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名臣》南山有台

123、使者

　　第一百二十三章：

　　面对岳渊的询问，李檀毫无保留地回答：“他只是想让我在龙图建一支民兵军队罢了，用以牵制杨国公。不过我平常只是教卫英、曹锋练剑，军队的事就由他们去做。”

　　训练一支军队，大祈没有谁会比李檀更有资格，更专业。

　　不过李檀没想到会在龙图碰上曹锋、卫英一行人，他们以前都是虎头寨的土匪，训练他们要比李檀想象中的要轻松很多。

　　岳渊想起刚刚进龙图城，曹锋都敢跟他动兵对阵，想必真有一定实力。

　　岳渊蔑道：“可见但凡你还有一点用处，他们都不肯放你清闲。”他们自是指京都的人了。

　　李檀却不以为意，“我能做得也仅仅如此了。”

　　岳渊轻轻哼了一声，将李檀搂得更紧，说：“以后你是孤的臣子，不许再为他做事。”

　　若换了以前的李檀，他一定会说“南地仍然还是大祈的南地，四海臣民都是文昭帝的臣子，连你也是”，可现在他倚在岳渊怀中，抿笑半晌，回答了一句，“好，以后都听你的。”

　　文昭帝和太后不愿意“李檀”活着，可他是岳揖山，往后就是岳渊的谋臣，自该万事以他为先。

　　越往南，气候越宜人，离开北荒那等苦寒之地，反而更适宜李檀休养。这一路走走停停数月，与岳渊游山玩水的时候多，赶路的时候少。

　　等大队人马入南地地界时，已是仲秋时分。

　　碧蓝澄明的天空万里无云，王司徒率领众宫人立在巍峨宫墙门前迎接大君回王宫。

　　王司徒拖着年老的身躯跪在车辇下，高呼：“恭迎大君——”

　　王易见云面黑靴先飒沓落下来，却没有扶起他，而是转身朝车辇当中伸出了手。

　　王易疑惑着偷偷地抬起头，就见借着岳渊的手而走下车的人黑衣白发，风华俊美的面容落在王易眼底，全部化成震惊。

　　“李、李檀？！”

　　李檀淡笑说：“王司徒，别来无恙。”

　　岳渊扯住李檀的手，说：“走，去看看我为你准备的居处。”

　　李檀温声说：“王司徒亲自来迎接大君，应当以士礼待之。”

　　岳渊还是很听李檀的话，上前将王易扶起来，恭恭敬敬地跟他说：“大司徒辛苦了。”

　　岳渊自从来到南地之后，对哪个都是冷人冷面的，甚么心思都掖着藏着，尤其是对王易，虽然敬重犹在，但平常两人说话的氛围实在算不上融洽。
　　王易这还是第一次从岳渊口里听到这么像样的话。

　　岳渊将王易扶起来，又邀功似的往李檀身边贴了一步：“行了罢？可以进宫了吗？”

　　“大君先请。”

　　“那你跟好我，别乱跑。”

　　燕行天握刀，看着大司徒铁青的脸色，心里盼望着岳渊能快点忘记大司徒当初辱骂过李檀的事，别再气他了。

　　岳渊笑吟吟地牵着李檀往宫中走去。

　　王易一把绊住要跟上的燕行天，等前面的两个人走远了，阴沉着脸说：“怎么回事！他不是死了吗？”

　　燕行天规规矩矩地回答：“李相的确死了，现在这人是岳揖山，大君特请来的谋士。”

　　王易：“……”

　　燕行天谨慎地看了大司徒一眼。

　　“荒唐！简直荒唐！他命真硬，怎么都死不了，当真是千年修成的妖孽，专门来祸害大君的！”

　　燕行天：“……”这个妖孽可还行。

　　王易拂袖恨叹：“也罢！老臣是管不得大君了，找个能管的也行，总比让他一意孤行的好。”

　　燕行天为王易的开明所折服，连忙称道：“大司徒英明。”

　　王宫中的奴才怎么都没想到，新任大君出使京都朝廷回来，没能迎娶个结亲的公主，反而带回了一个男人，还精心打造了一间最怡然舒适的知鹤居供他居住。

　　要说这岳揖山不是男宠罢，可大君日日不想着纳妃的事，反倒常在知鹤居留宿；要说这岳揖山是男宠罢，也不像，大君待他恭恭敬敬的，在他面前十分温驯。

　　后来有宫人听见大君喊过岳揖山“义父”，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人是岳渊回到王廷之前的父亲，予大君有养育之恩，因着岳揖山身体不好，大君每日必亲自侍奉汤药，这才会住在知鹤居内。
　　一时间，大君孝顺之名传遍了整个宫中，宫人纷纷喟叹新君贤德。

　　燕秀秀在宫中听闻这些传说，简直哭笑不得。

　　她将锦毯折到臂弯中，走到李檀的跟前来，替他又裹了一层，无奈道：“你都不知道那些下人怎么传你的。怎的你就成了大君的义父了？”

　　李檀视线没移开书卷，回道：“他故意的。”

　　燕秀秀心中倒能猜出岳渊故意而为之的意图，说：“也是，传出去也好听些，不然那些市井百姓不知要怎么编排你呢。”

　　李檀不太在意这些闲话，转而问道：“这几天见阿渊总皱着个眉头，可是在朝中遇见甚么不顺的事了？”

　　燕秀秀实诚地回答：“大君不告诉你，我怎么好说呀？”

　　李檀不轻不淡地下了一剂猛药，“等过几天带你出宫去顽，顺便看看你的鞭法长进了没有。”

　　燕秀秀事无巨细地回答道：“最近臣士都在提纳妃的事。周王有一个女儿宁瑶郡主，与大君年纪相仿，相貌品德极为出众，算个良配；大司徒也希望大君能立宁瑶郡主为妃，缓和与周王的关系。再怎么说，周王也是大君的王叔。”

　　燕秀秀越说，声音就越小，忐忑地观察着李檀的神情。

　　很久，才听李檀再问了一句：“周王觊觎王位已久，如今岳渊登位，他心中定然不忿。现在将宁瑶郡主迎娶入宫，日后等她诞下麟儿，无疑就会成了阿渊的催命符。你去转告大司徒，他要是真老了，看不清局势，该辞官的辞官罢，多少良臣等着他的位置呢。”

　　燕秀秀：“……”
　　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岳渊要纳妃啊侯爷！

　　燕秀秀叹声说：“不是宁瑶郡主，还会有其他人，所以大君才头疼的。”

　　“有甚么好头疼的？”李檀将书卷往脸上一扣，悠闲地躺在椅子上，“他要是真不想，那些人还能拿刀逼着他？”

　　“……您说的也有道理。”

　　李檀又把书摘下来，望着上方日光里漂浮的微尘想了一会儿，低声说：“那他在为甚么烦心呢？”

　　燕秀秀：“近来朝中也就这一件大事了罢？”

　　李檀推测道：“可是京都朝廷那边有甚么动静？”

　　“哦，”燕秀秀想起来了，“大君的生辰快到了，京都朝廷要派请使者来为大君祝寿。不过还不知道来得是甚么人呢。”

　　“那就麻烦了。”

　　李檀将书丢到一旁，起来借御膳房亲自做了一小桌菜，用作晚膳。

　　岳渊处理完政务，来到知鹤居已是黄昏沉沉，进来一眼瞄见桌上的饭菜，看一眼就知是李檀的手艺。

　　他有些怯怯地站在门口，不大敢进去。

　　李檀招手说：“来，坐。”

　　岳渊半边身子躲在门口，小心翼翼地问：“我是不是又犯甚么错了？”

　　这些年李檀为他做饭无非是两种情况，一个是有值得庆祝的事，一个是有值得教训的事。岳渊千思百想也没想到最近有甚么可以庆祝的，那自然就该是后者。

　　“想甚么呢？”李檀无奈地扬眉。

　　岳渊战战兢兢地坐下，李檀给他夹菜，旁敲侧击地问：“生辰准备怎么过？”

　　“跟你一起就好。”

　　“听闻京都派了使者来？”

　　岳渊抿唇，没有说话。

　　李檀：“知道是谁了？”

　　岳渊掂起筷子吃菜，含混地回答：“不知道。”

　　“不说？还用我猜么？还未交过手就能让你忧心的，定然是故人了。顾守豫不太可能，那就是陈卓？还是关饮江？”

　　岳渊又搁下筷子，恨恨道：“陈卓和关饮江。”

　　“嚯，”李檀叹笑一声，“你与我那外甥是不是有甚么过节？不来则矣，一来就是成对的。”

　　这两个人当真是棘手又麻烦。

　　先是关饮江，现如今有杨国公、承乐公主为他撑腰，此番出使南地绝非是简单来祝寿的。

　　再来是陈卓。
　　自从中央朝廷移除内阁后，小皇帝谢清就封顾守豫为右丞相，陈启贤为左丞相，两人同领六部。

　　陈卓身为陈启贤的儿子，又是九龙商会的渠魁，现如今为朝廷效力，虽无甚么大官头衔，但百姓都知道这位是个名副其实的“小丞相”，话语权重比他爹陈启贤都要有分量。

　　陈卓惯会花言巧语、愚弄他人，李檀曾当他是知己故友，在他面前吃过不少亏。如今陈卓到南地来，又不知是怀着甚么样的心思。

　　岳渊倒不是怕他们，只是对小皇帝派这两个人来南地的意图有些耿耿于怀。

　　小皇帝明知道李檀现在就在南地，明知道关饮江和陈卓对于他来说已经绝非友人，却偏偏派他们来添堵……

　　现在李檀已经卸去所有的爵位和官职，再怎么说也是谢清的亲舅舅，何以就见不得他过一天安生的日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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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您的好友【陈卓】【关饮江】上线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