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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议论亲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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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氏见丈夫不站自己这边,动了气:“女儿到了婚龄,你这个做父亲的不操心,还在这边说风凉话。”
老爹霍侯把一颗花生米塞进嘴里,对小山道:“要找也找个像你阿父这样的爷们,别找兔儿爷。”提起段容脸色颇有点轻蔑。
白氏更生气了:“那是咱们未来女婿,人家知书达理的,你说什么兔儿爷,当年我找你也不是阴错阳差么,我最开始也喜欢读书人。”
霍侯拍案而起:“我就知道你还惦记着你那甚么表哥的!”
白氏气得脸涨通红:“这么久陈年旧事也值得你惦记,孩子们都看着呢。”
年过半百的霍侯,这会儿犟驴脾气上来就像一个小孩子:“不成,你就得给老子说清楚,你当年是不是看上你表哥那个小白脸。”
“怎么扯到这件事情上来了,”白氏想不通,又气又急,“那不过是我姨母和阿母之间的玩笑,要将我嫁给他,儿时戏言罢了……霍虎,不是说好不翻旧账吗,你还这样,是不是不想过了?”
白氏自打嫁给丈夫以来,一心一意,突然被这么误会,委屈得要死,偏生她又是个受不得一点点委屈的人,愤怒起来,拂袖便冲入了内堂,跑的时候拨得串珠门帘儿在身后哗啦响。
一看妻子真的发怒了,霍侯马上软下来:“阿嫣!阿嫣!”叫着妻子乳名屁颠颠地追了出去。留下小山一脸懵。
霍侯倒底是在妻子石榴裙下摸爬滚打多少年过来的老江湖,没多久就把白氏哄服帖去梳洗睡下了,想到还有女儿没有开解,便衣不解带地赶到厅里来,一看,小山还坐着,继续吃老爹没剥完的花生。
霍侯问女儿:“闺女,你和阿父说实话,你为啥不喜欢段祭酒。”
平心而论,霍侯还是承认段容有才,又是霍家的恩人,长相也是如今小姑子们最喜欢的那一款。要是女儿真的喜欢,他不会反对。
小山停住:“阿父真觉得他不错,难道阿父没听过,他经常流连坊间笙歌之地。”
“当官的在外面应酬,很平常,你不是这个都不容吧。”莫说官场交际,就是在军营里头,将军带队前往烟花之地犒劳部署,喝酒玩女人也是常事——长官喊一声喝酒,谁敢不去,那无异于自毁前程。
“可是他艳闻众多,三心二意,这难道也能嫁。”
“嗨,如今哪个男人不这样啊。难道你能保证日后你嫁个夫君,他不纳妾,不染指通房丫头,应酬往来的时候看见美女面不改色心不跳?如果什么都由着你来,那就不是个男人,是个妻奴了。”
小山嘴巴一撅:“阿父您不也没有纳妾,只有我阿母一个妻子。”
“这纳妾是国法容许;而且从古到今都是如此,如果一个男人一生只有一个女人,那才不正常罢。妻子不允许丈夫纳妾,要被人说善妒的。”霍侯说到此处,忽然顿了一顿,停下来道,面色似乎有些犹豫:“其实,你父亲我年轻的时候,那会你母亲还没嫁来,也有两个通房……”
什么?!小山大吃一惊。
霍侯赶快道:“那会年纪还小,后来入了行伍,又和你娘成亲,一心一意再没这回事,人也打发走了。”
小山惊讶得合不拢嘴,这些事情若是给阿母听了,还不得又闹一阵。
“你以为你阿母不知情么,她都知道,只不过她装作不知道罢了,”在小山更为惊讶的眼神里,霍侯显出一丝赧然,“女儿,人谁没一点过去呢?只要那男人以后肯一心一意的对你,许多事情,糊涂点也就过去了,你不能强求每个人都是一张白纸,纤尘不染是不是。阿父看得出你还是在意那段容的,既然如此,不如给他一个机会观察他。”
这边父母轮番上阵劝说,白氏是真心喜欢段容这个未来女婿,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而霍侯则为了女儿前程考量,毕竟退过一次婚,真心不好嫁。段容那边动静也不小,三天两头差人送礼物来。
翡翠玉桃簪、冰种黄龙玉戒子、点翠步摇、和田玉手镯、海珠手钏,还有各色各样的玛瑙金银饰品。光是这些小玩意让小山换着花样戴,不重样能戴小半年。
小山几次瞒着父母偷偷退回去,又被送回来。
这日他段府设宴,段老太公做东,霍侯夫妇赴宴,小山嫌尴尬不肯去,白氏硬是拖着来了。那桌上八荤八素:花雕蒸鸡,老卤凤爪,酱汁蹄髈,盐水鸭头、响油鳝糊……等等,冷盘四样:桂花拉糕、糖芋苗、鸡汁卤干子、糖霜杏仁,每一种都费尽心思,都说得出来历。
段容在席上说起一些时令菜色,什么江南烟雨、百鸟还巢、金银凤凰的,霍侯夫妇饶是见多识广,也没听过。段容笑道:“那就下一回再请世伯世伯母赏光前来,我命后厨做好了恭候嘉宾。”说罢看一眼小山。
白氏高兴道:“这孩子就是贪吃,遇上你这样的讲究人,也是福分。”小山不满母亲夸大其辞,放下鸭掌道:“我哪里贪吃了。”
段容道:“以后我带姑子吃遍天下美食,赏遍天下美景,金屋贮之,真心爱之,绝不半分亏待。”
这话叫席上人都是一震,尤其段容自家祖父母和一干兄弟姐妹,兄长红粉知己一大票他们是知道的,但带回家头一遭,能放出这样的承诺又是破天荒了。均是面带讶色地听着。
白氏听来最高兴了,简直就要当场认段容作女婿。
饭后院里烈阳当空,美人蕉开得到处都是,段容的堂妹段书琴拉着小山在园子里逛。
段书琴喜欢霍小山,已经将她认作未来堂嫂,一路给她介绍这园子里一些古老遗迹,又说起段容以前治学读书的旧事。
段容这样才貌双全之人,显名很早,受欢迎是打小开始的。段书琴道:“那会就有邻里家的姑子在手帕、风筝上面写些乱七八糟的诗句,丢过墙来给我容哥哥,被我伯父抓到,怕影响他做学问,光搬家就好几回。”
这样的成长环境,倒真是一路走来均有人投怀送抱随他挑了。
段书琴看小山一副思索神情,忽然想到要为堂哥说几句好话,忙道:“这些庸俗女子他自然看不上的,我见他对姐姐如此用心,还是头一回。姐姐,我看你也是一个聪慧灵丽的女子,难道容哥哥一片深情,你就真当无动于衷么。”
段书琴这姑子说话爽直,她拉着小山的手,眼睛干净直接地直望到小山心里去。小山想了想,也就和她说两句露心声的话:“我听说,他行治不检……”
“嗨,这都是迂腐之见。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以容哥哥的条件,当然会有各种各样的女人倒贴,这世道官场上都是这个风气,有言道浪子回头金不换,他肯为你收心,足见得真情啦。”段书琴说到这里,悄悄地嘘声道:“你知道么,这个把月来,他跟变了个人似的,再未涉足那些烟花勾栏之地,云起楼的几个不要脸粉角儿派人递书信来,我亲眼见他丢了;如今呀他一门心思只有你。”
“但我听说,他跟沛国夫人……”
小山听说,沛国夫人美貌风骚,自从沛国公死后,寡居的她便与很多男子有密切往来。
“哦,这个我知道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
段书琴把小山拉倒凉亭,坐下。
凉亭前面有个葡萄架,藤蔓枝叶垂下刚好遮住午后刺眼的光线,暖风熏得人昏昏欲睡。听段书琴说起往事,小山就像在听故事——
“当年我们一族都还居住在阳翟县,那沛国夫人是当地一个商贾大户之女,住在我伯父家隔壁。她乳名叫做阿罗,比容哥哥大三岁,在乡里出了名的标致;她呢,也是仗着自个好看,所以不将其他上门求亲的人放在眼中,就独看上了容哥哥。同龄的姑子里谁也没有她大胆,那会她才十四,就敢翻墙来我大伯父的后院里找容哥哥玩儿啦。”
小山沉吟,这么说来,岂非青梅竹马。
段书琴看出小山的心思:“要说情谊呢,可能当时有一点,可这阿罗无情无义,原说要等着容哥哥来娶,可是后来她见他因为守孝,迟迟不肯出仕,于是转头便傍高枝去了,嫁了三次,最后也算她运气好,做了沛国夫人。我伯母当时刚过世,堂兄又为她受打击,消沉了好久。”
看到小山久久沉吟的样子,段书琴心直口快,道:“你放心,容哥哥早就对她断了念想,喏,就三天前这女人来上门来,容哥哥没见,她被我和祖父呀,嘻嘻,叫人轰了出去,可叫一个丢脸。小山阿姐,以后我只认你一个堂嫂子,别的谁也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