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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被偷走的时光 ...

  •   -1981年12月4日- 坎布里亚郡沃森庄园
      海厄辛丝坐在玛格丽特的会客室里,手边是一杯热气腾腾的茶,但是她不明白玛格丽特为什么要在回到英国一个多月后单独邀请她来。她无意识地望着沃森庄园窗外美丽的湖泊,玛格丽特一直在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话题,好像完全没发现她的走神。
      “妈妈!”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呼唤,接着是鞋子打在地面上啪嗒啪嗒的声音。
      “真抱歉,”玛格丽特说,“那是我的女儿。”她起身打开门和某人说了几句话后抱着一个衣着精致的小姑娘走了回来。女孩搂着一个毛茸茸的小狐狸玩具,见到陌生人,她有些害羞地缩进玛格丽特怀里。
      “这是维奥莱特,我的女儿。”玛格丽特介绍道,“她出生在法国,前几天刚刚过完一岁生日。”
      “她很漂亮。”海厄辛丝简单地恭维道。她知道玛格丽特有一个女儿——她从法国回来的那天她的女儿就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报纸甚至公开邀请读者下注猜测这个女孩的生父是什么人。但是许多天过去了,玛格丽特却没有对此做出任何回应,尽管种种迹象已经表明她既没有结婚,也没有稳定的恋爱对象。
      “谢谢。”玛格丽特从桌上挑选了一块曲奇掰成小块喂给维奥莱特。海厄辛丝看着这幅母女情深的景象,她记不清她上次和玛格丽特见面是什么时候了,但从前她绝不会相信玛格丽特会亲手将一块曲奇掰碎并且任凭自己的女儿把碎屑弄得满地毯都是。
      “你变很多。”她不由自主地说,“我的意思是,你变得更……”
      她一时语塞,玛格丽特从容地接话:“更像一个母亲?当然啦,这是一部分人的天性,更何况她是我这辈子收到的最完美的礼物。”
      玛格丽特所言非虚。维奥莱特简直是她的翻版,任何人都能一眼看出她们之间的母女关系。海厄辛丝不打算聊任何有关孩子的话题,可是玛格丽特却不合时宜地提起了潘西:
      “你的女儿应该和维奥年纪差不多吧?她现在会说多少话了?”
      “我不知道。”海厄辛丝骤然从昏昏欲睡中清醒过来,她的语气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冷下来。玛格丽特平静地望着她:
      “你不知道?”
      海厄辛丝被这句话惹怒了:“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知道。”她生硬地回击。玛格丽特的眼神已经证明了她知道所有的事情,那么这个问题的意义又是什么?
      玛格丽特放下维奥莱特任凭她跌跌撞撞地在房间里乱走:“你真的知道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所有的事情吗,海厄辛丝?”玛格丽特交叠双手,“我是指,所有有关艾德蒙和你的事情。”
      海厄辛丝没有说话,她端起杯子不顾滚烫的茶水抿了一口。玛格丽特不知道她为什么沉默,但是既然她邀请她来了,那就要把话说明白:
      “这就是我今天找你来的目的。也许我不应该告诉你,可是……我认为你有权利知道。”
      “我有权利知道什么?”
      “有关你女儿的诞生。”玛格丽特不疾不徐地说,“的确,在我离开英国前就已经知道了你和帕金森的婚讯,但那时我分/身乏术,无暇顾及这些与我无关的事情。可是……差不多六个月前,一封信被辗转送到我手中。它寄于1980年的三月,那时我刚刚离开英国。”
      这个故事似曾相识。
      海厄辛丝的嘴角浮现起一丝苦涩又讽刺的微笑:“是他写给你的?”
      “不。”玛格丽特否认,“是奥丽维娅•伯斯德。”她注视着海厄辛丝,“很惊讶吗?我也是。”
      “她从未和我联系过。”
      “她在信里告诉我几个月前她和西里斯见过一面,并且觉得你们之间一定发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她还告诉我从前他们曾讨论过有关帕金森对你的觊觎……最后,她请求我干预这件事,她请求我设法揭穿帕金森的阴谋——如果有的话。”玛格丽特停顿了一下,“这封信送到我手里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我给西里斯写了信,却杳无回音。最后我辗转联系上了另一个人——莉莉,莉莉•波特——她不肯多谈,只简要地告诉了我他们私下里有关你的一些推测,其中有一条引起了我的注意:遗忘咒。”
      “遗忘咒……”海厄辛丝喃喃重复了一遍。
      “你当然不会记得你是否被施过遗忘咒,可是你可以想一想你是否有过头痛、记忆力下降、疲惫之类的问题。”玛格丽特凝视着海厄辛丝微变的表情,仿佛对此早有预料,“那么,你想要拿回你的记忆吗?”
      她抽出了魔杖,海厄辛丝看着它。
      “那不会是什么愉快的回忆。所以,海厄辛丝,我希望你能认真地考虑一下这个问题。”玛格丽特说,“我这么说或许不妥,但是……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有的时候,人要学会将就;有的时候,打破砂锅并非一件好事。”
      “告诉我。”
      “你确定?”
      “告诉我。”
      玛格丽特看了看海厄辛丝,她异常坚定地回视着她,玛格丽特不知道为什么叹了一口气,举起魔杖:“如果你没有被施过遗忘咒,那么这个咒语不会对你有任何作用——记忆回溯!”

      在施咒前,玛格丽特就已经做好准备去迎接海厄辛丝可能的爆发和眼泪,可是她没有。
      “你能帮我一个……不,两个忙吗?”海厄辛丝问,她以超乎常人的平静口气请求道。
      “什么?”玛格丽特谨慎地反问。”
      “我想去一个地方。”她极轻极慢地说出每个音节,“阿兹卡班。”
      玛格丽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海厄辛丝,你知道那不可能。没有人能从阿兹卡班出来,也没有人能进去——”她的话在触及海厄辛丝的眼睛时戛然而止。
      “这是我欠你的,玛格丽特。”她不容置疑地说,“但我一定要去。”

      -帕金森庄园-
      “海厄辛丝。”等待许久的艾德蒙从长桌旁站起,他罕见地急切地迎上前来,“我需要你的帮助,几分钟前我收到通知,魔法部会在——”
      “你希望我什么也不说,是吗?”海厄辛丝打断他的话问,“然后你打算怎么办?”
      艾德蒙怔了一下,含混地回答:“我买通了一个人帮我解决后续的麻烦。”
      “谁?”海厄辛丝追问道。
      艾德蒙皱起眉头欲言又止。
      “是你在求我,艾德蒙,如果你想要我配合的话就最好把全盘计划都告诉我。”海厄辛丝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那不可思议的表情,“然后我会考虑一下是否答应。”
      “福吉。康奈利•福吉。”情况似乎真的很急迫,艾德蒙权衡利弊后迅速作出了让步,“我手上有他的把柄,他答应设法让我免于牢狱之灾。”
      “你总是这样,艾德蒙,你总有办法能让自己安然无恙。”海厄辛丝淡淡地笑了一下,“那么,除此之外呢?除此之外你还希望我为你做什么呢?我是说,在你获得一个‘清白身份’之后。”
      “海厄辛丝?”这一次,他真的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是认真的,艾德蒙。”她心平气和地说,“告诉我,你还想让我为你做什么?我的意思是,我们之间的僵局总要被打破的。”
      “你……你这是打算让步吗?”
      海厄辛丝维持着那丝微笑不作回答。
      “我不知道。”在她的注视下艾德蒙忽然手足无措了起来,海厄辛丝态度的突然转变令他看见了一线转机,同时也让他忘记了考虑其中的原因,“也许……如果有可能的话,至少在外人和潘西面前扮演好你的角色。”
      “帕金森夫人的角色吗?我明白了。”海厄辛丝点了点头,“此外的呢?”
      艾德蒙一度相信此时无论他提出多么过分的要求她都会答应,不过理智阻止了他提出更进一步的希望:“我想……没有了。”
      “你不想让我们的关系缓和一些?不想制定一些更详细的规则?”她循循善诱道。艾德蒙望着眼前陌生的海厄辛丝:“你为什么要这么问?”
      “看来你说完了。那就到我了。”海厄辛丝走近一点端详着这张面孔,她依然带着那丝古怪的微笑,“1979年5月2日、5月21日、6月15日、7月9日、7月13日、7月30日、9月6日、9月8日。”
      他的脸色慢慢变得雪白。海厄辛丝带着一丝病态的喜悦凝视着那张令她无比憎恨的面孔慢慢褪去忧虑换上惊惧。
      “你记得这些日期吗,艾德蒙?”她悄声细语地问道。
      这仿佛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踉跄着退后了一步。长久以来隔在他和那个秘密之间的最后一道帷幕被撕碎了,他心底最见不得光的一个计划浮出水面。现在,她知道了他最不想让她知道的东西,那么这一切还有挽回的可能性吗?没有。
      他下意识地去摸魔杖,却毫无悬念地落了个空。
      “死心吧,艾德蒙。我没你想的那么愚蠢。”海厄辛丝轻快地说道,“我已经把我的一部分记忆放在了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你猜猜看它们是关于什么的?”
      现在,艾德蒙脸上的神情可能是她生平所见最为复杂的表情,她甚至轻易就能看穿他的所有心理活动。海厄辛丝颇为闲适地走到餐厅角落里的酒柜前,为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
      “谁告诉你的?”他忽然问道,声音渐渐提高,“谁告诉你的!”
      海厄辛丝举了举杯,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
      “你想怎么样?”艾德蒙咬紧牙关问道。
      “我还没考虑清楚。不过,我保证会配合你让你不要被送进阿兹卡班,如你希望的那样,我也会和你演一场好戏。”海厄辛丝的诡笑似乎凝结不动,她抬手将散落在脸颊两侧的发丝别到耳后,“艾德蒙,你喜欢游戏,那我们就来认认真真地玩一场游戏好了。”

      -12月17日-
      “四分五裂。”魔杖被迅速抽出又收回,科妮莉亚掀起斗篷边缘看了一眼周围,午夜时分的墓地空无一人,她挥挥魔杖将被炸开了碎砖移到两边露出底下的棺木。上好的木材即便经过十几年时光都毫无损坏。科妮莉亚低下头又读了一遍刻在棺木上的字,然后她缓缓打开了的它的盖子——
      那里面既没有会跳出来吓人的僵尸,也没有金银财宝。只有一具白骨。
      科妮莉亚没有多看,她用手帕裹住一小节指骨后就再次施咒让棺木恢复其原本的样子。最后,她在整理好的坟墓前跪下,细细读着墓碑上刻着的字。
      她在猝然跌落谷底后颠沛流离,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残忍和愤怒。人们对她避而远之,那些声称愿意追随黑魔王直到死亡的人,如今却恨不得能亲手把她送进阿兹卡班。昔日他们乞求她的庇佑和提携,现在他们一心想要她的命或人头。她的父亲要求她远走海外,但是这世道却促使她在绝路上越走越远。
      更让她感到绝望的是父亲的下场。傲罗们固执地将他的遗体带到了阿兹卡班并埋在哪里,人们说他值得连灵魂都被困在那里。可是科妮莉亚却连安葬他的心愿都无法达成。
      曾经她是无名城堡里众星拱月的公主,仿佛只要她一声令下,什么东西都能被呈在她面前。那是她自以为无所不有、运筹帷幄,然而走出城堡来到人间时,她才知道这里对她来说与炼狱无异。
      她无路可退,只好疾走前行。
      过去的一切在一夜之间成为了沉重的枷锁。现在她除了自我毁灭以外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12月31日- 阿兹卡班
      “不久之后我们就要到了,沃森小姐。”
      “好的,谢谢您的提醒。”玛格丽特转过头,“戴上兜帽。”
      “你是怎么办到的?”海厄辛丝问,她扯上帽子,将自己的脸藏在阴影里。
      “我对他们说你是布莱克家族的一位远亲,希望能和多年不见的堂兄叙叙旧。再加上一些小手段,事情就办成了。”玛格丽特反复叮嘱道,“我知道这很让人为难,但是无论如何请克制自己不要让他们当场识破你的身份。”
      “我不会的。”
      “阿兹卡班允许给你们十分钟时间,但条件是中间必须隔着一道铁门。”玛格丽特解释道,“在探监室里不会有别人,我会在外面等你。”
      ——我会在外面等你。
      海厄辛丝恍惚了一下:这句话多么熟悉啊。在她走进第十审判室以证人身份出席哑炮遗弃案时,西里斯也是这么说的。
      “海厄辛丝?”
      “我没事。”她眨了眨干涩的眼睛。
      玛格丽特伸手握住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膝盖上,她带着抚慰性质地轻轻摩挲着海厄辛丝的手背,像妈妈对女儿做的那样。
      “玛格丽特,”海厄辛丝说,“谢谢你。”
      她叹息了一声,什么都没有说。
      这时,船突然剧烈地抖了一下,它破开水面来到海上,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穿过薄雾驶向近在咫尺的孤岛,透过舷窗海厄辛丝第一次看见岛上那座双塔监狱,她记得今天是一个晴天,然而却没有一丝阳光能穿透云雾照进阿兹卡班。
      她的心跳渐渐加快了。他们已经有整整两年没有见到彼此,在沧海桑田之后,重逢时她又该如何开口呢?
      整艘船仿佛占据着一个独特的空间,属于孤独和遗忘的空间,远离时光的侵蚀,避开俗世骚扰。
      她任凭玛格丽特拉着她走下甲板来到孤岛上,海厄辛丝迅速瞥了来人一眼之后飞快地低下头,从玛格丽特和他的寒暄里她知道那就是阿兹卡班监狱长。
      那双隐藏在斗篷下的充满忧郁的灰色眼睛和玛格丽特暗中传递的加倍的加隆让监狱长信服了来人的身份。实际上他并不非常在意来的人是谁,因为阿兹卡班固若金汤、严丝合缝,就算有人能抵御摄魂怪的威力,他们也不可能走出迷宫一样的塔楼,更何况在塔楼之外还有施了魔法的铁丝网和三百英里不可跨越的汪洋。
      监狱长让她们戴上眼罩后领着两人往塔楼内部走去。海厄辛丝无法辨认方向,唯一的能感觉到的就是越发森凉的气息。
      西里斯就被关在这种地方吗?这种不见天日、阴冷潮湿、让人会抑郁和绝望的地方?海厄辛丝的心脏传来隐痛,他喜欢阳光和自由,却背负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被扣在这里,永生不得踏出半步。
      “到了。”监狱长终于说道,他一挥魔杖移开她们的眼罩,他们置身于一间摆放着沙发的空房间里,屋子的另一端还有一扇铁门,“沃森小姐,您可以在这里等候。这位女士,请您随我来——”他带着海厄辛丝来到那扇门前,“摄魂怪应该已经把布莱克带到了,您进去后屋子里会有一只守护神确保您不会受到摄魂怪的影响。其它的事情,我想沃森小姐应该已经告知你了吧?”
      她点了点头。
      咔哒一声,门在她背后落了锁。
      海厄辛丝的目光落到屋内唯一的那道铁门上。她迫不及待地扯下兜帽缓步走上前,斗篷拖在地上发出簌簌声。转瞬之间她就站在了那扇门前,海厄辛丝颤抖着靠近它,她知道他就在门后。
      那么,现在她应该如何开口呢?
      她不知道。
      海厄辛丝贴近铁门,她能听见他的呼吸声:很轻,却是真实的。
      “西里斯。”在开口的那一刹那泪水失控地流下来,海厄辛丝抽泣着再一次念出他的名字,“西……里……斯……”她将额头抵在冰冷的铁门上,指甲绝望地刮过门板试图描绘出爱人的模样。寒气蚀入她的骨里,她簌簌发抖、泪流满面。
      她知道他能听到,但为什么他不说话?
      “对不起,对不起……原谅我……”她来前构思过千言万语,然而此时除了苍白无力的道歉以外,她竟无话可说,“对不起……你恨我吗?西里斯?你恨我吗?请原谅我……对不起……”他的沉默成为了最尖锐的利刃。海厄辛丝跪倒在地,细细摸索着那扇铁门寻找可乘之机,忽然,她碰到了一个小小的、活动的窗口,那或许是用来让探监者传递信件或私人用品的。她不顾一切地试图伸过手去:“求求你,西里斯,求求你,随便说点什么吧……”锋锐的边缘划痛了她的手,但海厄辛丝全然不在意,她妄图在空气中抓住一些东西——哪怕只是囚衣的衣摆也好,然而,除了空气以外,她的手中就只剩下一片虚无。
      她合上眼睛,痛哭失声。
      其实他其实并非是她会选择的那类人,因为他太过耀眼。而她也不是他会爱上的那种人,因为她过分软弱。但她不由自主地被他举手投足间的神秘感吸引,正如她隐藏在平淡外表下调皮而勇敢的另一面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一样。他们在彼此身上都求得了自己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
      “西里斯,”她带着哭腔再次开口,“你认为我们结束了,是吗?”
      这一次她听见了窸窣声,他在靠近吗,还是在退向离她更远的角落?
      她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得来了勇气:“西里斯,我等待这个机会,已经有两年零一百一十四天了,这个誓言迟到了很久很久,但是今天我要把它说出来:我会永远爱你,就算是死亡也改变不了这一点。”
      海厄辛丝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说完这番话,她的手颓然垂下,可就在此时,另一个人握住了它,她吃了一惊,愈发用力地反握住他的手。
      “海厄辛丝。”他轻声喊着她的名字,就好像从前的清晨他将她从睡梦中唤醒的那样,“你不该来这里。”
      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疯狂地摇头,欣喜若狂:“你会离开这里的,西里斯,你会离开这里的!再给我一段时间,我会想办法的。”
      “听我说,海厄辛丝。”他再一次唤出她的名字,他离她那么近,甚至能听见她急促的呼吸声,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柔软馨香,在此生余下的岁月中,他恐怕将要靠着这种馨香来辨认她,“离开这里,忘了我吧。”
      “不!”她短促地叫道,旋即又骤然无声。
      “我走不出这里了,海厄辛丝。”他平静又无望的说,“回去吧,我不值得你浪费更多的时间和感情。”
      “你要我走吗?”她痛苦地问道,“回到哪里去?帕金森庄园吗?”
      这一次他沉默了很久很久。
      “我一直在等你,西里斯。”海厄辛丝轻声说,“无论多久。”
      “海厄辛丝……”他喟叹,“你为什么要这样呢……”
      她没有回答,只是用指甲勾勒着他的掌纹。
      “让我摸摸你,西里斯。”海厄辛丝要求道。西里斯抓住她的手放到他的脸颊上,她碰见了短硬的胡茬、干裂的嘴唇,甚至还有因消瘦而凸出的颧骨。她紧紧咬住嘴唇,眼泪不断滚下来,她用手指将他杂乱的黑发慢慢梳理整齐,最后,她的手指抵在他的嘴唇上。
      两年前的那个夜晚,谁都没有料到那会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个吻。
      鬼使神差地,他牵起她的手,在时隔两年零一百一十四天之后,以他的嘴唇触碰到她的肌肤。在她来得及说话前,一样冷而坚硬的东西已经被塞到了她的手心。
      “你还太年轻,你的一生还太长。”西里斯说,“答应我,你会继续走下去。”
      这时门外传来了阿兹卡班监狱长的声音:“时间到了。”在门那里传来打开锁的声音的同时,西里斯那端突然也传来了锁链碰撞发出的声响。
      “如果你说的‘走下去’是指忘记你,”在最后一刻,海厄辛丝冒险开口温和而坚定地反驳了他,“那我宁可去死。”
      下一秒门被推开。阿兹卡班监狱长注视着这个戴兜帽的女人垂着头走出来,玛格丽特上前试探性地拉过她,海厄辛丝没有表现出丝毫异样,任凭她拉着她走向离西里斯越来越远的地方。
      他们似乎总是背道而驰。海厄辛丝想着。当一方试图靠近时,另一方却退的愈来愈远。
      如果当初他们是想以退为进,那么无论是海厄辛丝还是西里斯,都已经退的太远太远。曾经他们面前只横着一个艾德蒙,和来自个别人的质疑的声音,而现在,隔开他们的不仅是一道门,还有谁都无法洗清的罪名。

      桅船驶离孤岛,阿兹卡班巫师监狱被渐渐抛在身后。海厄辛丝伏在舷窗上凝望着被薄雾环绕的双塔监狱,她一言不发,灰色的眼睛里带着迷茫和不合时宜的天真。
      当船沉入海底时,海厄辛丝终于低下头,松开一直紧握着的手,一样东西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的手心——
      1978年的夏天,他在詹姆家中送给她的挂坠盒。
      海厄辛丝慢慢打开它,熟悉的字体浮现在眼前:
      我的风信子。
      她含着泪笑了,手指慢慢拂过那行字,那竟是西里斯唯一留给她的、真实的、可触的东西。
      人们都说人生短短几十年,不要给自己留下什么遗憾,想笑就笑,想哭就哭,该爱的时候就去爱,无谓压抑自己。但他们总是忽略了人生的苦闷有二,一是欲望没有得到满足,二是它得到了满足。
      那是他们如痴似狂地相爱的一年,他们在白天手牵手穿行在伦敦的大街小巷里约会,在夜晚缠绵让彼此的头发纠缠在一起;他们那时喜欢把便签贴的到处都是,上面的话现在读来仍能让人脸红心跳;他会枕在她的膝上听她读《百年孤独》,然后无数次计划他们的未来……
      那段偷来的时光是如此珍贵,经年不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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