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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061. 崖下女尸 ...

  •   夜色已深,雨仍旧下个不停。雷声渐起,轰隆隆惊天动地,于山间不断回鸣。雨水冲洗着大地,几具尸身歪歪斜斜倒着,尸身上的血迹被雨水冲刷干净,连带着方才的打斗痕迹也被一一抹平。十来个杀手站在悬崖边,一时间也不知该做何反应。

      谁也没料到珺姚两个会跳崖。来前薛良才千交代万交代,只说珺姚是个一根筋硬到底绝不让人的主。他们都以为她会强撑着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是以个个都做好了极致的准备。谁晓得她会突然放弃抵抗,拉着公伯羽去跳崖?

      有力没使上的众人面面相觑,都觉得哪里不舒服——做了十分的准备,只用上六七分,能舒服才叫怪事!

      愣了阵子,他们才想起来趴到悬崖边上往底下看。然而平莱山崖下林深草密,再兼这时刻又是子夜,天上无月,这样看去,只见一片漆黑莽苍。

      “大哥,”扒着崖壁向下看的年轻杀手拿手肘撞撞身边的领头,“雇主说了死要见尸,咱现在拿什么交差去?”

      瞪着眼看了半天也没能看出点什么来的领头站起身,向着深不见底的悬崖长叹口气,吩咐众人:“先找个地方休息一夜,明天一早我们下崖底去找!我就不信这么高的悬崖摔下去,他们还能有命活着!”

      其余人闻言纷纷附议,于是各自收了武器。还没来得及走,那年轻杀手又指着地上的同伴尸体问了句:“他们……怎么办?”

      领头的看了眼,语气平淡:“别管了,走吧!”

      这年轻人入行的时间不久,第一次接了任务出来,对许多事尚做不到见怪不怪,此刻脸色便有些灰败。后头的人上前来,拍拍他的肩,却也不说什么,只跟着领头找避雨的地方去了。

      走了没多久又回到了前头珺姚和公伯羽待过的那个山洞,洞里火堆还没熄灭,柴火也够。十来个人一窝蜂似的钻进去,围着火堆烤起身上湿透的衣裳来。

      再晚些忽然有隐约的狼嚎声传进来,那声音仿佛极远,听得并不是十分清晰,可搭配着这样的雨夜仍显得格外惊骇。

      火堆熏得暖融融,众人原本已经睡意阑珊,硬是被几声狼嚎又吵醒过来。领头的有些烦躁,随口骂了几句:“这大雨天,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狼崽子在吵闹!爷碰上非扒了它的皮不可!”

      “声音好像是悬崖那头传过来的。”边上的人接了句嘴,“像是出来找食儿的。”

      众人沉默,良久听见领头低骂了句什么,便再也没别的声响了。

      天边起第一丝亮光的时候雨停了,唯有洞口石壁上挂的水珠仍滴滴答答往下坠。山洞里的柴火烧尽,只留下星星点点的灰烬还在不时地泛出些许红光。十来个人横七竖八躺在山洞中酣然好梦,一派静谧安宁。

      接近晌午时候才陆续有人醒过来,也顾不上用食,一群人匆匆忙忙又再度上了悬崖。

      昨日那几具同伴的尸体依旧横尸原处,七零八碎的尸身上比昨天他们离开时又多了一些野兽啃食过的痕迹。几个人看了眼尸体,而后极默契地都把视线移开了——他们这些人,生死本就是在一线之间,曝尸荒野这种事,算不上稀奇。

      相较之下,眼前那道深不可测的悬崖,反而更加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昨日天色太晚,他们都没有看清楚地形,这会看过后,才生出几分担忧来。平莱山是座荒山,寻常时候极少人际,更没哪个人会特地从崖下开条道儿上来。是以他们若想要下到崖底,除了攀越崖壁外别无他法。

      众人对此很是为难:薛良才说得清楚明白,生可以不见人,死必须要见尸。如今那两个人跳了崖生死不明,如不下去看看,回去还真交不了差。可这道悬崖又如此陡峭险峻……

      讨论了半晌也拿不定主意,众人只好都扭头去看领头的。他皱着眉头想了老大一会,才终于咬牙切齿地下了个命令:“把钩索拆了,取下长绳结成一条,咱们下去!”

      出门在外以防万一,每个人身上都会配上利于攀爬的钩索。听见领头的这个命令,众人忙把自己身上的钩索都取出来,将银钩取下,长绳首尾相接连成一段。完成后,再将绳索一端系在崖边一棵粗壮的树上,另一端垂至崖底,十几个人依次攀着长绳往下爬。

      第一个下去的是那领头。十几条绳索连接起来约莫有百来丈长,可到头了离崖底还差上一大段。好在他们的轻功都强,到最后干脆就撒手往下跳。

      待到众人全部下了崖底,领头又吩咐着兵分几路,命众人各自散开绕着山围去寻。

      因下了整夜的大雨,崖下的地面泥泞得不成样子,一踩上去便是个深深的脚印。众人沿着草叶覆盖的小路细细寻找,好半天仍是一无所获。

      年轻杀手猫着腰,一边伸手拨开身边半人高的杂草,一边低头检查路面,生怕错过半点蛛丝马迹。直到一处,泥泞的地面上突然出现几个动物的爪印来。那脚印有成人的脸那么大,看着像是狗,却又不太一样。他一时想不起来那是什么动物留下的,回忆了好一会,才忆起深夜听见的狼嚎声,豁然开朗。

      他忙顺着那脚印的方向找过去,直走出百来步,乍看见前头草木被压倒大片,隐约露出块艳红色的锦缎来。

      他一怔,定了定神,急走过去。昨夜那红衣女将如今正躺在草木之上,绕腕的长鞭遗在一旁,艳丽可人的容颜已然面目全非,再寻不见昨日那样的不可一世。

      而公伯羽的尸体就在她身后二三丈的地方,亦是容貌俱毁,贴身的宝剑断成数节。

      他直愣愣站着看,心中有几分怪异的情绪凭空生出来,以至于身后的弟兄唤了他四五声也不曾听见。

      “愣小子,头儿让我们找尸体呢,你傻站在这做什么?”

      直到身后的人猛推了他一把,他才猝然反应过来,于是伸出根手指头往两具尸体的方向指去:“那里……”

      “什么?”那人边问边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两具被狼啃得残缺不全的尸骨赫然入眼。那人呆了一瞬,忙放开音量呼喊众人。

      领头的和其余几个人顿时从各处拢过来,在尸身外围成一个大圈。无人说话,每个人的视线都聚在尸体上,神情各异。领头的也不说话,只环着肩做出若有所思的模样。众人一齐望向他,只等他下新命令。

      领头沉默了良久,最后大手一挥:“扛上,带回去交差!”

      十来个人一窝蜂地涌上去把两具尸体抬起,又把地上的鞭子、宝剑都收拾起来,匆匆要走。年轻杀手顿了顿,只觉有哪处怪异,却怎么也说不上来,最后只好噤了声随众人一道离开。

      薛良才见到尸体已是五天之后的事了。

      那会子他刚下朝回来,走到薛府大堂就看见早前派出去的一波杀手整整齐齐地在堂内站成一排。薛良才被这阵仗唬了一跳,定下神了才问道:“事情可是办成了?”

      领头的上前一步,冲他抱拳拱手,答道:“我等追堵多日,在平莱山与卿珺姚二人交了手。她二人不敌,负伤坠崖,今已身亡,我等特将尸身带回复命!”

      “哦?”薛良才四下扫了眼,没看见尸体,遂追问,“尸身何在?”

      排排站的众人从当中分开,列于两旁,将挡在身后的尸骨露出来。尸体已经开始腐烂,被豺狼啃食过的地方更是溃烂得不成样子,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倒是身量看着与珺姚两个一般无二,衣着也无任何区别。

      薛良才掩着鼻子走过去,在女尸旁半蹲下身仔细查看了阵,看不出有何问题。仍是放心不下,他便又问:“可有凭证?”

      “有。”领头的将蟒头雀尾鞭和断剑一同呈上去,“二人的兵器为证。”

      薛良才接过蟒头雀尾鞭检查了番,确定了这鞭子着实是珺姚惯用的那条,他顿时开怀。

      “父亲?”

      薛纯古的声音突然冒出来,薛良才连忙起身,手里的鞭子一时来不及藏好,教薛三公子看了个清清楚楚。

      原本只是来给父亲请安的薛三公子,在看到薛良才手上的长鞭时,霍然瞪大了双眼。他与珺姚一向交好,对她的贴身之物哪里会陌生?这会虽只是粗粗看了一眼,他却立即把那鞭子认了出来。

      “这是珺姚的东西,”薛纯古冲过去抢鞭子,“怎么会在父亲手上?”

      薛良才心里慌张,下意识间往一边躲闪开去。这一闪身之下,恰将尸体暴露在了薛纯古的眼前。

      薛三公子傻了眼:这拿破席子覆着面目全非的红衣女子,是他那素来明艳开朗的珺姚?

      两行清泪簌簌而落,一时间将他整张脸都浸透。薛良才看看他,心里头燥郁,又不愿当着外人说些什么,于是睇着领头的嘱咐:“你们先出去,找管家领赏银。”

      他们虽不晓得这对父子如今闹得是什么,却也知道二人定然有笔帐要算,便也不好再留,忙不迭出了大堂。

      待到人走完了,薛良才方把目光转去薛三公子身上,轻叹了口气。

      他仍站着默默流泪,嘴唇几乎咬得发白,心如死灰的模样看得人很有几分担心。薛良才忧虑地伸手,刚准备拽他,他却先躲开,径自扑倒在地上,抱着那具女尸失声痛哭。

      薛良才面色一白,急忙拉他起来:“那尸体都腐烂了,你小心染上尸毒!”

      薛三公子直起腰,一把甩开薛良才,咬牙切齿:“倘若真有尸毒,尽管毒死我吧!珺姚死了,我也不愿活了!”

      “胡说!”薛良才又惊又气,“为了个成天与你父亲作对的女子寻死觅活,你简直荒谬!”

      薛纯古满目泪意,神情却恨极了:“我是荒谬!我以为至少在我面前,父亲仍是个君子。我以为父亲答应过我不伤珺姚,就会信守承诺。是我的错,我实在高估了父亲的人品,对一个孩子都能下这样的毒手,父亲为了所谓的权力还真是不择手段!”

      怒极的薛相爷抬手甩过去,本想甩他一个耳光,然而手中的长鞭忘了收,恰好掠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长长的鞭痕。

      薛三公子一怔,本就没停过的眼泪流得更欢了。薛良才瞪着他,声似寒霜:“孩子?这个孩子处心积虑地要害你父亲,我若不杀她,死的说不定就是我们一家。你这孽子,口口声声只知为她说话,我看你真是被那丫头迷昏了头,忘了你是薛家人,流着我薛家的血!”

      薛纯古顿时怔忡,良久阖眸低笑,声音嘶哑而悲伤:“是,我是薛家人,我的骨子里,淌的是薛家人的血。薛家的罪孽有我一份,该我承担……”他边说边伸手去够掉在地上的断剑,“就让我一人担吧……”

      他握着断剑,把剑尖对着自己的胸口,猛地手势。眼看那剑就要没入胸口,薛良才飞起一脚踹在他肩头,将他狠摔出去几步,断剑顿时离了手。

      外头的守卫听见动静闯进来,薛良才扫一眼众人,而后指着薛三公子,冷道:“将这逆子绑了关进房中,没本相的吩咐,谁也不许放他出来!”

      谁人不知薛良才最偏爱的就是这个儿子?关他?

      守卫们面面相觑,不明白他们爷俩是闹哪一出,倒也不敢违背薛良才的命令,只好拿绳子将薛纯古绑了押出大堂。

      跟着来的管家看看被五花大绑的薛纯古,扭头觑着薛良才想劝上几句,可到底不知从何劝起,最后只得做罢。

      薛良才铁青着脸仍在生气,管家摇摇头转身出去,还没来得及走,先听见薛良才寒着声音下令:“传话荷莺,提前起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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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061. 崖下女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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