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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062. 叛乱(捉虫) ...

  •   这天的早朝比起往日来说,要晚了许多。

      文武百官寅时便入了宫,随钟鼓楼的钟声鼓声列入敬乾殿,已在此等候了良久。司靳迟迟未至,传旨散朝的宫人也不曾来。众人恭立大殿两旁,等得焦躁却又不敢擅离,个个都是满面不耐。

      唯独左相薛良才姗姗迟来,像是早料到今日情形一般,直到卯时正方不紧不慢地从殿外走进来。

      众人皆教薛良才吸引了目光,纷纷转头向他看去。而薛良才却仿佛对这众星捧月似的注目熟视无睹,走得步伐稳健、面不改色。

      还不等他走到自己的站位上,殿里侍候的两个小太监已急急忙忙搬了把铺着软垫的太师椅来。薛良才昂首踱步走过去,一捋袍坐下去,目色沉沉。

      对他这种公然在朝堂上与昊帝同坐、毫不将皇帝放在眼里的行为,众臣早已经见怪不怪。反倒是一向准时准点来敬乾殿走过场的昊帝陛下无故推迟早朝、让他们一顿好等的原因,更教他们好奇。

      如今朝中百官在明面上大致分出来三个派别。其一便是投靠了薛家的左相派,以薛良才的儿女亲家、左督御史冯范为首,包括御史大夫弘文举、先锋总领韩林、京都卫统领沈疾、内军统领冯琅等人在内,俱为薛良才所用。今日薛良才和昊帝闹些什么幺蛾子,这些人一清二楚。

      另两个派别,则是以右相林肃为首的中立党及以公伯羽、李成章为首的元帅党。中立党忠于南卿朝,至于南卿的皇帝是姓卿还是姓薛他们并不是太过在意。

      而元帅党自是忠于珺姚的。

      这其中,元帅党的成员多少知道一些内.情,但因为珺姚和公伯羽葬身悬崖的缘故,他们知道的并不算详细。

      中立派的就当真是一无所知了。

      “右相大人,”林肃身后站的正议大夫和瑜偷偷上前半步拍拍他的肩头,轻声问道,“您说今个这是怎么回事?无缘无故放着早朝不来,可不像咱皇上的风格!”

      虽然来了也没他什么事儿。

      和瑜在心里补完那半句,又接着说:“何况那位……”他拿下巴努努前头坐着的薛良才,“那位好像也不大正常呢!”

      “不正常的人多了去了,岂止那两个。”林肃将声音压得极低,“我看今天得出事!”

      和瑜一愣,又推推林肃:“林大人,您同那位相熟些,您给打听打听去,若真有点什么事,咱也好做个准备!”

      林肃打眼扫了扫四周,眉头轻皱:“好。”答罢提步向薛良才走去。

      薛良才正端坐在太师椅上闭目深思,林肃走过去,在他身旁唤了好几句“薛相爷”,他才幽幽睁开了双眼,不冷不热地睇着林肃。

      虽说左右丞相名义上平起平坐,可论起玩弄权术这事,林肃不及薛良才千分之一。是以如今他虽还顶着和薛良才平级的头衔,但势力威望却与薛良才相差甚远,在其面前,难免便有些打怵。

      薛良才勾着唇,带着一脸高深莫测的笑意,笑得人心头发慌。被薛良才睨着的林肃也例外不了,他轻咽口口水,堆着笑的脸透着几抹尴尬,几乎生了转身就走的念头。

      薛良才终于审视够了,于是移开些视线,问道:“林右相有何公干?”

      松了一口气的林肃听见问话,连忙回答:“并非公干,只是陛下今日迟迟不来,下官猜想薛相爷应当晓得原因,故此问上一句。”

      “林右相不知道昨晚陛下旧疾发作,急召太医院众太医入宫之事吗?”薛良才讶然说罢,又笑道,“依本相看,陛下他是来不了了!”

      他这句话的双关意味浓重,林肃的面皮抽搐两下,也不知自己还能再说些什么,于是又讪讪退了回去。

      陛下来不了了……

      回到原位的林肃反反复复回味着薛良才这话,越想越是心惊,阵阵彻骨冷意从颤抖的手指尖上传进心里。

      来不了了,这是什么意思?陛下他……出事了吗?

      林肃目色茫然,头脑中顿时浑浑噩噩一片,满满俱是杂无章法的思绪。

      “林爱卿这是怎么了,如何面色这般苍白?”

      属于司靳的柔和嗓音却突然从殿外传进来,众人一惊,齐齐转头去看。司靳穿一身赤金龙袍,头戴南珠冕旒,扶着青衣的胳膊自外头缓步入内。他的步子一如既往的轻浅,面上的笑容温润如玉,神色不喜不怒,却无端地让人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然而怎么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薛良才猛地站起身,方才的洋洋得意瞬时散尽,徒留满脸震惊:荷莺那头早传来消息,说给卿司靳下的慢性毒.药已到了发作的时候,他定然是撑不过今早的呀……

      司靳缓缓而行,回过神来的众人已参拜下去。司靳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各人的神情——

      保薛派的神色慌乱,有胆子小些的甚至是面如死灰了;中立党的不喜不忧,好赖谁做皇帝对他们的影响并不算大。保帅党则是喜形于色了……

      还真是容易区分!

      司靳边看边自嘲地低笑:众分三派,保谁的都有,偏生他这个做皇帝的,还得去沾珺姚的光。

      薛良才倒是极快地镇定下来,众人俯身下跪之时,他已然平稳了心绪又坐回了太师椅上。司靳走过去,路过他身边时停顿了步子,笑瞥了他一眼便又重新迈步前行——

      反正到了这个时候,表面功夫也着实没有再做下去的必要,薛家老头做得累,他看着也闹心。

      何况这老头也从来没对他恭敬过。

      司靳把步子放得极慢,一步一步上了御阶,而后绕过龙案,在玄金宝座上正襟而坐。众臣未等到他的那句“平身”,此刻仍旧跪着。他的目光随意掠过众人,最后也不知停在了哪里,又怔了半晌,才淡呼了声:“众爱卿免礼吧。”

      免礼还让人跪了这么大半天。

      百官们颇觉怨念。

      然而司靳未曾理会他们的怨念,他睇向林肃,问道:“林爱卿尚未答朕,因何脸色苍白?”问过后,想了想又补上一句,“若是身子不适,朕便传太医来替爱卿瞧瞧。”

      “谢陛下挂念,臣惶恐。”林肃忙又跪下去,急着解释,“臣并非身体不适,只是方才久等陛下不至,打听之下才知陛下昨夜复了旧疾。臣心中担忧,因此脸色苍白。”

      好一个巧言善辩的林右相!

      晓得实情的人无不暗中惊叹。

      司靳颔首回他:“林爱卿有心了,朕昨夜并非旧疾复发,只是吃了些不干净的东西,伤了肠胃罢了。”

      司靳说这话时,有意无意地瞥着薛良才,似是暗示一般。薛良才是聪明人,顿时明白过来自己是上了当了。

      昨夜荷莺传来的消息说司靳身上的毒发作得厉害,十几个太医同时诊治也拿不出个主意来,已向她透露出司靳有可能驾崩的意思。荷莺以为时机成熟,这才递出消息给他,言明只待司靳一断气,就立刻拿伪造的传位诏书传位于他。

      可如今卿司靳居然全须全尾地上朝来了,这实在出乎薛良才的意料。他随意捋捋,就发现自己被卿司靳摆了一道。好在珺姚和公伯羽都死了,只剩个司靳也挑不起什么风浪来,薛良才倒是不担心什么,打定了主意见招拆招。

      薛良才想事儿的这会子功夫,司靳已同林肃说完了话,这会正睇着他,皮笑肉不笑:“薛爱卿今日来得倒是够早。”

      薛良才拱手,答得一本正经:“身为臣子,自当如此。”

      老不要脸的!司靳偷偷在心里啐了他好几口:这么多年早朝,哪一回你比我早来过?今天特地赶过来看我是不是死透彻了,结果还比别人要晚上一个多时辰!

      想归想,他却仍是笑道:“薛爱卿为我南卿尽心尽责,朕深感欣慰。”说罢,话锋突然一转,又说,“朕来前听荷莺说,薛爱卿十分有心,为迎朕的万寿节,特地安排了戏子入宫来表演,可有此事?”

      戏子?

      薛良才这会算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司靳却也不难为他,顾自又补了下半句:“朕方才来敬乾殿,一路上果看见不少戏子站在外头,蔚为壮观。薛爱卿既如此有心,不如当堂宣他们进来,也让诸位爱卿一同观赏,可好?”

      外头哪有什么戏子,外头他娘的只有他的几万兵力!

      薛良才禁不住要骂出几句脏话来——他的人是戏子,那他是什么?戏班班主?这小皇帝本事不大,拐着弯骂人倒是一把好手!

      不明真相的众人纷纷扭头去望殿外,想要看看司靳口中“蔚为壮观”的戏子们。而薛良才却收了笑意,冷冷轻哼了声道:“陛下既已参破一切,又何必继续装模作样?”

      司靳笑意不减,略倾过脑袋望着他:“薛爱卿既已安排好一切,又何故装腔作势?”

      他这样的神情动作,眉目间流转的感觉似极了珺姚。薛良才没来由地愣了愣,而后索性便撕破了脸冷笑:“陛下倘若识相,理当自请退位让贤,届时我登基为帝,尚可留你一条性命!”

      这是要造反啊!

      中立党的众人终于明白过来这两个人是玩的什么戏码。

      按捺许久的保帅党官员终于寻着个合适的时机站出来,指着薛良才一顿好骂:“你这刁贼,怎敢在朝堂之上如此放肆?这皇位,岂是你能坐得的?”

      薛良才扭头看过去,说话的是个五六品的小官,他想了好一会才勉强想起那人的名字。薛良才蹙了蹙眉头,刚要发怒便见韩林自武官列中跨出来,几步走到那小官的面前,双眉倒竖张口就骂:“你这厮胆敢无礼!左相大人是何等身份,岂容你来污蔑!”

      “我哪里污蔑了他?那贼人都敢领兵逼宫了,还不算是犯上作乱吗?”小官大声驳斥,“左卫将军一向待你韩林不薄,没想到你也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竟会做了逆贼的走狗!”

      “胡言乱语!”韩林气急,一脚踹在那小官的胸口,恶狠狠骂道,“你这泼贼,污人清白,看我不打杀了你!”说罢举起碗大的拳头就要打。

      一直看着的薛良才突然出了声,淡道:“住手!退下。”

      韩林一顿,这才不甘不愿地收了拳头,又站去了一旁。

      旁边的人帮着将小官搀扶起来,他仍在骂骂咧咧,韩林死死瞪着他,双眼瞪得好似铜铃一般。薛良才的目光在两个人之间徘徊了阵,再收回来,重投去司靳身上,问他:“臣的建议,陛下以为如何?”

      司靳前倾着身子,将手肘靠在龙案上,觑着他答非所问:“薛爱卿可知道,逼宫谋逆该判什么罪?”

      “死罪,该凌迟处死。”薛良才淡然答他,随即又道,“但倘若帝本非帝,而是旁人冒名顶替的,我反了伪帝,又有何罪呢?”

      此话一出,满堂俱惊。

      司靳的神情有刹那间的慌乱,却在须臾间又恢复过来。然而只那一瞬的表情变化,仍教许多人看在了眼里,顿时怀疑起来。他强作镇定,笑道:“简直荒谬,朕七岁入北牧,十三岁还朝,其间日日有人看管陪护,半点做不得假。薛爱卿说朕是伪帝,那真帝又是哪个?”

      “真帝乃先王太子卿司靳。”

      “朕即是卿司靳。”司靳打断他,“左相大人老糊涂了不成?”

      “你并不是卿司靳。”

      “那朕是谁?”

      薛良才闻言哂笑,望着他一字一顿:“卿,司,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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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062. 叛乱(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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