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皇后总干政》尺白笺

14、014. 入宫

　　二月末的时候，宫里突然传出了新帝病重的消息，太医院的十数个太医日夜医治，新帝仍是昏昏沉沉，半点起色也无。

　　珺姚虽知道司靳的身子一向康健，到底这么久没同他见面了，也恐他当真染上什么病，成日便魂不守舍，数次哀求墨琛去为司靳治病，墨琛充耳不闻，急得她掉了好些眼泪，连玩闹的心也没了。

　　如此至三月上旬，紫鸾城里终于发出皇榜，召天下名医入宫。珺姚在外头看见贴的皇榜，不管不顾地揭了，哭着闹着要墨琛去。他这回倒是没再推托，果真带上三个弟子小童，随放榜的官差入宫去了。

　　入了紫鸾皇城的宫城门，穿过前庭中宫，又受了几番盘问，一行人终入了后宫，直至新帝的栎龙宫紫宸殿外方停。珺姚一贯不讲规矩，又担心司靳，提步就要往殿里冲，云流来不及抓住她，倒真让她跑出去几步，只是还不待她去推殿门，侍卫已架着刀将她拦了，冷道：“圣上寝殿，怎敢擅闯！”

　　领路的老黄门忙将珺姚拽回来，又不好得罪墨琛，是以安抚道：“诸位莫急，待老奴前去通报一声。”

　　墨琛颔首许他，那老黄门自入殿去通禀。云流云清一人一手将她拽了回来，小姑娘撅着嘴老大不高兴，云流只好俯身小声劝她：“别恼了，那么些日子你都等了，还差这么一会子吗？”

　　珺姚懒得理他，一径盯着自个的脚尖看，好在老黄门不多时便退了出来，向着墨琛道：“圣上有请，真人入内去吧。”

　　墨琛低回了声“有劳”，方随着进殿去。

　　大殿空旷，只有零星几个宫人侍立左右。殿前有三步玉阶，阶上置着一张床，层层纱幔下依稀见着白玉的床柱。

　　许是听见了这头的脚步，纱幔后的人问道：“可是能治病的道人来了？”

　　那嗓音听着有气无力的，好似病入膏肓了一般，却真真是司靳的声音。珺姚的眼泪顿时就在眼眶里打起了转，两个童子在身后死死拉着，她才没能跑上去。

　　墨琛听了问话，淡道：“贫道墨琛见过陛下。”却只是浅揖，并不曾下拜，连带着珺姚三个也愣愣站着，忘了行礼。

　　殿上总管太监斥道：“你这几人好生无礼，见吾皇竟不跪拜！”

　　云清云流醒过神来，忙要拉着珺姚参拜，帐后帝王却止道：“无妨，让他们近前来罢。”

　　总管悻然作罢，只好依着帝王收起了纱幔，让墨琛他们过去。

　　四人走上玉阶，在龙榻几步之外停下。珺姚探头去看，司靳斜靠在枕上，脸色苍白，较起祭天那日，更是消瘦地不成人形。珺姚哪里还忍得住泪，张嘴便唤：“司……”

　　云清迅速捂住了她的嘴，那总管却蹙了眉，惊问道：“你这娃，怎敢在陛下面前失态？”

　　云流急得很，正要开口给她辩白几句，墨琛却已声音平淡道：“贫道这徒儿一向见不得伤病的人，每见了便要哭，犹请见谅。”

　　司靳见着这平日正气凛然的道人如今面不改色扯谎的模样，禁不住嗤笑了声，笑后方道：“倒是个悲天悯人的丫头，”他一顿，轻咳了几句，冲着众人挥挥手，道，“都退下吧，让道人替朕看病。”

　　总管还要说些什么，却不曾说出口，答了是后，又扫了墨琛一眼，便带着众宫人退出了殿外。

　　云清轻着步子走去门边，扒着门缝看了一眼，确定那些人走远了，方回到墨琛身边。见旁人都被支开了，珺姚立即挣开云流，扑到司靳怀里呜咽起来。

　　司靳看她哭地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心疼地很，忙拍着她的背哄道：“姚姚别哭，我没事，你别哭……”

　　她抬着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儿望他，一边抽噎着一边问道：“真……真的没事吗？”

　　“我的身子你还不知道么？”他拿衣袖替她抹着泪，道，“这是我与师尊商议的计策，病是装的，为了寻个由头让你们进宫罢了。”

　　珺姚听过他的解释，将信将疑地扭头看墨琛，后者略略颔首，肯定了司靳的说法。谁料她扁扁嘴，“哇”地大哭，比方才还要撕心裂肺。

　　司靳手忙脚乱地抹着眼泪，却越抹越多，心里顿时犯了急，慌张地问她：“怎么又哭了？”

　　“你瘦了好多……”她一边哭，一边还不忘抽空答他一句。

　　“这样才像个病人。”他好声好气地解释，“很快便养回来了，一点儿也不碍着。”

　　她仍旧是哭道：“你和师尊都瞒着我……”

　　“……”

　　司靳无言以对，只好求助似的瞥向墨琛，孰知他亦是满脸的无可奈何，教她哭得心神大乱。

　　她哭地开始打嗝，云流云清想是实在看不下去了，往她身边一左一右地蹲了，你一言我一语地哄劝，讲了小半盏茶的功夫，倒真让她止了眼泪。

　　司靳心里头便有些不是滋味，顾自把珺姚往怀里一搂，扫了那二人一眼，凉飕飕地问道：“还不知道这二位是谁呢！”

　　珺姚把眼泪擦干净，红着一双小兔儿似的眼睛，听他问了，便指着云清向他道：“这是云清。”说罢，又拿指头点了另一个，介绍道，“这是云流。我同你说过的，我最好的玩伴儿！”

　　“最好的玩伴儿？”他挑着尾音重复了一句，方道，“云清、云流，朕倒是常听姚姚提起你们。”

　　他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实在有些吓人，两个人也不知哪里得罪了这位皇帝陛下，只得尴尬地应了几句，便识相地溜到门口守着去了。

　　反正司靳的病是装的，也用不着墨琛看，他径自择了块地方打坐，也不妨碍他两个宝贝徒弟说话。

　　珺姚也不管别人，安心地窝在司靳怀里，轻拽了把他的头发，埋怨道：“你作什么吓他们？”

　　“他们？”他一挑眉，道，“他们是你最好的玩伴儿，那我算什么？嗯？”

　　他也不知自个为什么要同个半大点孩子计较这事，只是没缘由地不畅快，不喜欢她把“最好”两个字安在别人头上。

　　珺姚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在意这个，却理所当然地答他：“司靳是我最喜欢的人啊！”

　　她的声音不算小，一时间众人神色各异地望向她，连墨琛也抬眸睨了她一眼，尔后方重阖眼。

　　司靳不曾想过会收到她这样的答案，一时之间不知接什么话好，怔怔地无言以答。她倒是不太在意，把头往他胸口一靠，听着他平缓的心跳声，十多天不曾定过的心，蓦然安稳下来。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方才那太监总管去而复返，在殿外提了嗓音问道：“陛下，不知道人可有了医治之方否？让奴才入殿伺候陛下吧！”

　　珺姚没好气地低骂了句，却也乖巧地起了身。这左相薛良才在宫中的耳目众多，若长时间支开下人，难免教人生疑。

　　司靳将她的乱发打理成之前的模样，墨琛寻了笔墨来，随意写了张方子，再向两个童子点了点头。云流云清会意，将殿门一开，向总管示意道：“大人请进吧。”

　　总管入了殿，先是快速地上下扫视了一眼，未觉出异常，方走到墨琛面前，问道：“真人可有了医治吾皇的法子了？”

　　墨琛将手中药方递过去，道：“贫道此方，陛下用过三服，即可病愈。”

　　他接了方子，见那上头不过是些平常的药草，当即冷笑道：“这道人好会夸大！陛下久病不愈，用了多少名贵药材也不见好，凭你这方子，如何敢说三服即愈？”

　　墨琛冷着脸不答他，珺姚从他身后几步窜过来，骂道：“你这老头好不识货，竟拿那些个庸医来比！我家师尊什么样的病医不得？你只知这方上的东西寻常，却不知送药的引子才是难得的宝贝！”

　　她倒也没骂错，连有病没病都诊不出来，不是庸医又是什么！

　　总管大人让她骂地脸色一阵青白，可碍着司靳在，不好发作，只好强压着问道：“你们用的什么引子，为何不在方子上写明？”

　　珺姚对这些老太监一向没什么好感，送了他一枚白眼，道：“说了是宝贝，哪能告诉你？何况那东西只我们有，便是写出来，你们也寻不到！”

　　事实上，那劳什子宝贝不过是珺姚随口胡诌的，墨琛给的也不过是张调养生息的方子，只不过寻常大夫极少这般用药，故弄玄虚罢了。

　　“小小娃儿，好大的口气！”他不依不饶，“我南卿地大物博，什么样的宝贝没有？你说出名儿来，我让人寻个十个八个的给你！”

　　珺姚懒得理他，轻哼一声转开了身子。司靳看得想笑，又怕她真让人记了仇，忙劝道：“既然这娃儿说是宝贝，定然是贵重的东西，不轻易示人也是常情，你莫追问，待用药时再问他们相借便是。”

　　他也不敢明面上忤逆帝王的意思，只好不情愿地闭了嘴。

　　帝王的面色十分疲惫，想是累了，半阖了眸，吩咐道：“你去为他们安排个住处，朕累了，都下去罢！”

　　几个人不敢耽搁，行过礼出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