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聆夜》木夕朝兮

3、干嘛？人多欺负人少？

　　这对话恰巧被从成衣铺出来的裴子钰听了个正着，惊讶过后，他忙手脚并用地将人群拨开。

　　只见聆夜身前，站着位面色不善的粉嫩少女，而少女身后站着的两男一女，正低低说着什么。

　　“干嘛！干嘛！”皱着眉头，裴子钰赶上前去就是一顿轰，对着几人上上下下好一顿打量，接着一撇嘴，很看不上眼的问：“怎么，人多欺负人少啊？”

　　撇去裴子钰的大少爷做派不说，单看他那张嫩白小脸，放到哪儿都是妥妥的美少年一枚。秦汐儿被这么个美少年鄙视的眼神，瞧得浑身上下不自在，气道：“谁欺负她了。”

　　她一出口，裴子钰立马又做出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来：“我说声音听着那么耳熟，原来刚才醉仙楼隔壁厢间闹事的，就是你们几个啊。”

　　他说完看着几人啧啧摇头。

　　聆夜看他一眼，不知道他又打的什么鬼主意，后者冲她挑眉示意，似乎在说，这事交给他了。

　　裴子钰的话一出口，周围便三三两两地议论起来，秦汐儿几人面色有些难堪，唯有陆无谅站在最末面上发烫。

　　“你胡说什么，那醉仙楼徒有虚名，赚得是黑心银子，名不副实，我说上两句怎么了！”秦汐儿尖着嗓子大声反驳，只是没想到，她这话一出，周遭的议论声更大了，大多是对着她指指点点。

　　极负盛名的醉仙楼，若真如她口中说得那般不堪，还不早让人端了去。

　　便是她身后两人，此刻的脸色都有些不大对。

　　看着情势不对，陆无谅踌躇着似乎想要上前劝。

　　聆夜重新将薄纱覆上，心道秦汐儿这刁蛮的性格还真是一如从前……

　　“噢～”裴子钰这声‘噢’拖长了尾音，听着便有几分意味不明，紧接着又听他道：“我还以为几位手里缺些银俩，这才胡搅蛮缠，看来倒是我误会了几位啊。”

　　“你！”秦汐儿恨恨跺脚，憋得小脸通红，却又说不出话来，从小到大哪个人不是百般照顾她，从没有人敢这么羞她。

　　他们几人毕竟是煅剑门的人，出门在外就是代表着煅剑门的脸面，若将事情闹大，下不了台的只会是他们，再说这事，确实是秦汐儿做得过了，于是合计一商量，便匆匆将秦汐儿劝走。

　　秦汐儿气得又连连跺了好几个脚，竟忘了自己一开始，是要给聆夜难堪的。

　　几人从聆夜身旁错身走过时，陆无谅脚下步伐慢了一拍，低低道了一句：“聆夜师姐，对不起。”然后才紧步跟了上去。

　　聆夜微微一愣，失神半晌。

　　裴子钰望着几人匆匆离去的背影，发现他们腰间都配有或长或短的宝剑，虽造型各异，长短不一，但都与自身的气质十分相符，就好像量身打造的一般。

　　他确实听说过，煅剑门是以其剑法多变，空灵曼妙而闻名于江湖的大家门派，而且门内有一个特殊的规矩，就如煅剑门其名，派内弟子会在他们十六岁那年，亲手煅造一把属于自己的兵器，这样兵器仅限于剑，不论短剑长剑，双剑或是软剑，只要是剑就都可以，这也是煅剑门为何剑法多变的原因之一吧。

　　想到陆无谅的那声‘聆夜师姐’，裴子钰下意识地，将眼移向聆夜腰上的那柄残剑，表情就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等四周的人群散去，他抬头看她，语气有些不客气，“喂，你哑巴啊，就任由她们这么欺负你？昨夜你杀人的时候可是连眼都没眨一下的。”

　　然而聆夜却是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径自向渡口方向走去。

　　裴子钰闹了个没趣，也不在意，回到成衣铺取了旧衣，忙提步跟上去。

　　天淼山庄是建在邻近靖嘉城不足五里的半岛之上，三面环海，往来皆需乘船，若是不走水路，只东面一条险峻的山道可走，不过，正常情况下，没人会愿意挑那条路走。

　　聆夜此刻的心情有些乱，埋头走了好一会，才想起回头看上一眼，见人没跟丢，就又继续朝渡口方向走去。

　　此时已是寅时末，按理说这个时辰，渡口应当人影寥寥才对，可抬眼望去，集货箱角此刻却围了一堆的人。

　　交头接耳的声音飘进耳朵里……

　　“死得真够惨的，这脸都看不出原样了。”

　　“可不是吗，听说在水里泡了一夜，这会儿才给捞上来呢。”

　　“这是得罪了什么人吧？”

　　“嗨，谁知道呢。”

　　聆夜原本就不是一个多事的人，再说，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江湖上最少不了的就是是非，或死或伤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只是，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她脚下步伐一顿。

　　“……听说凶手很可能是名左手剑客。”

　　“噢？”……

　　闻言聆夜眉头微蹙，转身向人群走去。

　　身后的裴子钰耳力不及聆夜，虽然不明所以，却也颠颠跟了上去。

　　一剑贯心

　　虽然被海水泡了一夜，但仍可看出，致命伤在胸口，伤口处皮肉翻涨，被扯开的衣襟口留有大量血迹。

　　看到这，聆夜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就从人群里退了出来。

　　裴子钰刚钻进人群就见聆夜已退出去了，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偏头看了眼地上死状凄惨的男尸，只见那具尸体面容浮肿，双眼暴突，面色青白。看得他顿觉胃里一阵翻滚，连忙撤回视线，逃出人群。

　　“诶，聆夜，你刚才上那去干嘛？”裴子钰显然也觉得聆夜不是多事之人，不由有些好奇。

　　“没什么。”聆夜三个字便将他接下来的话都堵回嘴里，她现在只想快些将这聒噪的大少爷送回山庄。

　　天淼山庄有专门几艘度海的船只，因此上岛很方便，直到上了船，裴子钰这少庄主的身份，才终于不是叫着好听了。

　　其实聆夜一直觉得很奇怪，裴子钰的爹，天淼山庄的主人裴天承，同时也是现任武林盟主，这样一个江湖上响当当的大人物，他的儿子，除了生了张俊俏的脸外，怎么会这么的……这么的无用呢？

　　不说连三脚猫的功夫都不会，就连力气，也只比十来岁的孩童大上那么一丁点，按理说学不来拳脚功夫，逃命的轻功总该拿手吧，可事实并不是这样的，这厮就是活脱脱一个富贵人家不学无术的弱公子，真是白瞎了这样好的出生，浪费了大好的资源！

　　一抬眼便见大少爷乐呵呵地冲她笑，笑得有几分傻气，她稍稍将视线偏开一点。记得一开始，裴子钰甚至都不愿意拿正眼瞧她的呀。

　　聆夜抚额，反正今日过后，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没多久，船只便驶到了岛岸，一字排开的丫鬟，清一色的玉色装束，手里提着艳红的纸糊灯笼，恭恭敬敬地将大少爷迎回了山庄。

　　正厅内坐着天淼山庄的两位主人，见人来了，庄主夫人阮婉就有些坐不住地起身迎上前来。

　　那是一位模样端庄柔美、仪态万方的美妇人，因为保养得极好，看着不过四十出头，不难看出年轻时是何等绝色。

　　阮婉迎至裴子钰身前，先是柔柔笑着向聆夜点头示意，而后轻扶着裴子钰的双臂上上下下地好一阵打量，然后有些心疼的看着他的眼睛道：“你看你，这几日没能吃好吧，看你这都瘦了一圈，回头娘好好给你补补。”

　　想着聆夜在场，裴子钰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

　　“好啦。”裴天承浑厚的声线从后方传来，也起身走上前来：“他这不过去了五日，哪就能瘦上一圈，也不怕人听了笑话。”话虽这么说，可裴天承看着裴子钰时，眉眼间也是藏不住的慈爱。

　　他三十多岁才得的这么一个儿子，怎么能不宠，只是他这儿子却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主。

　　说罢，裴天承抬手在他肩头轻轻一拍：“这一趟可有什么收获？”

　　裴子钰咧了咧嘴，瞥了身旁的聆夜一眼，收获没有，小命倒是差点丢了，或许是不想爹娘担心，笑笑过后他却没提这事。

　　庄主夫人嗔了夫君一眼：“钰儿才刚到家，累着呢，什么话不能留着明日说。”说着又拍了拍裴子钰的手：“还饿着吧，想吃些什么？娘让人去准备。”

　　“你啊，就惯着他吧……”裴天承微微摇头，表情有些无奈，嘴上这么说，却也没有太多责怪的意思，转身招来一个管家打扮的老者，指了指聆夜，吩咐道：“刘老，你领这位姑娘去将尾款结清。”

　　被唤作刘老的老者，恭恭敬敬地应了声‘是’，便领着聆夜出了厅门。

　　离去前，裴大少爷挤眉弄眼的不知想要与她说些什么，只是被她一贯的无视了。

　　当夜，由于天色已晚，盛情难却，聆夜也不再推脱，在山庄内的客房歇了一夜，第二日早早便起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