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不起的小公主》霜雪千年

6、想方设法

　　明凰陪着曹夫人回房睡下，这一觉睡得不好，二人心里都不踏实。第二天一早，曹夫人见明子涵还没回来，又想着昨天明凰无意间说漏的话，总觉得不妙。便让下人把明凰叫起来梳洗打扮，说：“咱们上步大人家坐坐，顺便打听打听消息。”

　　礼部尚书步家是书香门第，为人仁厚，是为数不多在明家落魄之后，还与她家来往较多的朝中之人。从前明瑾做丞相时，步大人曾与其共事，现下与明子涵交集倒不多，只是两家女眷不时走动。那步府的赵夫人也是继配，膝下亲生的也是个女儿，所以和曹夫人倒谈得来。

　　“礼部有礼部的事，步大人都未见得知道哥哥怎样，步夫人能告诉咱们什么，”明凰沮丧地说，“要不你自己去吧，我去宫里看看。”

　　“朝政上的事咱们不懂，也只有在外头先打探打探。你与我一同去吧，别私自行事，再闹出什么乱子来。”曹夫人说。

　　曹夫人虽不是明子涵的生母，可也是将他从小带大的，他又是明家如今唯一的男子，他不平安回来，她心里自然焦急。可是她更怕明凰也跟着出事，明凰一向冲动好胜，她昨日没拦住，担心了一晚上，幸而明凰平安回来了。今日她无论如何也得想办法把她拢在身边。

　　她本以为明凰会坚持己见，没想到她倒乖乖地答应了，只是看着自己身上的淡粉色罗裙和丫鬟正给她披上的白纱外衣，嘀咕说：“能不穿这个吗？”

　　明凰素日里喜欢男子打扮，又有着军衔，入宫也多着男装。即便穿女装，也多是简单的素色，少穿这样明艳的衣裳。曹夫人说：“都穿好了就别换了，这是赵夫人前一阵在兴隆坊做了专门拿来送你的，不穿不合适。”

　　“不穿不合适，穿了更不合适，”明凰穿着轻薄飘逸的纱裙，让丫鬟给她梳着小姐的发髻，弄得一身的不自在，“这衣服也就他们家步花间穿穿，我穿也太别扭了！”

　　曹夫人说：“哪里就别扭了，挺好看的。”

　　明凰跟曹夫人坐了轿撵到步府，明凰本不想拂母亲的意，打算先跟着去打听打听再说的。不过这衣服穿得她实在是不自在，不想见人。她又是个急脾气，这一路轿撵坐的，已经待不住了。

　　于是一下轿，她马上对母亲说：“娘，要不你还是自己进去吧，我还是要去宫里头！”说完，她没等曹夫人回话，转身就往回跑了，想回家换了衣服再进宫。

　　*** ***

　　明凰一路小跑，快回到明府时一转弯，一下撞上了一个人。明凰的头撞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倒是有些痛。她捂着额头“哎哟”了一声，那男子也被撞得向后退了两步，抱怨道：“怎么走路的！”

　　明凰本也想抱怨，却听这声音熟悉，一抬头：“江曜？”

　　那男子闻声也抬起头来看她，待看清了她的容貌，整个愣住了：“明凰？”

　　明凰又惊又喜，却也觉得奇怪：“你怎么在这，你爹不是这个时辰下朝吗，你不用在家待着？跑到我家门口干什么？”

　　“当然是来看你啊，”江曜说道，他果真是来“看”她的，一双眼睛就那么直直地盯着她看，看了半晌，认真地说，“阿凰，你穿这样真好看。”

　　明凰被他看得一脸不自在，听了这话更是脸红，低头说：“真的吗，我以为很别扭。”

　　“真的，”江曜说，“他们都说我姐是盛京第一美人，我看是因为你不打扮。你若打扮起来，比我姐好看多了。”

　　明凰听他这么说，心里自然高兴，不过多少还是有点心虚：“江星辰长得那么美，我还是别和她比了。”

　　江曜看着这样子的明凰，心中如沐春风，只想和她再多闲谈一会儿。可是他今天偷跑出来，却是有要紧事要和明凰说。他只好不再继续玩笑，正色道：“阿凰，我刚刚听说了一件要紧的事，赶紧来告诉你。”他时间不多，若是被发现跑来明家，只怕回去要惨了。

　　明凰指一指前面的明府大门，说：“我母亲去步府了，不在家，咱们进去说吧。”

　　*** ***

　　二人进了明府，在正厅里说话，明凰把下人们都遣了出去，江曜便说：“我父亲今天下朝回来，说你哥哥被陛下关进大牢了，正等着问罪呢。”

　　“什么，关进大牢？”明凰大吃一惊，本以为顶多是训斥、惩戒就算了，最多也不过是贬谪，这怎么还遭了牢狱之灾呢？

　　江曜说：“应该是为了太子的事吧，听说太子身边的人，都悉数给关起来了。你也别太担心，或许……等查清楚了就没事了。”

　　“哪里没事呀，我看不是为了太子的事，”明凰忧心忡忡，“我哥得罪皇后了。”

　　江曜一脸疑惑：“得罪皇后？他上哪得罪皇后去？”

　　明凰便将昨天发生的事，简单给江曜讲了一遍，讲到自己救他们时，倒是越说越得意起来，江曜听了赶紧拦她：“我的天，你可别得意了，要不是他去请罪，关的可就是你！”

　　他也顾不得礼，一只手按住明凰放在桌上的手腕，十分用力，想通过这力道让她知道这事的重要性：“这事你千万别和别人说起，以后也不要再为别人这么冒险了！”

　　明凰被他抓得有点痛，习武之人若是被别人这样抓了，下意识是要反击的，可是明凰也没躲，倒是有几分害羞，低声说：“可他是我哥哥呀，我不救他，太子又病重，这宫里头哪还有人帮着他啊。”

　　她这话倒是不假，明家日薄西山，早已大不如前。若非太子重用，明子涵也不过是个品级不高的文臣，在朝中无党羽，在宫中也无亲眷，实在无依无靠。从前宫里有简淑妃照顾明家，可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现下简淑妃的女儿倒是和明子涵有点瓜葛，可是这种瓜葛……

　　明凰撇了撇嘴：“我看他迟早要为云初把命搭进去。”

　　江曜轻叹了一口气：“你别怪他，换作是你，我也一样的。”

　　明凰抬眼看他，他还握着她的手腕，目光坚定。她原本为明子涵之事烦躁不安，这下心里倒多了几分安然。她问道：“那你说现在怎么办好？我听你的。”

　　江曜虽然尚年少，和明凰同岁，但毕竟是现任丞相之子，睿智聪慧，也颇懂利害关系。他想了想，说：“依我看，得先救太子。”

　　他心里很明白，如果皇帝想要杀明子涵，那谁都拦不住。除非是太子醒过来，才有机会保住自己的谋士。况且保护太子，也是他江家要做的，江丞相辅佐皇帝，也力挺太子多年。若是太子就这么一睡不醒，他江家从前的种种功夫便也算是白费了，在朝中必然会更艰难许多。

　　他说：“眼下能解你我两家之困的，只有太子。告诉你件秘事，太子不是坠马受伤，太子是中毒了。”

　　“中毒？”明凰睁大眼睛望着他，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 ***

　　飞霜殿内，荀贵妃刚用完早膳。小丫鬟们正伺候她漱口，侍女檀香走进来，她便将其他人都先打发了下去。

　　荀贵妃问檀香：“太子怎么样？”

　　檀香回禀说：“奴婢无能，打探不出，东宫上下口风都很紧。”

　　荀贵妃听了这话，不但没恼，反而露出一丝微笑：“呵，肯定是出了大事，口风才这样紧，若只是寻常坠马受伤，怎么会连探视都不许？这就叫作，欲盖弥彰。”

　　“娘娘，那咱们现下怎么办？”檀香问道。

　　“山不转水转，说不定这是要变天呢，”荀贵妃轻轻抚着手指上的护甲，“咱们也不能太心急了，先静观其变。”

　　她所言不假，太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荀贵妃所生的二皇子云开，就会成为储位的最佳人选。皇后所生的皇长子三岁早夭，云开才是实际上真正的皇长子。他又是除皇后以外，位分最尊贵的贵妃所生，无论怎么算，都是轮到他。他们母子如今处在这样显眼的位置，更是要小心谨慎。若是让旁人，尤其是皇帝，以为他们心急了，那反而会弄巧成拙。

　　檀香又说：“听说谈皇后生气，把五公主给打了，结果自己叫陛下斥责了一番。”

　　荀贵妃听了这消息，忍不住笑出声来：“五公主是什么人呐，她也敢打？简嫣然生的女儿，我看比她儿子都金贵吧。若不是她当年弄死了三皇子，又逼死淑妃，今日太子之位是谁的，那可都不一定。”

　　“可是陛下从前仿佛也不怎么待见五公主，奴婢瞧着倒比几位婕妤、美人生的公主还不如，更不用跟咱们六公主比了。”檀香说道。

　　“他那是心中有魔咒，近乡情更怯。五公主又任性，免不了要生气的，”荀贵妃说，“陛下的心思，还是本宫最了解。”

　　檀香说：“娘娘蕙质兰心，最善体察上意，奴婢拜服。”

　　荀贵妃想了一想，又说：“既然谈静当这个皇后当得腻味了，咱们不妨就推她一把。反正忍了她这么多年，也该到咱们的好时候了。”

　　荀慧容颜姣好，也颇得宠，还诞下了二皇子，可是多年来却总屈居他人之下，位分上不如谈皇后，宠爱上又不如简淑妃，心里自然不痛快。好不容易等来这样一个机会，她定是要好好把握的。

　　“那娘娘预备怎么做？”

　　荀贵妃将手肘撑在案子上，手扶着额头，微微闭上眼：“嗯，本宫要好好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