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皇后总干政》尺白笺

77、077. 染病的小姑娘

　　玉岩府在天衢以北，离京都路途遥远。珺姚带上公伯羽石虎和一众御医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而行，也行了足足大半月才到达玉岩府境内。

　　玉岩知府刘传林收到消息，早已领着地方官员等候在城门口。珺姚到时，就看见城楼下跪了一地穿官服的人，把路堵得严严实实。

　　珺姚勒马停步，向着众人张望一眼，扬声问道：“玉岩知府刘传林何在？”

　　谁都知道这位的脾气不好，被点着名的刘知府战战兢兢膝行上来几步，往珺姚马下一趴，一时也不知该怎么称呼她，只得支支吾吾道：“属下刘传林参见公……左相大人！”

　　“本相姓卿。”珺姚冷着声纠正他，而后愈发冷着声问道，“现在城中情形如何？”

　　刘传林不敢隐瞒，抹着汗答她：“回卿……卿相，城中染病者已过总人口的十之二三，每日死亡人口不计其数……玉岩府，已似……已似空城！”

　　“荒唐！”珺姚大怒，“为何不在水患的第一时间上报朝廷？如今这般局面，你难辞其咎！”

　　刘传林大惊失色，忙不迭磕头谢罪：“卿相息怒，此事初时并不严重，下臣实是想为陛下分忧，是以隐瞒不报。谁料想水患一发不可收，下臣这是好心办了坏事，还请卿相千万恕罪！”

　　“恕罪？本相恨不得立刻摘了你的脑袋！”珺姚骂完，深吸一口气，复道，“致使玉岩府万余百姓遭此厄难，你死一万次都不够！”

　　“卿相饶命，卿相饶命……”

　　刘传林冷汗涔涔。

　　珺姚睇着他，好一会才冷道：“念在你确实心怀百姓，如今又是用人之际，本相暂且饶你一命。待到事情解决了，本相再同你算账！”

　　刘传林一口大气差点没喘上来，珺姚说罢，他才知道自己这颗脑袋算是暂时保住了。刘传林连连磕头谢恩：“谢卿相……谢卿相，下臣一定竭尽全力听从卿相调遣，不敢再有负恩泽。”

　　“行了，”珺姚冷笑，“负不负恩泽本相不在乎，身为知府，不负你的百姓才是关键。”

　　“下臣明白！”

　　珺姚停了停，又问：“现在城中何处疫情最为严重？”

　　刘传林道：“回卿相，北城靠近泷河，是最早爆发瘟疫的区域，亦是当今疫情最严重之处。”

　　珺姚拿马鞭抵着额头想了片刻，吩咐众人：“本相要亲往北城查看情况，御医们都跟上，其余人有不怕死的也跟上！”

　　“不妥！”刘传林连忙阻止，“此次的瘟疫极易传染，卿相千金之躯，怎能随意前往疫区？”

　　珺姚倾身看他，翘着嘴唇淡笑：“本相若是那等惜命怕死之徒，敬乾殿上就不会请命前来。既然来了，如若治不好瘟疫，本相也就没打算活着回去见皇上。”

　　众人俱是一怔，没人胆敢再劝。珺姚扫了眼众人，再度吩咐：“刘知府，替本相带路。”

　　刘传林无奈，只好道是，一行人匆匆向北城而去。

　　一路行走，所见染病的百姓不可计数，整座城中除却病人哀痛之声，便连一点声音都听不见了。所经之处，确实如同刘传林所说，犹如一座空城。

　　珺姚越看，心中越发荒凉——这还仅是疫情不太严重的区域，已然是哀鸿遍野，倘若真到了刘传林口中疫情最严重的北城，还不知会是哪番情形。

　　众人匆匆行走，行到一处，领路的刘知府突然停下步子。珺姚骑在马上，诧异问他：“怎么停下了？”

　　刘传林转身禀道：“回卿相，此种瘟疫可通过气息传染。北城疫情严重，还请卿相和诸位上官先以巾帕掩住口鼻再去。”

　　众人依言而行，珺姚也取来条巾子系在脸上，将口鼻全部掩住，一行人这才随着刘传林继续往北城走去。

　　又走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入目可见愈发荒芜起来。房屋倒塌无数，许多疫民或躺或坐在一片废墟中，与一具具开始腐烂的尸体为伴。这样情形，看着实在教人揪心。

　　珺姚没想到会看见这样的画面，她有些懵，回过神后便急着追问刘传林：“这里为何会是这般模样？”

　　刘传林叹气，答她：“北城临近泷河，向来是玉岩府中贫民聚集之所。此度泷河决堤，首先冲毁的就是北城的房屋庄稼。水患后，下臣还来不及组织人员复建，瘟疫又从此处盛行开来……适才成为如今的样貌。”

　　珺姚皱皱眉头，质疑道：“怕不是你见此处都是贫民，便不曾用心救援吧？”

　　“下臣不敢！”刘传林连忙反驳，珺姚看过去，他的目色倒是坦荡荡的，“他们虽是贫民，却也是下臣辖区中的百姓，下臣岂有不用心之理？”

　　说得倒像句人话！

　　珺姚轻哼一声转过头，前头的路已不适合骑马，她翻身下地，把马缰交给身后跟随的手下，提步继续往深处走。

　　北城深处的情形与外头所见差别并不太大，只是染病的百姓更多，无家可归的也更多。

　　这会天气已经十分炎热，死了几天的尸体横七竖八倒在街面上，因为没人处理而发出阵阵恶臭。浓重的药味混合着令人作呕的尸臭味，熏得人直想落荒而逃。

　　珺姚忍着想逃跑的欲望，仍旧小心翼翼地避着满地的尸体往里走。走了不知多少时候，她突然感觉有人拽住了她的脚踝。

　　珺姚吓了一跳，还没低头去看，先听见石虎的喝声：“你这孩子，快放开我家丞相！”

　　孩子？

　　珺姚愣了愣，忙低下头看，那抓住她脚踝的原来是个六七岁的小姑娘。姑娘长得眉目清秀，一双眼圆滚滚的很是可爱，只是满脸病容，憔悴苍白得很。因为被石虎吼了的缘故，她犹犹豫豫地松开了拽着珺姚的手，战战兢兢地直打哆嗦。

　　“石虎，不许放肆！”珺姚看着心疼，忙喝住了石虎，转而蹲下身去看那小姑娘，柔着声问她，“怎么了？”

　　“姐姐，”小姑娘弱弱地呼唤她，“你是来救我们的吗？”

　　珺姚摸摸她的脑袋，回她：“是，姐姐是来救你们的。”

　　小姑娘便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用极渴望的眼神看着她：“姐姐救救艳艳好不好，艳艳不想死，救救艳艳……”

　　“你叫艳艳？”珺姚轻抚她惨白的小脸，“艳艳，你的爹娘呢？”

　　艳艳猛咳了几声，眼圈红红的：“爹娘都生病死了……好多好多人都死了……”

　　珺姚沉默了许久，而后牵着艳艳起身，转看向刘传林，哑着声吩咐：“将所有尸体堆积在一处，全部焚烧。在北城建立一个临时的聚集点，把所有染了瘟疫的人全部隔离起来。命太医立刻替病人诊治，寻找出瘟疫源头，对症下药。”

　　众人一一领命，珺姚接着看了看艳艳，言语有些犹豫起来：“至于这个小姑娘——”

　　她顿了顿，才接着说道：“刘知府，请你给本相找一座单独的院子，本相要亲自照顾这个姑娘。”

　　“卿相三思！”刘传林大惊失色，“这小姑娘已染上了瘟疫，卿相怎可亲自照料她？倘若卿相因此染病，下臣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小姑娘并不能听懂大人的对话，她只是紧紧拽着珺姚的手，小心翼翼地躲在珺姚身后。珺姚反握住她小小的手掌，语气不容拒绝：“本相主意已定，刘知府不必再劝。”

　　她说着就要俯身去抱小姑娘，一直跟在身后不说话的公伯羽突然挡开她，倾身把艳艳一抱，淡道：“我来。”

　　珺姚明白公伯羽这是以行动支持她的决定，她没拒绝，颔首许他。刘传林还待再劝，看这二人这般，也知自己是怎么也劝不动的，只好吩咐手下照着珺姚的话去安排宅院。

　　一行人便又转身往回走。

　　艳艳趴在公伯羽身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歪着脑袋看向珺姚。珺姚边走边回头望着艳艳笑，笑着问她：“怎么这样看着姐姐？”

　　“姐姐好漂亮。”小姑娘吃力地笑，“姐姐要是不戴面纱，一定更漂亮！”

　　珺姚摸摸脸上的面纱，问她：“艳艳想看姐姐不戴面纱的样子吗？”

　　艳艳用力点点头，声音软绵绵的：“艳艳想看。”

　　“那好，”珺姚许诺，“等艳艳病好了，姐姐就让艳艳看姐姐不戴面纱的样子，好不好？”

　　小姑娘再次点头，眸眼弯弯地冲她伸出小指头：“姐姐拉勾。”

　　珺姚同样伸出小指头，和她拉了拉勾：“拉勾勾，姐姐答应艳艳，等艳艳病好就摘掉面纱。艳艳也要答应姐姐，好好养病，快快好起来。好不好？”

　　孩子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眸子望她，眸子里全是笑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