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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故园风雨后 ...

  •   阔别十六年后,潘西回到她长大的地方。年迈的家养小精灵站在门边恭迎她的到来,塔塔神色悲怮,含泪将艾德蒙生命里最后的那段时光细细描述。直到潘西温和却不容置疑地打断:
      “他忏悔了吗?”
      “他不是一个坏人,”塔塔为死去的主人辩称道,“他只是做了一些错事。”
      潘西哂笑:“我母亲说得对,我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
      塔塔无法回答她的问题,这是意料之中的。
      潘西没有去看那间藏着所有秘密的休息室,而是走回自己少女时代的房间,从窗前俯瞰晚秋的帕金森庄园。
      此时已不是三色堇盛开的季节,花园由于疏于管理而呈现出几分萧瑟。昔日名流往来的庄园已透出些许苍凉。再奢华的府邸也会有衰败的一天,再古老的家族也会渐渐走向灭亡。十几年前消失的是布莱克,十几年后是帕金森。然而它们最终都只是魔法史上极浅的一笔。
      “塔塔,你一直都知道他们的事情吗?”
      年迈的小精灵摇头又点头。潘西伸手轻轻拽住洁白的窗帘,无端想起多年以前母亲凝望窗外夜空的模样。
      她渐渐理解母亲越过星辰看见的不单单只是某个人,而是曾属于她的快乐、自由和一切可被珍惜或称赞的时光。
      “小姐。”塔塔忽然插言,“有一样东西您一定要看看。”
      潘西答应了,却没想到塔塔让她看的是一个瓷罐,它被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显眼却也容易忽略。
      不需要塔塔提醒,她在看见它第一眼就明白了里面装着的是什么。
      “主人并不快乐。”塔塔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他什么也没有得到,他什么都失去了……”
      “他不该把他父母婚姻的悲剧延续到自己身上。”潘西蹲下注视着那个瓷罐,“他太自私了。”
      “主人不是——”
      “塔塔。”潘西取下脖子上的丝巾递给塔塔,“你自由了。”
      塔塔的话戛然而止,下一秒它爆发出一声痛苦的号啕。
      “这不是对你的惩罚。”
      “不!不!”家养小精灵尖声惊叫。
      “去霍格沃茨吧,塔塔,你可以在那里得到一份新工作。”潘西坚持道,她将丝巾放在小精灵的手中,“我们都被这里束缚太久了。”她有些冷血地丢下仍在痛哭流涕的小精灵,捧起那只瓷罐走到了门廊下,那里洒满秋日温暖的夕阳。
      她小心翼翼地抱住瓷罐,仿佛终于得到昔日无比渴望的、来自母亲的温暖拥抱。
      一只手搭在她肩上:“时间不早了。”
      “我知道。”
      “我应该向你坦白一件事。”布雷斯在她身边坐下,两人一起望着被夕阳熏染成橙红色的帕金森庄园,“我并不认可你拒绝对伍德的写作提供帮助的行为,所以那天我私自来了这里一趟。塔塔告诉我你父亲曾交待它将一样东西亲自交到你手中……”布雷斯略过了他们谈话的细节,“最后我说服它将日记本直接寄给了伍德。”
      潘西惊讶地扬起眉毛,继而转过头来斥责:“你胆子可真大,布雷斯!”
      布雷斯知道她没有真的生气:“对不起,我在把日记本寄给伍德时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故事。”
      她摇头:“在读到它以前我也不知道。”
      布雷斯沉默片刻:“那么,在此之前你猜到了多少?”
      事实上,这是一个无用的问题,但潘西依然回答了:“差不多一大半吧。”她抬起头来望着布雷斯,眼睛里闪烁着亮晶晶的东西,“除了关于遗忘咒的那一部分。”她忽然别过头去,布雷斯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过了好一会儿潘西才一字一顿说完她的话,“我以为事情会更复杂一些。”
      布雷斯没有说那些废话:“接下去你准备怎么办呢?”
      潘西低头望着怀里的瓷罐:“我想……我并不需要这座庄园。”她望着布雷斯,后者给予她一个带着鼓励性质的微笑:
      “我们唯一要费神的就是如何向孩子们解释这个故事。当然,在我妈妈的传说的耳濡目染之下,他们应该不会对此感到太过惊讶的。”
      “他们会理解的,对吧?”
      “当然。”布雷斯凝视着潘西的眼睛,“别担心,我们有很多时间能让他们慢慢明白这背后的道理。”
      潘西禁不住握住他的手,但是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布雷斯就先抢断了话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我都懂。”

      后来潘西将帕金森庄园捐出作为第二次对抗汤姆•里德尔战争纪念馆。巧合的是不久之后米里森也将伯斯德庄园捐作博物馆。
      有一天她们在魔法部偶遇,相视一笑时彼此都明白对方这样做的意图。
      再后来,她将海厄辛丝的骨灰分为五份分别洒在她出生的奥特里•圣卡奇波尔村、伍氏孤儿院纪念碑下、尖叫棚屋所处的小山坡、格林威治区那座教堂的花园里——
      最后一份被她装在那只挂坠盒里抛入泰晤士河。
      那只小小的挂坠盒里藏着海厄辛丝一生最明亮无暇的快乐。它是她最珍视的对那段爱情的纪念,在无数个惊梦的冷夜它曾经带给过她短暂的安慰和更漫长的悲伤。而今,它将伴随她陷入长眠,连并所有前尘往事都一同埋葬。
      潘西想,这应该是她的父母都乐于见到的结局。海厄辛丝没有被埋葬在任何冰冷的墓地里,她沉眠于流经她一生的河中,这里有群群飞鸟,也有桥上桥下的故事。从此以后,每天照亮河面的第一缕日光都会同样吻在她的面颊上,时光永驻在那个完美的夏天。
      总有一天她的故事会像其它无数个故事一样被人遗忘,就像消融的冰雪或干涸的水痕。
      潘西知道她并不会介意。
      她只想问问,她有没有得到她生前梦寐以求的爱、平静和自由?

      战争结束后的第三十个圣诞节,哈利波特拉开门欢迎他的老朋友们。
      “圣诞快乐,哈利。”赫敏率先拥抱了他,而罗恩则落在后面气咻咻地抱怨那辆会飞的车是有多不好使。
      “也许你该换辆新车了,爸爸。”罗丝•韦斯莱友善地建议道。
      “不行。”罗恩烦躁地针对着这里的某个人,“有人认为我的驾驶能力还没达到能在平地上开车的水平!”
      他的妻子机敏地反驳:“是啊,毕竟某人靠对考官念混淆咒才混过了驾照考试,对吧?”
      在这对老冤家吵起来之前泰迪•卢平新出生的儿子适时地开始哼哼唧唧,婴儿的哭声轻而易举地化干戈为玉帛。当长辈们争先恐后询问这对新手父母的近况时,余下未结婚成家的年轻人们如蒙大赦先一步溜进厨房打算喝几瓶黄油啤酒暖暖身子。
      “我宁愿去找巨乌贼搏斗也不结婚。”詹姆说,“你呢,雨果?”
      “那肯定的。”雨果唏嘘道,“瞧瞧维克托娃,她从前可不是这样的。”
      “如果维克托娃听到你这么说的话肯定会冲过来打你。”莉莉笑嘻嘻地提醒。
      “莉莉!”
      “要是爸爸妈妈逼我结婚成家,”阿不思把话题兜回来,“我就逃到南美洲去。”
      他们叽叽喳喳吵作一团,与此同时在客厅里剩下的人们聚在一起逗弄新生儿。
      “他继承了他爸爸的易容马格斯能力。”维克托娃骄傲地炫耀道,她和她的妈妈很像,但要更温柔。泰迪说:
      “不知道他会不会和他爸爸一样爱吃一分熟的牛排。”
      然后他们一起哈哈大笑。
      曾经让莱姆斯小心翼翼隐瞒着的秘密如今成了这个大家庭里的专属玩笑,这么多年以来除了特别偏爱很嫩的肉类以外泰迪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更何况狼毒/药剂早已普及,狼人身份不再是羞于提起的秘密。
      在他们一起充满怀念地回忆起往事时,克鲁克山从哈利脚边溜过,穿过门厅悄悄爬上楼梯。那间熟悉的卧室仍保持着其原本的样子:格兰芬多旗帜强硬地盖过银灰与深绿的墙面;麻瓜少女招贴画边上就是掠夺者的四人合影;四柱床上被子保持最后一次被翻开的模样——窗帘被高高卷起迎进明亮的光线,这是西里斯房间里的唯一变化。
      但是他不在这里。
      不在书桌前乱写乱画,也不在床上百无聊赖地发呆。
      “他走了。”哈利走进来温柔地抱起克鲁克山摸着它的脑袋,“去了一个更好的地方。”
      它抬头看着他。那双绿眼睛旁悄悄爬上了皱纹,却依然显得温和且善良。
      “我们最终都会去那里。”他又说,接着充满怀念地笑起来,“老克鲁克山,时间真快。”他抚了抚它背上黯淡的毛,“我们第一次见面还是在对角巷,你看上去可凶了。”
      “可怜的克鲁克山,兽医说它已经是只十足的老猫了。”赫敏出现在门边有些悲伤地告诉他,“现在连耗子都不怕它了。”
      罗恩针对“耗子”这个词发出一连串混杂着脏字和憎恶的评价,赫敏扬起眉毛斗志昂扬地瞪着她的丈夫随时准备用她尖锐的词锋让他发抖。
      “嘿,二位,今天可是圣诞节。”哈利无可奈何地劝阻道,一如三十年前那样。
      逝者幸运地逃离时间的魔爪。而活下来的人却依然握不住光阴。就连救世主也是如此。他的黑发里掺杂了银丝、脸上新添了一处小小的伤疤、眼角攀爬上皱纹。他的记忆力下降、也开始喜欢唠叨。
      你瞧,战争结束了整整三十年。
      在韦斯莱夫妇斗嘴期间,哈利旁观并无可奈何地叹气。
      这是年少时惯常上演的剧情,尽管他们都不复少年模样。
      楼下传来一阵大声吵闹,是雨果在和詹姆为了他们支持的魁地奇球队吵得不可开交,一旁的阿不思见缝插针试图向他们推荐麻瓜的足球比赛。而坐在沙发上的莉莉正被迫聆听着来自罗丝的N.E.W.Ts考试经验之谈,金妮时不时耳提面命摆明了要她拿个好成绩。
      “可是我爸爸——”
      “你爸爸在O.W.Ls黑魔法防御术考试上拿了一个O!”波特夫人严厉又骄傲地提醒道,“他在五年级组织邓布利多军时就已经达到了超一流的水准了!我记得你现在的守护神咒还不能百分百成功吧?”
      莉莉虚弱无力地提醒金妮现在可没人会给她额外开小灶,她更没敢说她父亲其实从不是因为自己的魔法水平而出名。边上罗丝低头藏起窃笑。
      “唉。”哈利重重地叹气,“我第一次到格里莫广场还是五年级的事呢。”他柔声念叨着大儿子的名字,“詹姆、西里斯……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
      赫敏拍了拍他的手臂再次强调如今他们一切都好,罗恩不识时务地评论:
      “是啊,幸好你没有让詹姆和西弗勒斯这两个名字连在一起。”
      赫敏勃然大怒咆哮着告诉他这是一个不好笑的笑话,哈利一边揉乱自己的头发一边不在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你一天要惹怒赫敏多少次,罗恩?”
      “唉!闭嘴吧,哈利!”可怜的红毛鼹鼠招来第二轮嘲笑,他受了莫大委屈似的冲下楼去,金妮挑起眉毛挑剔地盯着他:
      “小心脏又受了刺激,罗恩?”
      “喂!”罗恩生气地指责她,“我好歹也是你哥哥!”
      这时泰迪开始了他的易容马格斯表演。在詹姆、罗丝、阿不思、雨果和莉莉的轮番要求下他先后变出泡泡糖色的头发、短短的猪鼻子、姜黄色的鸟嘴、肥厚的胖下巴、与莉莉一模一样的脸庞。
      客厅里爆发出的阵阵大笑惊醒了布莱克夫人,但她只是低声咒骂,仿佛已经用光了力气。
      她睁着混沌的眼睛打量着这里。布莱克夫人早已不熟悉格里莫广场12号。差不多所有的银器和古董都被蒙格顿斯偷走,而继承这座房子的人不喜欢那些华贵的装饰。他用来填充碗柜的素色餐具购自麻瓜商店,上面没有家徽;他用淡色壁纸覆盖原本的墙面,并把地毯换成同样间接的款式;墙上挂着的是家庭合照而不是大幅的油画——她差不都以为自己被施了混淆咒,否则怎么会认不出布莱克家族世代相传的老宅?
      她含着幽怨试图越过障眼法看到属于她的格里莫广场12号。餐厅里热闹的圣诞晚宴已经开始,然而最小的婴儿却困了,他的母亲维克托娃在客厅里哼着歌哄他,泰迪忧心忡忡地绕开绕去追问儿子会不会病了。
      “别胡说八道。”他获得一句来自妻子的斥责,然后委委屈屈地戳戳儿子的脸颊,接着维克托娃拍开他的手把泰迪赶回餐厅。
      哈利波特远远地望着自己的教子,他反省了一下之后觉得这么多年自己还算是一个合格的教父,至少相对于西里斯与他而言他和泰迪有更多的相处时光。
      西里斯啊西里斯。
      哈利怅然地别过头,对上了一双灰眼睛。他的眼神亮了一下接着又黯淡下去。
      “晚上好,布莱克夫人。”他客气地微笑道,她却连一个傲慢的眼神也不肯给予。
      哈利早已适应沃尔布加越来越冷淡的态度,他习惯性地检查了一下门锁后打算返回楼下的餐厅。
      “沃尔布加!”走廊里的另一幅画像却突然叫道,菲尼克斯急匆匆闯进不属于他的画框将消息传给每个人,“纳西莎——纳西莎去世了!”
      哈利愕然地停下脚步,门厅里噤若寒蝉。
      “你说什么?”沃尔布加轻声问。
      “纳西莎在马尔福庄园去世了,”菲尼克斯的声音回荡在门厅里像鬼魂的叹息,走廊两侧的画像纷纷睁开眼睛侧目望着他,“无疾而终。”
      被除名的安多米达•唐克斯早在多年以前就已经去世。
      “我知道了。”沃尔布加理智地说,菲尼克斯望着她一度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悻然住口。
      “这一天迟早会来的,是么?”另一幅画像里的人问。
      无人回答。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
      沃尔布加•布莱克发出一声冷嘲打破沉默:“也许我当初不该把他除名的。”
      不等哈利或任何人反应过来,画像两侧的帷幔突然猛地合上,她再也不肯多说一句话。随之而来的是其它画像对其的效仿,哈利目睹着一道道帷幔被拉起,像一道道幕布落下。
      这个延续数世纪的家族的历史不过是一系列不可改变的重复,若非指针在行走间不可避免地磨损,这时间的车轮将永远滚动下去——然而它不能。
      时针滑过十二点,新的一天拉开序幕。
      哈利回过头,偶然瞥见窗外灼烧一角夜幕的那颗恒星。他一直都知道它是夜空中最亮的星,他一直都知道它的名字叫西里斯,他一直都知道它是午夜里永不熄灭的光。
      他的时代不会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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