚家联系在一起。您拿住了裕州楚家,就等于握住了天下文人手中的笔,那样至少在江南,您是有话语权的。至于您该怎么拿捏住楚家,您得自己去想,不过楚三可以先把话摆在这里,明德至善对于楚家已经不时兴了,虽然楚家没有军队,您不用点计谋也是不成的。”

      陈靖心念一动,仿佛有些明白楚泽秀的意思了。他内心有些迟疑,也有些感动,清冽的眼眸定在了左后方懒散的人影上,辗转下不了决心。

      许是感到太阳有些晒,楚泽秀拿袖子遮住了脸,沉闷的声音接着从袖底传出,“各世家惯会见风使舵,到那时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您就可以挺直腰板择优选才了。把这些世家摆平了,南阳王又何足为惧,各世家为了自保肯定会把南阳王推出去,他所做的事情也必然会被抖露出来。没有了世家的支持,南阳王就是个纸老虎,经不起风吹的。”

      陈靖犹豫再三,提醒道:“楚三,你想清楚,孤既然要做,就势必不会手下留情。你会成为整个楚家的罪人。”

      楚泽秀半晌不做声,就在陈靖以为他已经睡过去的时候,才听见他轻声说:“楚家有君子,我相信殿下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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