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不为人》阿试

2、002

　　青桐山秘境开启前一日，半亩坪的客流明显减少，大多数修士们纷纷向着西北方向出发，准备在秘境入口处安营扎寨，包括王小小和杨铁牛。安瓷再一次从无二堂出来，沐浴在越来越露骨的鄙夷目光中，神情自若地离镇上山。
　　往日里平静的行程很快被打破，道路的正前方不出所料地冒出四个藏头遮脸的修士，半包围住踽踽独行的安瓷。
　　“小子，不用哥哥们多说了吧，识相点！”
　　“唔，是打劫吗？”
　　安瓷的脸上不见惊慌，但怯生生的细嗓子如同软绵绵的小白兔一样没什么威胁，让摩拳擦掌的劫匪喜笑颜开。
　　安瓷漠然地把莲台风车收起，激发折扇上的防护罩——当然是塞入灵石，而且还是一颗价值一千下品灵石的中品灵石——此举让四个劫匪森森地感受到了何谓‘有钱任性’、‘打脸打到肿’！
　　一条冒火的鞭子刹那间抽到折扇的防御罩子上，安瓷蹬蹬蹬后退几步，根本不顾‘逃跑勿露背’这个大忌，转身就跑。手忙脚乱之中，他还不忘掏出把一沓二阶瞬行符往踏云履里塞，成功引起几道抽气声。
　　这下是四条鞭子一起卷来！
　　随之而至的还有一个身着葛布短褐的刀客，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四个劫匪身后。
　　之所以一逃四追的五人皆知背后来者是刀客，全因这位大侠甫一现身，便一言不发地劈斩一刀。万钧之力横扫千山，雪白刀光直接裹住四位劫匪，那凛冽的罡风甚至让安瓷这个苦主都感到脖子一凉，误以为拿刀的哥们想一勺烩。
　　好在玩刀的大多是真大侠，魁梧雄壮的套马刀客一招逼停五人，咻地一跃，窜到了四劫匪和安瓷之间，冷冰冰地举刀朝四人再砍。
　　第一次见到如此主动见义勇为的侠士，安肥羊矜持地欲语还休，最终化为一缕轻烟，远远扔下一句，“多谢壮士仗义相助，救命之恩来日再报！”
　　眼看那十几张瞬行符带着移动宝库不见踪影，劫匪们怄得心头滴血，奈何程咬金刀客不以为忤，真的发扬‘你先撤我掩护’的高风亮节，缠住他们，还扔出一个绿色小药丸，炸出一片黑漆漆的烟雾，将四人包裹在其中不得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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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狂奔的漂亮小肥羊有些累，潮红的脸蛋即使无甚表情，配上朱唇墨瞳，比之前云端仙芝、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更加惹人怜爱。当他以为脱离虎口时，突然发觉周围有一丝丝带香味的桃红雾气，脚下一顿，险些被自己的左脚绊个狗吃屎。
　　“小美人的鼻子可真灵。”
　　一团更浓的粉雾从远处飘然而至，逐渐散逸于空气中，显出一个斯文俊秀的男子身形，同样很骚包地扇着白扇子，一双细长眼露骨地在安瓷身上一寸寸地刮过。被这种YIN邪的目光猥亵，本该又惊又怒的美少年，面上连一丝羞恼都无，只微微蹙眉，无辜又茫然。这种单纯不做作的乖巧模样，勾得对面的妖艳贱货愈发兴致高昂，迫不及待地伸手捏诀，放出一朵粉桃花飘过去，欲破除折扇的防御。
　　一击之下，乌龟壳只是微微晃动，男子兴奋地舔一下嘴角，再次使出同样的八朵桃花激射过去。这次的花朵还没碰到防护罩，就被一柄长蛇戟削成花瓣雨，简直是为跌坐于地的纤弱少年打造出漫画般的梦幻背景，衬得那个怯生生的小模样更加可人。
　　男子不由得晃了一下神，随即怒视安瓷身后，“哪来的疯婆子，多管闲事！”
　　“流氓邪魔，人人得而诛之！纳命来！”一个神情冷漠的中年道姑毫不客气地上前一步，挡住柔弱的安瓷，一挥掌中青蛇偃月三锋戟的流弊法器，直接跟男子战起来。
　　周边的粉色雾气转而变浓，道姑忽然用戟背一挑安瓷的乌龟壳底部，以足尖为支点，将他连壳带人撬飞，一掌震出浓雾范围。
　　“多谢仙姑仗义相救！”勉强喊出一句谢语，安瓷借势呼啦啦地飞离了战斗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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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续逃命的安瓷此时学乖了，躲到两棵大树之间的一块怪石后，一边喘着粗气平复呼吸，一边将敛息符、隐形符等可能有用的符箓全掏了出来，挨个贴上。毕竟伏离乃天下闻名的符箓大师，想也知道，肯定给他留下数不清的符箓，足够他从养气用到飞升。
　　安瓷绷着小脸等了许久，也没见四劫匪、一色男和两位恩人的踪影，忍不住探头探脑好几次，终于又顶着保命的壳子，靠着各种符，蹬蹬蹬地往山门跑。
　　好事不过三，还是被拦在了半道。
　　这里距离澹元宗寒瑟峰的护山大阵不远，但还有一小段路程，慌于逃命的安瓷眼看胜利在望，正是心神最松懈之际，倏忽之间，就被一胖一瘦两个老头，以左右夹击之势将他堵在密林边。
　　安瓷一退后，立刻发觉不对劲，听不到虫鸣鸟啼，一丝风也无，显然两位老人家做好了陷阱，只等肥羊跳进来。而且他发觉对面二人的修为根本看不透，说明人家有可能金丹以上，微微一呆，再不敢有其他小动作。
　　“见过两位前辈。”
　　“贤侄孤身一人，怎的也不带个护卫？”胖老头笑起来还真有几分弥陀像。“莫怕莫怕，老夫素来仰慕令尊，只不过想护你一程。”
　　“你那师兄师姐实在可恶，居然放你独自一人。”瘦老头声音干哑，板着脸十分严肃。
　　安瓷扑扇几下长眼睫，老老实实作个揖，“前辈如有吩咐，但请直言，在下定无所不依。”
　　“瞧这话说的，不过是来探望一下故人之子，谈何吩咐。”
　　“这瓶一阶固元丹我等用不上，倒是适合大侄子，权且当个见面礼吧。”瘦老头嘴里说着送礼，手中抛出一个玉瓶，碰到防护罩被震得粉碎，一股夹杂黑烟的褐色粉末飘散开来。
　　安瓷连连后退，急忙捂住口鼻，指尖却似泛起极浅淡的一层青灰。
　　“不识好歹的娃子，瞧不上老夫的见面礼？！”
　　“如此不敬尊长，今日便代尔父小诫一番！”
　　两位疑似来自相声界的老头自说自话，自逗自捧，讲完台词便同时向安瓷出手，一人召出土墙蔓藤围困他，一人甩出一根诡异的灰色长钉，直扑他的面门而来。以他们的修为，足以碾压靠灵石而活的养气期修士，安瓷能不能躲过合击，保住小命，都很成问题。
　　千钧一发之际，左侧飞来一柄硕大的狼牙钉锤，携万钧之力砸入胖老头打造的包围圈，震歪灰骨针，溅起一片沙土碎叶。
　　老头们震怒不已，发觉来者是个高大颀长的英挺青年，戴着一个独眼眼罩，眼角眉梢略为飞扬，邪气十足，不过筑基八层的修为而已。
　　两老二话不说，默契地同时攻向青年，顺手又扔出一个玉瓶暗器砸向安瓷。
　　玉瓶再次落空，一根缀满宝石的细链子凭空出现，将透明蛋壳里的安纨绔连人带壳缠了十七八圈，直接拽起来，往寒瑟峰的方向狠狠一甩。
　　“多谢两位恩公！”
　　声和人渐飞渐远，不多时，还没上蒸屉的安鸭子便脱离了俩老头的探识范围。
　　二人恼恨异常，对着链子的主人——另一个身量未足的圆脸少年——怒目而视。胖子加紧了攻势，用土木法术缠住英俊青年，而瘦子直接驱使一套十二根灰骨针射向圆脸少年。
　　“好一对为老不尊的死老头！不过是杀人夺宝，还装模作样冒充亲长，当了女表子立牌坊，敢不敢有点儿职业道德！”说话之间，圆脸少年已经使出七八招，险将瘦子一条胳膊斩落，“大哥，我看不下去了！咱俩替天行道，NENG死他们，好不好？”
　　“……”三锤解决胖老头的青年表示不想浪费力气说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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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叒死里逃生的安瓷不知道前面三场打劫的战况如何，埋头只顾逃命，不知是灵石里的灵力告罄，还是自身的灵气实在不足以驱动身上乱七八糟的各种符箓和防护罩，跟丧家之犬似的跑得踉踉跄跄。眼看山门近在咫尺，再次把自己的左脚勾在右脚跟上，屁滚尿流地要跟石板来个初吻。
　　一向容色平静、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动的安瓷第一次露出惊色，唯一来得及的反应便是用袖子捂住脸，保护这张愤世嫉俗的俊颜不破相，什么姿势、形象等问题完全顾不得了。
　　没等亲上大地母亲，安瓷忽然感到肩头传来一股非常柔和的力量，将他整个人托起站稳，随即消散不见。
　　雷锋？粉丝？还是另一波劫道的？
　　警惕中带着一丝懵懂，安瓷恢复淡然神色，放眼四顾，顺手整理一下散乱的衣襟发髻，再恭恭敬敬地朝某个方向鞠躬作揖，“多谢前辈出手相助。”
　　半晌没有回应，安瓷有点儿苦恼，第五位（准）恩人是施恩不图报直接走了呢，还是时刻准备着下黑手？不会是躲在哪里看热闹吧？
　　又是一股同样柔和的力量在他的胳膊上一拂而过，接着一道带着笑意的传音入密，“快回吧。”
　　安瓷怔了怔，垂眸敛下眼中的惊疑，迅速行个礼，扭头就跑，似乎比之前逃命时跑得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