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皇后总干政》尺白笺

15、015. 蟒头雀尾鞭（加更）

　　南卿历书有记：晏昊元年二月，昊帝复旧疾，久病不愈，广发皇榜召天下名医。幸有真人墨琛，献仙药，帝用三服即愈，大喜，拜为帝师，于紫鸾城中修九天观供其修行。

　　帝师有爱徒，名珺姚，承佑十七年生人，时年七岁，聪颖恭良，深得靖贤太后喜爱，收为义女，赐国姓卿。昊帝亦偏爱此女，出入常伴左右。

　　而此刻，这位“聪颖恭良”的太后义女正猫着腰，在昊帝的私人库房中翻箱倒柜。

　　昊帝陛下靠着库房大门，环着肩看姑娘挑挑拣拣，心里头直发着笑。

　　珺姚看了半天，也没找着什么感兴趣的玩意，撅着嘴一脸不高兴地返回他身边，抱怨道：“司靳，你这皇帝当得可真没趣，这么大的库房里一点儿好东西都没有！”

　　“我这虽比不上他北牧的国库，却也多的是奇珍异宝，怎么就至于一样喜欢的也挑不出？”这处没个外人，用不着假装，司靳一挑眉，走去把她牵了，笑道，“你要什么？我来给你找。”

　　库房的东西并不经常整理，大的小的堆在一处，珺姚让他牵着又返回了大堆的杂物里头，眼巴巴地看他探过身去翻东西，嘴上嘟囔道：“自然是要好玩儿的、有趣的。”

　　司靳侧仰起头睇她一眼，笑了：“你这猫儿，这么大人了，成天便惦记着玩！”

　　珺姚无话可驳他，气恼地把头扭过一边。司靳笑意愈发浓厚，又闷笑着寻东西去了。

　　两人身前有张四仙桌，桌上一堆杂物中排着几个装首饰的锦盒，司靳取来当中一个打开，里头装着枚银丝绞的蝴蝶珠花，看着精巧地很，遂取了往珺姚发边戴了，笑道：“女孩子不都爱这些个首饰么？”

　　珺姚伸手就要去扯：“那是她们！这些东西戴着我可嫌头重。”

　　“别摘，你戴着好看。”司靳挡开她的手，道，“一点也不像个姑娘家。人家的小姐都爱美，偏生你还嫌弃！”

　　她傲气地轻哼一声，道：“谁教我生得好看，用不着拿首饰来衬。”虽这么说，倒当真不去摘了。

　　司靳点点她的额头，笑骂道：“真不谦虚。”

　　好赖她卿姑娘从不知谦虚为何物，自个哼哼唧唧了阵，便不理他了。

　　司靳又翻了会，寻到件东西，顿时勾了唇角，却不急着拿出来，反向珺姚问道：“你不是常说刀剑用着都不趁手吗？”

　　珺姚有些诧异他突然问出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却仍是答他：“确实用着不顺。”

　　“那这个给你！”他说着，迅速甩出样东西，珺姚下意识地接过，细看之下，才发现那原是一条丈三的蟒头雀尾长鞭，墨黑的鞭身上拿细细的金银丝一圈圈缠紧了，隐隐透着些光彩，漂亮极了。

　　珺姚双眼发着光，立刻反身甩出去一鞭，鞭子打在地上声音响亮清脆。她收回手，高高兴兴地把鞭子团紧了系在腰上，向司靳笑道：“这长鞭顺手极了！司靳你颇识我心意！”

　　司靳摇摇头，故作惋惜地叹道：“好好的姑娘，不爱梳妆打扮，偏爱舞刀弄剑。仔细以后没人敢娶你！”

　　珺姚正一个个开着桌上的盒子，听他这样说，半点不在意地笑了笑，道：“那我就赖着你，反正你也不舍得把我嫁人！”

　　司靳难得地被她噎地说不出话来。这样的宝贝，他倒当真不舍得将她随便嫁了。

　　她连开了几个锦盒，对里头的东西都不感兴趣，随手堆在一旁，最后从底下抽出个扁长的木匣子，那匣子沉甸甸的，还带着些香味儿，但没甚花纹，瞧着很不起眼。她翻来覆去地看了，匣子边上锁着暗扣，打开便见里头放着串白玉菩提的念珠。

　　这念珠打磨地光滑圆润，籽料也好得很，珺姚把匣子扔回桌上，拿着念珠很是欢喜。司靳瞥她一眼，随口问道：“喜欢？”

　　“不喜欢。”她果断摇头，又补充道，“正好可以送给师尊！”

　　“你倒是会借花献佛。”司靳接过念珠放好，又连带着木匣一起递还给她，“这盒子也是好东西，迦南沉的，一道送去。”

　　这日仍有几分寒意，她穿了件浅粉色的短斗篷，便把那匣子往斗篷里一塞，又给云清云流寻礼物去了。

　　挑完了东西，珺姚拉着司靳要走，走到门边看见墙上挂着几个络子，不知想到些什么，侧过身问道：“司靳，上次那颗珠子你还留着吗？”

　　“珠子？”他一时有些想不起来，沉吟了片刻，方从腰上悬的荷包里捻出颗玉珠，问她，“是这个？”正是祭天那日珺姚打进他玉辇里的那颗。

　　“是。”她伸手接了，然后抬起胳膊把手腕上的珠链显给他看，说道，“我这链子早让云流修好了，就剩你手里这颗，怪孤单的。回头我和侍黛拿逐天蚕的丝打个络子穿上，给你挂脖子上避避邪气，你说好不好？”

　　逐天蚕的丝是丝中极品，几根绕在一块儿，拉扯不断，在光亮处，还能显出彩色来。这东西少见得很，他这宫里倒是有一些，据说打成结带在身上可以辟邪。司靳觉着，他这大男人脖子上挂个五彩的络子实在有些不像话，但又不忍驳了珺姚的好意，思量许久仍是应道：“随你。”

　　她于是把玉珠贴身收好，这才推门走出去。宫人都被遣开了，司靳上前一步，仍旧把她的手牵上，慢悠悠地走在宫道上。

　　如今后宫空缺，许多宫殿都闲着没有人住，也少人看守，安静地很。两个人缓缓而行，早春的阳光温浅柔和，晒得人暖洋洋的。珺姚一向爱困，打了几个小呵欠，张着手要人抱，司靳宠惯了她，当真蹲下把她抱了。

　　这里离九天观已不太远，因帝师喜静，周围一向不留外人，是以一路也无人惊扰。司靳两手环着她，时不时还分心说上几句话。她把下巴抵在他肩膀上，光洁的额头贴着他的侧脸，偶尔回他一两句，声音软糯糯的，透着些懒意，他不知怎的，便生了几分抱着她一直走下去的念头。

　　眼看着走到了观门外，珺姚踢踢腿示意他放自己下去：“师尊若见了，又要教训人了！”她说完，学着墨琛的语气，一本正经道，“如此惫懒，怎生得好？”

　　司靳失笑，骂道：“胡闹！”随后放下她，看着她撞开两扇红木的观门往里头跑去。

　　宫中的九天观与清瑕山的略有不同，观里头砌了个莲池，养着各色的锦鲤。此时池中尚无莲花，水流清澈，不时可见鱼成群地游过。岸上杨柳抽了芽，柔柔地垂在池子里，青绿一片。

　　墨琛凭栏而驻，一身浅蓝道袍衬得他长身玉立。近些看，那道袍立领深蓝，衽上以银线滚边，流云纹绣，华贵却半点不落俗。他将三千白发绾于头顶，束作一个四方髻，一顶芙蓉冠安于髻上，以莲花簪固定，素白美玉泛着清冽的光泽。

　　他凭栏看鱼，目光掠过水面，时有停驻，随意落去，无甚悲喜。身后却忽有疾风来，他旋过身子，随意拿拂尘将意欲扑来的小姑娘挡在了一步之外。

　　“呀！师尊好生没趣，总拿你这拂尘碍人！”姑娘不满地嘟囔一句，伸手把那柄请勿拂尘推到一旁，而后重扑过去，搂着墨琛的腰蹭了蹭。

　　白发道人满面的无可奈何，随后到来的司靳哭笑不得地将她拽回来，再向墨琛揖道：“弟子见过师尊。”

　　“毋须多礼。”墨琛不冷不热地回了句，珺姚却是一向无礼惯了的，他也不在乎，踱步至池旁石椅捋袍而坐，取过石桌上的白釉瓷杯，斟茶自饮。

　　珺姚凑过去，把从斗篷里掏出来的迦南沉匣子献宝似的递给墨琛，讨好笑道：“师尊，这个送给你！”

　　墨琛微睁着银灰的眸子，视线浅浅扫过那个深黑色盒子，却不伸手去接。珺姚举了好一会，不见他有动静，便又缩回来，自个解了暗扣，将里头放的菩提念珠拿出来，在墨琛眼前一晃，道：“师尊你看看，可漂亮了！”

　　墨琛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问道：“你又搜刮了哪家的宝贝？”

　　“哪有！”她瞥一眼司靳，有些心虚地嘟囔，“师尊总爱冤枉人！”

　　墨琛顺着她的视线睇了司靳一眼，默然不语。司靳走过去，接过念珠，双手捧着献去给墨琛，笑道：“师尊，这是姚姚费了好些劲寻的，心心念念地要拿来送您，您若不接，她指不定又要闹上多久。”

　　珺姚懊恼地拧了把他腰间的软肉，小声骂道：“胡说，我哪有那么不讲理的！”

　　司靳倒抽了口冷气，求助似的望向墨琛，后者难得低笑了声，把东西接了来。

　　珺姚这才高兴，复了一脸笑模样。司靳平常到哪儿也少不了人看着，难得能同墨琛说些正事，便哄了珺姚去和云清云流玩耍，自己在墨琛跟前坐下，与他商量起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