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并蒂双生》冬廿七

86、冰山微一角（四）

　　俗话说：下雪不冷化雪冷，今日虽然雪霁天晴，可着实比前几日还冷了些。略微出来走动这一趟，饶是包裹地严严实实，黛玉回房仍是咳了几声。绯玉心疼妹妹，连忙亲手倒了一盏热热的蜜梨糖水给黛玉润喉，一面轻轻拍着黛玉的脊背，直到这阵子平息了，方才低声嘱咐道：“天气酷寒，你万万不可任性。待会儿我要出门一趟，可能要晚间方回，前几日你师傅派人特意送来的药丸可别忘记吃，我不在家，饭也要好生吃，看书不可过久，不可由着性子胡来。”
　　黛玉讶然，这几日雪大风急，如今雪才刚停，怎么绯玉就要出门了，连忙追问。
　　绯玉沉吟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不该将黛玉看得跟傻甜白一样不谙世事。如今可不是数百年后，四尺左右的大雪已经是十年难得一遇的雪灾了。时下贫寒人家的房屋多是以茅草和土泥所建，并不结实。想当年杜甫这位诗圣因为风刮走屋顶的茅草，还做了那流传千古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茅屋这宗房子，日久不修自己便会塌陷，何况如今如此大雪，也不知压塌了多少房屋。避寒存身之处一破，又有“布衾多年冷似铁”，怕是许多灾民便要冻饿而死。绯玉如今年小力微，可若是想要以“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却也是无法的。可毕竟她不是实打实的八岁女童，只能在内宅中哀叹，作为如今林府在京城的主事之人，绯玉也想去林府并城外两处庄子上看看，是否有受灾，平日里既然享受了佃户下人的供养服侍，如今灾难当前自然也该要庇护他们。
　　绯玉将此事如此这般一说，黛玉便心里明白了，她蹙了蹙细细的烟眉，道：“绯玉，这些事也不容易，你一个人也没三头六臂，不如我陪你一起去吧，虽然你是姐姐，可我们毕竟一般大，再没有只让你护持我的道理。”

　　绯玉将冲口而出的“不可”二字咽了回去，沉思片刻后，认真对黛玉道：“如今外头情形究竟如何，我们一无所知，不如我先去林府一探，至于是否去城外我和林管家商议之后再说，至于贾府这边还要靠妹妹你帮忙遮掩，不管怎样，我定然派人送消息给你。”
　　黛玉无奈，她知道若是自己跟着出门，绯玉还要分神照顾自己，若是情形紧急，自己倒成了拖后腿的了，此时她倒有些懊悔素日没锻炼地勤力些，若是身子强健想必便可以为林家分忧了。

　　雪一停，便有勤快的人家开门清扫自家门前的街道。贾府后街处一处两进的小院“吱呀”一声，黑漆剥落的木门被推了开来。
　　一个十五六的少年胳膊下夹着一把木锨抖抖簌簌地走了出来，略一张望便开始打从门口开始铲雪，他时不时跺跺脚哈哈手，显然是冻得很，可还是硬撑着要把自家的门口路接通到大街上。
　　只听咯吱——一声，少年回头，只见一位干瘦苍老的中年布衣女子走了出来，手里也提了一把木锨，轻咳着道：“芸儿，咳咳，天太冷了，娘来帮你！咳咳——”
　　那少年正是贾芸，他顺手放开木锨，赶忙扶住那女子，把她手里的木锨夺下来，大声责怪：“娘，你身子不好干嘛出来，门口我自己扫就成了。快回去，别受凉了。”
　　因贾芸之父行五，人便称其母为贾五嫂子。贾五嫂子如今不过三十多岁，看起来却老相得很，头发半数花白，就连腰身都弯了，眉眼深皱，一看便是个愁苦人。她握着儿子冻得通红的手，心疼道：“也不差这么一会儿，儿啊，随娘回屋暖着，待会儿让老木两口子扫就是了。”
　　贾芸扶着五嫂子就往屋里走，闻言反驳道：“木叔和木婶年纪都大了，何况现在两进房子的屋顶都仰仗他们呢，就门口这点路我还能做得来，我看大路上五城兵马司已经派人清扫大街了，我只要把门口的雪铲开路就通了，废不了多少功夫，娘，我都是大人了，你别操心了。”
　　贾五嫂子抹着眼泪，悲从心来：“胡说，你才多大呢，你看看族里头和你这么大的多少还在族学里头混日子呢！偏偏咱家穷，你爹又早早去了，撇下咱们娘俩苦熬，说起来都是姓贾的，人家家的哥儿穿貂吃肉，咱家的却是麻布白菜，说起来也怪娘没用，若是能跟璜弟妹那样时常去府里去请请安，又会奉承琏二奶奶并珍大奶奶，时常得些资助，也不至于如此艰难，让我儿连件过冬的大衣裳都没有！”
　　两人说话间已经进了房，贾芸扶母亲坐下，又从暖壶里倒了半碗茶递给母亲，方说到：“娘快别说什么衣裳了，前儿我得的那件青金闪绿如意缎灰鼠里子鹤氅哪去了，还不是被你随手送了人？如今倒抱怨没衣裳了，当日您但凡心里有些成算，也不该就那么给了人！不光是衣裳，就连那两篓子果子，也被舅舅拿了大半去，幸亏舅舅眼界高，没看上那两袋子粮食，不然这些日子我们家非得挨饿不可！”
　　贾五嫂子被儿子说得面孔涨红，看儿子身上半旧的青色棉布棉袄，又心虚又心疼，喃喃道：“那日人家送了东西来，恰好你舅舅和舅妈在，总不能当没这回事吧，何况他们说你表哥如今读书正缺件体面衣裳……”
　　贾芸愤愤地道：“谁不缺件体面衣裳！罢罢罢，反正送都送了，多说无益！”他自己也喝了杯热茶，转身要继续去扫雪，随口叹息道：“只是可惜了两位林姑姑的好意，以后也不知该怎么去见她们？”他忽然想起一事，原本都走到院子中间了，连忙又跑了回去，低声问道：“娘，我给你的那个荷包你还好好收着吧，没给舅舅吧？”
　　贾五嫂子拍了他一下，骂道：“胡说！你娘我还不傻呢！那可是二两金子，如今金子价贵，能抵得上二十两银子呢！我当然要好好存着给你娶媳妇呢！”贾芸这才松了口气，低声道：“娶媳妇什么的还远着呢，娘好好收着吧，如今家里的粮本就不多，若是这雪继续下，怕是要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贾五嫂子叹口气点点头：“这林家两位姑娘的确是大方，不愧是千金小姐，就是这脾气……如今便是咱们这样的人家都听说了，未免也太厉害了些！也不知将来可能嫁的出去？”
　　“娘，你快别说了！人家胡说你也跟着信？两位林姑姑我都见过了，都是极端庄善良的人，将来绝对会有好姻缘的！”
　　“罢罢罢，娘不说还不行嘛？咱们受了人家的恩惠，以后娘烧香的时候一定多祷告，让观音菩萨好好保佑两位林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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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冬至快乐，亲么
呵呵，看着逐渐掉落的收藏咱家冷笑
哼哼，看来最近是出宫太少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