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皇后总干政》尺白笺

42、042. 监正家的小姑娘

　　同司靳吵完嘴出了紫鸾城，珺姚扭头就去了司天监正李成章府上。

　　因要时常占星卜算的缘故，李成章特将府邸建在了天衢城西一处视野开阔的地界上，这位置临于城郊，少有人烟，只他们一家子独门独户，僻静得很。珺姚只身一人快马前往，远远便看见那立着幢青瓦飞檐的宅子，她此前从不曾造访过李府，这会子停了马在高处张望了阵，再不见周围有旁的人家，遂心中猜测着那宅子应当便是，重又催了马疾奔过去。

　　绕至宅前，果见到门上挂着李府的牌匾，她不下马，慢悠悠又行过去几步。门房的小窗支着，许是见到有人来了，不一会便从门房里出来两个看守。

　　珺姚自来南卿，就一直在紫鸾城里待着，唯一算得上当众露面的，还得数回朝那次，偏又赶上大雾，少有人看清她的容貌。两个看守并不识得她，眼见她骑着马要往府里去，只当是哪处来的不晓事的狂徒。二人忙将她拦了，斥道：“哪处来的小子？怎么看也不看就敢往这里头闯来？”

　　珺姚勒马停步，端坐于马背之上，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拿鞭子指着底下二人，朗声问道：“这里是司天监正李成章的府第不是？”

　　因着未有意改变嗓音，她一说话，声线软糯柔和，女儿气十足，看守们望望她一身的男子打扮，神色便有几分怪异。珺姚本不是个有耐性的人，问话无人回答，她一时有些气恼，甩着马鞭打了个空响，又咬着字音重问了一句：“这里可是李成章的府宅么？”

　　二人收神回来，当中一个应道：“你这女子，既晓得我家主人是谁，怎还敢来胡闹？”

　　“我若当真‘胡闹’起来，你家主人怕是吃罪不起！”珺姚傲气满满地轻哼了声，颐气指使地吩咐道，“给我让开，我要去见李成章。”

　　“好大的胆子！”看守气恼道，“我家主人乃当朝五品大员，你这小女子如何敢直呼他的名讳！”

　　珺姚蹙了蹙眉，俯身下去，盯着说话那人问道：“你不认识我？”

　　这话一问，那二人心里霎时没了底，生怕是自家老爷的哪位贵客，忙又仔细看了几眼，却仍是认不出眼前这女子究竟是何等人物。珺姚冷笑着直起身子，将原本挡在身前的双臂展开一些，复问道：“不认识我，可认识这身衣服么？”

　　她早前从朝堂上负气离开，也不曾换过衣裳便直奔这里来，因此这会身上穿的依旧是那身紫色绣狻猊的二品朝服，看守哪里会不认得？这一看，二人立即傻了眼——南卿上下谁人不知道那平北牧的女帅、当今陛下的干妹妹卿珺姚，回朝后封的正是二品衔？再莫说眼前女子这跋扈张狂的性子，也与传说中那人一般无二……

　　两个看守相识一眼，连忙在马前伏跪，连连请罪道：“公主殿下恕罪，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殿下驾临，适才多有得罪，小人知罪……”

　　“行了！”珺姚轻喝一声，催着马不耐烦地在原地打起转来，“孤要见李成章，你等还不速速放行？”

　　看守们哪里还敢再拦，慌忙一左一右各自让开，因她未唤起，二人也不敢擅自起身，只得仰着头讨好道：“小人不敢阻拦殿下，只是我家主人晨间上朝，如今尚未归来，只怕……”

　　珺姚打断他，淡道：“孤晓得他不在府上，孤进去候着便是！”说罢，也不再言旁的话，径自催了马闯进门去了。

　　看守战战兢兢地跪着，耳闻着她的马蹄声远了方站起，急急忙忙向管家去禀报了。

　　这府邸不大，珺姚入了大门，胡乱找了一圈，竟也教她找着了大堂。她在堂外下了马，随意找了个地方拴上缰绳，自顾自地进了厅堂，大摇大摆在堂上正位一坐，只等着李成章回府来。

　　管家未几时就得了消息匆匆赶来，珺姚懒得同他周旋，赶他去了堂外守着，仍是自个靠坐在椅子上，神色慵慵懒懒的。

　　坐了不晓得多久，堂门处探进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来。珺姚正端着杯子喝茶，余光窥见门口那抹鬼鬼祟祟的小身影，顿觉好笑。她饮过茶，把杯子放下，清了清嗓子，故作疑惑地问道：“是谁在外面偷看？”

　　小身影明显地顿了一下，而后飞快地缩回了脑袋，珺姚看着可爱，“扑哧”笑出声来，嗓音清脆得很。身影的主人再度探出脑袋去偷看，珺姚停了笑，唤道：“小孩儿，你进来！”

　　那人似是犹豫了阵，在门外站了好一瞬，才迈开腿磨磨蹭蹭进了门。珺姚打眼看去，那原是个白白净净的小姑娘，穿一身粉色襦裙，四五岁的模样，瞅着乖巧可爱得紧。珺姚愣了瞬，恍惚间好似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一腔子莫名的喜悦欢欣涌上来，她忙冲那小姑娘招招手，唤她：“你到姐姐这来。”

　　小姑娘咬着手指慢吞吞走过去，走到珺姚跟前，猛地往她敞开的怀抱里一扑，甜糯糯喊她：“姐姐！”

　　珺姚觉着，自己那颗刀枪不入的铁石心肠都要被这小娃一声“姐姐”给喊化了。她欢喜地抱住小丫头，将她置在膝上，柔声问道：“你是李成章家的闺女么？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小丫头听着她的问话，先是笃定地点点头，再认真答她：“囡囡叫李薰吾，五岁啦！”答完后，又是甜甜的一声，“姐姐你好漂亮！”

　　她几乎能从小丫头的话里闻见奶香味儿，瞬间明白过来为何她年幼时总有人爱逗弄她，这么大点的娃儿实在是讨人喜欢，何况还生得这样玲珑剔透。

　　珺姚一高兴，“吧唧”往丫头脸上亲了一口，她眨巴着圆圆的眼，凑回去同样在珺姚颊上印了一脸口水，珺姚来前好不容易攒着的那些火气，怎么也留不住了——想不到李成章那个见天捧着星盘板着脸的家伙，居然能生出这么个闺女。

　　这世间果然无奇不有。

　　一大一小两个姑娘玩得正欢，下朝回来得了信的李成章仓促进门来，正见着李薰吾挂在珺姚脖子上，他神色一凛，呼道：“薰吾，不得胡闹，快些下来！”

　　声音将两个人都吓了一跳，李薰吾扁着嘴松开搂着珺姚的胳膊，不情不愿地往下爬。珺姚怔了半瞬，猛然收紧了环抱着那丫头的双手，换上副玩世不恭的神情，对着李成章笑道：“囡囡不必下去了，孤觉得这样挺好的。”

　　能将北牧一夕倾覆的女子，哪里会是什么善茬？李成章虽不知她这一来所为何事，但听她那话里隐隐透出的警示意思，仍是心中大乱，登时面色铁青，手上的星盘几乎拿不稳。

　　珺姚呵笑了声，言道：“李监正今日身子不爽利么？可要孤指个太医为您瞧瞧？”

　　“……不劳公主挂心，臣好的很。”李成章将星盘随意放到桌案上，眼睛盯着珺姚怀里茫茫然的李薰吾，向珺姚发问道，“公主此来有何吩咐，不妨明示。”

　　珺姚四平八稳地坐在雕花太师椅上，一手揽着薰吾的小身子，一手温柔地抚着她柔软的发，扫向李成章的视线似鹰一般，锐利地教人心中发寒。直将李成章盯地额冒冷汗，她才收了目光，轻声道：“将军快人快语，孤心甚悦。”

　　李成章拿不准她要作什么，也不急着接话，珺姚便又问道：“皇帝今日在朝上的吩咐，李监正可都记下了？”

　　这话一出，李成章算是知道她是为什么来的了——早朝陛下刚吩咐了着他们司天监拟定立后日期，她跟着就来了他家，若说这二者没有关联，怎么也论不过去。

　　然而到底不知道她的心意，李成章琢磨来琢磨去，最后还是向她道：“陛下的旨意，臣自当一一记下，只是不知公主……”

　　这话他不曾说完全，珺姚道：“李监正既然知道孤指的是什么，便省的孤再解释许多。那些拐弯抹角的花花肠子是文人的东西，孤只知舞刀弄剑，不爱玩那一套虚的，李监正亦是痛快人，孤就直说了。”

　　李薰吾在珺姚怀里扯着她颈上的玉坠子玩，他们说的这些话，小姑娘听不懂，也不在意，李成章却看得胆战心惊的：听说这位姑奶奶打小时候起就喜怒无常，依他这些日子在朝上所见来看，也的确如此。小儿不知形状，在她手上，实在教人放心不下！

　　李成章心里头忐忑得很，急忙接着珺姚的话头，揖道：“请公主吩咐，臣洗耳恭听。”

　　“吩咐谈不上，孤只是有个‘小忙’，需要李监正帮忙。”珺姚咬着重音，话道，“孤虽非皇室亲子，到底也占着昊帝干妹妹的名头，这些年来多受照拂，孤打心眼里尊他敬他……”

　　只怕更多的是爱他念他罢！

　　李成章暗自腹诽。她那点心思，今日早朝表露地还不够明显么？

　　珺姚自不晓得他心里想些什么，于是续道：“干哥哥要成婚，孤这做妹妹的原该高兴才是。可不巧的很，薛良才家那闺女孤见过，甚是不喜。这世上的女子哪个都好，独这一个，孤决不许她入主中宫！”

　　“这……”

　　“李监正，”珺姚未给他说话的机会，温声淡道，“这事儿，孤交给你去办，如何？”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