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皇后总干政》尺白笺

13、013. 天衢事

　　在清瑕山耽搁了三日，直到正月初二，方才重新动身去往南卿泉京。珺姚的预料不错，墨琛此行果然把云流云清两个带上，倒颇有些丢下清瑕的家当，全心往泉京发家的意味。

　　珺姚三个皆骑的马，一路聊着天，也不算无聊。墨琛却是不喜驭马的，仍旧运着轻功在前头开路。

　　墨琛一向是个不知累的，云流云清两个人也是不贪懒的性子，是以一路也无人叫歇。珺姚虽不爱远行，但想见司靳的心思迫切，恨不得快些到泉京，倒也收了性，专心赶路。

　　紧赶慢赶了近十日，正月二十一的傍晚，四人终于入了泉京城的大门。

　　他们毕竟人少马单，行路也快，不比司靳一行有队伍拖累，是以他们虽晚了几日出发，又绕了些路，却也不过迟了司靳四日入城。

　　城中守卫极多，街面上巡防兵卫不时可见。珺姚虽未来过泉京，却知道北牧国都的守卫，万不及这样戒备森严，心里便有些奇怪。墨琛又不是爱管闲事的性子，只当看不到，倒是珺姚好奇，差了云流去问，方知明日原是司靳登基祭天之日。

　　皇陵祭天是要途经主街的，届时百姓皆可围观参拜新帝。想到明日便能看见司靳，珺姚立刻兴奋起来。

　　夜晚四人在客栈安置下了，连续赶了这么多天的路，大家都疲惫得很，早早地便休息了。珺姚却是因着兴奋，大半夜还没睡意，直到天色微亮，方才迷迷糊糊睡去。

　　睡了没多久，云流便来敲她的房门。珺姚睡得正熟，让他扰了清梦，又闹了点脾气，死活不肯开门。云流敲了半天，实在没法子，只好停了手，隔着门板问了声：“珺姚，你不是嚷着今日要去看新帝祭天么？”

　　听到“祭天”二字，珺姚猛然睁眼醒过来，脑子里晕乎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事，急得跳下床，连鞋也顾不上穿，忙跑去开了门。

　　云流在外头等了半天，原打算转身走了，却听见身后门开的响动，便又转去看，珺姚衣衫凌乱，头发更是凌乱，浑身上下简直写满了“焦急”两个字。

　　他顿时失笑，伸手揉揉她一头乱发，道：“哪就有这么急了？快换衣裳去吧！”

　　珺姚点头应了声，又钻回了房里，顺手把门甩上了。

　　换好衣服再出来时，云流和云清已经在楼下用早饭了。墨琛不喜欢凑热闹，自然是不会和他们一起上街的，珺姚也无意叫他，自己跑下楼，把两个人给她晾凉的白粥喝了，便要拽着他们出门。

　　跑到主街已是巳时，两旁的百姓早把道路围得水泄不通，而一众兵卫则拦在人前阻挡，只恐人群混乱冲撞了祭天队伍。

　　珺姚毕竟身高不够，又挤不进人群，眼看着队伍来了，她急得不行，干脆趁守卫不注意，丢下云流他们，自己飞身上了一旁屋顶，趴在檐上偷偷往下张望。

　　她个子小，往高高的房檐上一躲，谁也发现不了，倒是被她甩在下头的云清云流两个人，望着她哭笑不得，却又碍着队伍近了，只得随着人群跪拜下去。

　　帝王銮驾缓缓驶来，十里长街一时跪满了人。珺姚探着头去看，一队军士仪仗护卫下，隐约可见当间那一顶明黄玉辇，珠玉为帘，将辇中人的身影掩去大半。

　　待銮驾行地近了，珺姚方见司靳一身金色龙袍，正襟坐于车内，满脸的似笑非笑的神情，冷地似冰似雪。

　　他只正色坐着，目光有些恍惚，也不知落在了何处。眼看着队伍就要走远，司靳仍半点不曾注意到自己，珺姚便有些急了，又不知该如何让他知晓，干脆扯断了手腕上一串珠链，取了颗珠子往他车里砸去。

　　她的速度极快，谁也不曾留意到，倒是司靳眼疾手快，立即伸了只手接下了那颗珠子。这手串本就是他送给珺姚的，自不会不认识，他不过略略一看，心中便已了然，忙不着痕迹地微侧了身子，向着珠子打来的方向看去。

　　因是帝王仪仗，无人胆敢抬头看他，是以一时也无人发现他这细微的动作。珺姚仍旧趴在屋檐后头，见他看来，立刻咧开嘴冲他甜腻腻地笑。

　　司靳略无奈地默叹一声，心想爬屋顶扔“暗器”这事，也只有这鬼灵精的丫头方做得出来。然而心中却是欣喜，他复冲她淡笑，笑意直达眼底。

　　那少年一双浓墨一般的黑眸染着星星点点的光芒，浅樱色的唇勾着极好看的弧度。饶是珺姚看了三年，仍因他这一笑而滞了呼吸，直到銮驾已错过她待的那屋子走出老远，她方回过神来，顿时懊恼着自己禁不住美色所诱，另一边却又得意起来，暗道自家司靳着实美貌。

　　銮驾走得看不见了，百姓们方敢起身，便又纷纷说着话做自己的事去了。珺姚把扯断的链子收拾了，从屋顶上蹦下去，云清云流仍在原处候着，见她下来，逮住了便是一顿好打，以报她“重色轻友”之仇。

　　三个人闹了一阵，看看时辰已经不早，恐怕晚了遭师父埋怨，便又匆忙回客栈去了。

　　这日登基祭天，第二日新帝首次早朝，便颁布了圣旨，将国号改作晏昊，泉京改作天衢，又尊其生母池皇后为靖贤太后。

　　后有史称其为昊帝，称昊帝统下纪年为晏昊新历，以彰其将南卿带入前所未有的盛世。不过，此皆后话。

　　四个人在天衢留了几日，如今南卿朝中由左相薛良才把控朝政，司靳因要避着他的耳目，也不敢来见墨琛。倒是前两日遣了个心腹来，同墨琛两个关在门里嘀咕了一阵，也不知商量些什么，珺姚好奇地很，但缠着墨琛问了好多次，他也不肯说，珺姚只好悻悻作罢。

　　这些时日空闲地很，珺姚是个坐不住的，便成日往街上跑，云流和云清也无事可做，又怕她年纪小一个人乱跑，索性跟在她身后头作跟班。

　　出了元宵，街面上热闹起来，小摊贩也纷纷开张做起了生意。珺姚欢快地逛着摊子，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两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一路来吸引了不少的目光。她被看得有些烦，干脆支使云清云流去给她买糕点，自己转到别处看去了。

　　走出没几步，迎面来了个小厮，手里攥着根糖人。珺姚看了一眼，没在意，那人却停在她跟前，把糖人往她眼下一递，用着哄骗一般的语气道：“小姑娘，我家主人请你一叙。”

　　珺姚不识得这个小厮，却对这副场景熟悉地很，双眼骨碌碌一转，也不多问，伸手把那支糖人接了，笑道：“那就去吧。”

　　许是没想到她答应地这么干脆，那小厮一愣，平白生起几分诱拐无知儿童的罪恶感，心中顿时失笑，而后给她让出条路，说道：“这边请。”

　　珺姚随着他上了座茶楼，二楼清静地很，想是让人包下了，只在临窗的位置坐着个一身竹青长衫的男子，正独自品着茶。

　　小厮走到楼梯口便退出去了，珺姚径自走去，在男子面前的木椅上四平八稳地一坐，咬着糖人看他。

　　男子把杯子置下，仔细打量了珺姚一眼，笑道：“几年不见，姚姚愈发好看了。”

　　“几年不见，郗黎哥哥倒半点未变。”她晃晃糖人，复道，“还爱拿糖人哄小孩子！”

　　仲郗黎朗笑了几声，言道：“错了，我从不拿糖人哄小孩子，我只拿糖人哄你。”

　　珺姚咬了几口糖人便放下了，闷声道：“郗黎哥哥这套可不管用了！姚姚在换牙，师尊不让吃糖呢！”

　　“那倒真是长大了！”仲郗黎偷笑了阵，逗她，“快张嘴让我看看掉了几颗牙。”

　　“没掉，没掉！”她连忙拿手捂住嘴，偷偷地拿舌头舔了舔松动的门牙，然后瞪了幸灾乐祸的仲郗黎一眼，气道，“郗黎哥哥尽欺负人！”

　　仲郗黎大笑，直笑地直不起身来，珺姚气呼呼地瞪他，鼓着脸颊把头扭到了一边。

　　“玉珂兄因何这般欢喜？”

　　自楼梯口又传来另一道声音，低沉喑哑，却动听地很。珺姚让这声音吸引了，扭过头往那处去看，只见到一个同仲郗黎年岁相仿的黑衣男子踱步而来，隐在暗处的身影竟平白地让她有几分熟稔之感。

　　珺姚仍旧坐在原处，皱着眉头暗自思量，仲郗黎却已起了身迎上去，朗声道：“云亭兄来的正好，今日偶遇故人，正要替云亭兄引见。”

　　“哦，玉珂兄的故人？”

　　男子走到明处，珺姚仰头望他，心中霎时一惊。这男子的容貌比仲郗黎仍要好上许多，只是不同于墨琛的仙风道骨，亦有别于司靳的男身女相，他的容颜精致硬朗，浑身都带着冷冽之气，却半点不会让她不适，反而让她没来由地想要亲近。

　　珺姚心里奇怪，垂下头默不作声，殊不知那男子也盯着她，心绪莫测。

　　仲郗黎似是未察觉二人间奇怪的氛围，只把那男子拉到茶桌前坐下，笑道：“我这小妹妹生地俊俏，云亭兄也用不着这样盯着看吧！”

　　他收回思绪，失笑道：“玉珂说得什么话？我不过看这姑娘面善，疑是哪处见过的。”

　　“她可从不曾到过卫国，云亭兄如何见过？”仲郗黎淡笑着介绍道，“这是珺姚，我前些年游历时在北牧认下的妹妹。”

　　“珺姚？”他低念她的名字，珺姚随声仰起头来，他复向她道，“在下姓卫，单名襄，字云亭。姑娘是北牧人氏？”

　　“我是清瑕山来的，算起来，应当是南卿人。”她俱实告之，心中却已转了几回思绪，这男子自称姓卫，又是卫国来的，定是皇室中人，也不知来南卿是要作什么的。

　　三人一时沉默，仲郗黎自顾品茶，卫襄却一径看着珺姚。她虽不喜欢教人打量，却偏对他厌恶不起来，便也随他。

　　云清云流早买好了糕点，回头见不着她，正满街地找，珺姚扒着窗柩嚷了声：“我在这呢！”而后告别了卫襄二人，匆匆要走。

　　走到楼梯口，珺姚顿了脚步，回头又看了卫襄一眼，不妨正对上他探寻的目光，她心中一凛，忙转身下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