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替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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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一场飞醋没白吃，过后真的洗心革面，老实上学，认真读书，许久没有再传出与人厮混的新文。
自然也就没有再演出调戏金钏不成，反让金钏殒命的那一幕惨剧。
可到了六月里一天，忽有宝玉的小厮李贵慌慌张张跑来梨香院，直叫找薛大爷，见面便拉住沈逍疾道，“大爷快，快救救宝二爷，二爷被老爷拿住，要问和什么忠顺王府家，一个叫琪官的到底有没有瓜葛……”
沈逍一听就明白了，“是不是忠顺王府的人找上门来了？”
“是是，”李贵点头不迭，“是个长史，一副气势汹汹的架势，才说了几句老爷便急得了不得，直让人传了二爷去。”
沈逍不待他说完，已抬脚便往外走。转进贾府，沈逍才顿住步子，“你确定那人是为琪官而来？”
李贵连连点头，“小的听伺候老爷的人说，是提了这个名字。”
那便是了，宝玉挨打一则是为姘戏子，二则是为逼/淫/母婢。如今两件事一个没有发生，另一个实属谣传，他不能让贾政白白冤屈了好人。
沈逍问李贵的最后一个问题是，“既如此，你又怎么知道该来找我解决？”
李贵张了张嘴，支吾道，“是，是小的听茗烟说，那日是大爷和那琪官有接触，并非宝二爷，茗烟还说，此事全托赖大爷，只要您肯实话实说，误会必然水落石出。”
沈逍笑了，心明眼亮的人还真多，宝玉没有出卖自己，反倒是跟他的人道出了实情。
也难怪，这个年月，主子犯错，跟前的人也不会有好果子吃，事过之后恐怕一并要受责罚。
没再犹豫，沈逍直奔贾政的书房，在门口示意廊下丫头进去通传。
贾政正厉声喝问宝玉，站在外头亦能听见后者已被吓得轻声啜泣。
及至沈逍进了屋，见宝玉确是满面泪痕，十分委屈的形容儿，不禁有点心生恻隐。
都被逼到这个份儿上，也没把自己供出来，足见他还是个仗义的少年！
贾政素日就不喜薛蟠为人，只是碍于情面不得已屡次帮衬，此刻看他一眼，冷声道，“你又来做什么？可是为这个奴才讲情，还是你从中也有参与？”
沈逍先对着那长史躬身行礼，再对贾政一揖，方应道，“贸然闯入失礼了，请姨丈勿怪。只是这位大人所问之事，实不与宝玉相干，那琪官目下在何处，外甥倒是知之一二。”
“胡闹！”贾政怒喝一声，把桌子拍得震天响，“一个个的全是败家惹火的头子，还不据实说出来！”
沈逍颔首道是，还未开言，却听那长史幽幽一笑，“这话倒是新鲜有趣儿，我与那琪官也算相熟，他为人偏好吟风弄月，常自诩风流雅士，若说与贵府衔玉的这位公子交好，倒也无甚出奇，可说与金陵薛家大公子有交情，本官还真有点不大相信。”
说话间，一双小眼滴溜溜上下打量沈逍，那份轻蔑不屑分明溢于言表。
沈逍自不生气，因早就防备着这一天。从袖中取出蒋玉菡赠与他的汗巾，轻轻一抖，展现于那长史眼前。
“大人请看，这便是明证。此物乃是琪官私赠与我，大人既与他相熟不会不认得，如此，大人可信得我接下来要说的话？”
那长史微微愕了一下，旋即邪邪一笑，“果然不错，那么便请薛公子告知，琪官如今的下落。”
沈逍尽量忽略目眦欲裂的贾政，从容笑道，“据闻东郊离城二十里地有个紫檀堡，他在那里置了些田产房舍，大人若方便可去一探，便知究竟。”
那长史眯眼想了一下，嘿嘿笑道，“既这么说，可见果真是在那里。我这便禀明王爷去寻他前来，倘若不实，少不得再来叨扰。”
说罢朝贾政略一拱手，匆匆去了。
贾政待要送客，见人已走的远了，不禁怒火中烧。看着面前两个不肖之徒，眼内险些喷出火来。
“你们……你们表兄弟做下的好事！”
宝玉一听话音已知不好，吓得连哭都忘了——怎么澄清了整件事情，老爷还在怪责他？
沈逍及时的丢给他一记安抚眼神，欠身道，“姨丈别错怪了宝玉，此事和他没有半点干系，全是我一人之过。请姨丈夫息怒，保重身子要紧。”
贾政只是不信，厉声问他事情原委始末，沈逍无奈只好和盘托出，并将宝玉应承过自己要勤奋向学，待明年秋闱时下场考试也一并道出。
贾政听见这话，气色稍有缓和，指着宝玉道，“孽畜，你也有醒悟的一天！还戳在这里做什么，不晓得自己碍眼么？滚回去温你的功课，仔细我明日问过学里先生，再和你计较。”
宝玉没想到父亲这么快就放过自己，如蒙大赦，行了一礼，后退着就要出去。
这厢贾政再看沈逍，却是恶从胆边生。
因历来四王八公皆与忠顺王有嫌隙，这回被人无端端找上门来，本就让他十分搓火，再想到被人拿住把柄，都是为眼前这个畜生所累。
自己为他料理了无数麻烦，他仍不知检点，简直是罪无可恕。
气血上涌的政老爷，决定要亲自管教一下这个没爹教的小子，没道理擦屁股的事要他干，惩戒人却轮不到他。
“来人，拿棍子和索子来，各门都给我关上，今日我要替他薛家好生教训这个不肖孽障。”
什么？沈逍一脸惊愕，这是要把打在宝玉身上的板子，打在自己身上？！
说不慌是假的，沈逍心口一阵乱跳，作为一个新时代青年，从小到大上进好学，从没挨过体罚的乖孩子，竟然要接受封建家长疾风暴雨的责打！
可以场外求助么？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召唤那个许久不搭理他的系统。
“怎么办？能不能开挂，可以夺门而逃么？”
系统果真他炸了出来，“除非你不想混了，那可是长辈。”
轻飘飘一句，提醒了沈逍，在这个万恶的世道下，忤逆长辈可是大罪，就算眼下逃了，迟早也得被薛姨妈逮住暴揍一顿。
何况现在不是和贾政撕破脸的时候，他是来保全贾府的，总不能闹得日后没法相见。
沈逍心底涌上一阵绝望，“会不会死人？”
系统的情绪总是无波无澜，“你说呢，宝玉不是没被打死么，你是亲戚，好歹会手下留情吧。”
这不确定的语气，令沈逍的绝望更深了一层。
宝玉是没被打死，却也被打个半死，那还是因为有人救他好不好？王夫人和贾母会来救他？沈逍万分不信啊……
系统淡淡补刀，“你身体好，不要紧的。”
沈逍彻底无语，这不是身体好不好的问题，是太丢人了，这种体罚方式极其有损尊严，他接受不了。
然而想归想，一切在看到那张窄窄的春凳，还有四指粗的木板子时，变得更为真实和狼狈。
沈逍咽了咽吐沫，惶然四顾，这才发现宝玉还站在门槛外头，正眼巴巴地望着自己。
一瞬间，沈逍真想大喝一声——还不快去搬救兵，愣在这里，你是不是傻啊？！
可惜贾政也瞧见了，立时指着宝玉，吩咐小厮，“他既不走，就拉进来看着，也让他长点教训知道如何做人。”
说时迟那时快，沈逍听到的，是宝玉哇地一声又哭了出来。
满头黑线，好兄弟你真是够义气！叫你不去报信，这会儿却要眼睁睁看着哥哥我挨打。
情何以堪呐……
一边想着，两臂已被人架了起来，身体本能的反应让他下意识一甩，挣脱开拉扯他的小厮。
众人见他这副骁勇的模样，倒踯躅起来，一时无人再敢上前。
殊不知，沈逍的反抗落在贾政眼里成了天大的挑衅，他一叠声喝令，“你们都是死人么，还不拿住捆结实了。”
帮人帮出这个下场，沈逍忽然一阵好笑，很想说这个锅我不背，这个游戏我退出，封建社会不好混，穿越大戏不是想玩就能玩的。
可惜来不及了，膀大腰圆的小厮一拥而上，沈逍被团团围住，渐渐失去了抵抗能力，被结结实实捆住双手，几个人架着他，将他置在春凳之上。
趴在凳子上，沈逍才感觉到后背已被汗水浸透，等下大概臀部还会被鲜血浸透吧，他苦笑一下，任凭小厮将他牢牢捆在凳子上，活像条搁在砧板上待宰的鱼。
这个造型，简直就是捆绑Play，太羞耻，太崩溃。
所幸没人去解他的裤子，沈逍再度苦笑，不知道是不是该感谢，贾府家法尚可以留着衣裳。
准备停当，小厮拎起板子，一左一右站定在他两侧，冲着贾政恭敬请示，“老爷，打多少？”
贾政气急败坏的劲头还没过去，断喝道，“只管打，打到他知道错了，肯求饶为止。”
沈逍恨不得立刻就喊出我错了三个字，可他还没节操尽失，想着求饶的卑微感只觉得恶寒。
估计是等不到那一刻了，不如再那之前装死，反倒来得容易些。
这头小厮既已得令，立刻高举板子，瞬时夹带起一阵疾风。
沈逍下意识身子一紧，只听见啪地一响，臀峰上已落下重重一记。
“啊……”
不是沈逍的惨叫声，却是一旁观刑的宝玉忍不住再度哭了出来。
“老爷，别打薛大哥了，并不是他的错。”宝玉噗通一声跪下，“若是打坏了，老爷如何跟太太和姨妈交代。”
贾政此刻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充耳不闻，于是那板子也便继续不停地落下来。
再一下狠狠砸在臀峰上，沈逍的脖颈禁不住猛地一扬，真是太疼了，不亚于割肉一样的痛苦。
疼是注定的，因此时正交盛夏，穿的衣裳本来就薄，板子砸在身上的声音，与直接接触皮肉无异，疼痛也由此更加重了几分。
又一下，沈逍死死咬住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呻/吟。奇耻大辱，如此酷刑还想让他保全贾家，那他就……
系统一定没有切身体会痛苦，居然悠悠来了一句，“天降大任于斯人嘛，不必这么愤恨，也算给你个机会深刻了解一下，何谓封建社会。”
沈逍不想再和这种没人性的家伙说半句话，干脆阖上眼，准备装死混过这场酷刑。
可第四板高高扬起又落下，再抬起，他才知道，装死并非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因为身体的反应最真实，随着捶楚会自然而然的抬起上身。除非他昏厥，否则这种反应会一直持续不断。
额头上的汗慢慢汇聚成一串，沿着鬓角缓缓流淌下来。
似乎有一种无穷无尽的惨烈，铺天盖地的裹挟住他，让人痛不欲生，生无可恋。
风声又响起，沈逍绷紧身体准备迎接痛楚，就在这一瞬，房门被人豁然推开，一个小厮风一样的跑进来。
“老爷，方才忠顺王府那个长史又回来了，说有事……有事要找薛大爷。”
话音落，不消贾政吩咐，小厮们已自动停下了板子。
贾政立时起身，“快，快请长史进来。”扭头一瞥趴在凳子上的沈逍，顿足道，“还不赶紧把人放下来。”
一群人手忙脚乱地解开绳索，沈逍双脚才一挨地，便觉出一阵钻心剧痛，忍不住蹙紧了眉头。
这些人下手真是不轻，不过打亲戚罢了，何用如此手黑，难道是平日里早就看薛蟠不顺眼？
他迈步欲远离身后那张可怖的刑凳，甫一抬腿竟然一阵趔趄。
见沈逍暂时难以行动，两个小厮忙上前扶住他，好像生怕他一个没站稳就会跌倒在地。
其余人正要去撤去春凳，还没收拾完，那长史已越步进入房中。
“哎呀，这是……”长史一怔，明知故问的看向贾政。
贾政很满意自己的惩戒，言辞堂正道，“小子无状，引逗王爷驾前贵人，学生正待重重责罚于他。”
“大人万万不可。”长史摆手道，“奉王爷钧旨，请薛公子过府一趟，还望大人通融，若要施家法，且容后再行。”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俱是怔忡，沈逍则在一阵阵生疼中，更生惶恐。
段云宪要见他，是好事还是坏事？是将他从一顿毒打中拯救出来，还是让他陷入另一番更为惨痛的挣扎？
不管怎样，咬着牙关，沈逍颔首，“遵王爷旨，我即刻随大人前去拜见王爷。”
作者有话说第13章 替罪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