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花落只恨花先落》苏木曦

36、生命中一个伟大的男人

　　徘徊
　　你是不是曾经也常常在午夜徘徊，在那段你觉得阴暗的日子里，会不会觉得窒息。没关系，时间会带走一切，慢慢的你不会再彻夜失眠，不会在闭眼之后就是痛惜。
　　再痛也请停下来享受，把它交给时间，不要伤害自己，不要伤害你的灵魂。
　　因为痛过，我们才会成长。不管还爱不爱，请不要再去打扰过去那段回不去的感情。
　　36
　　南方的小镇
　　冬天的早晨鸟儿不再叽叽喳喳，只是街上的鞭炮一直响个不停，小巷里面的孩子因为淘气而嘻嘻哈哈，过年的气氛总是那么容易感染到旁人。
　　一张张笑脸灿烂，因为远方求学孩子的归来，因为在远方工作的子女归来，家，是一颗颗迷茫心的归宿。让我们暂时抛开了外面的你争我夺，噢，我们不再是一个人奋斗。
　　餐桌上放着父亲做好的米粉，不远处放着一晚辣椒酱，我暖心的拿起筷子开吃，在北方的城市很少能吃到真正的辣味，而我的喜好，父亲一直记在心里，我能想象父亲给我做早餐时嘴角的笑容。
　　这几天家里客人源源不断，父亲为人温和，善良，有时候吃点亏也总是笑着说，都是一条街上的邻里，没必要去计较太多。
　　求医的客人也比较多，这天下午，我在帮父亲打下手，因为我平时都不在家里，客人也不熟悉我，父亲是世代传统下来的中医，爷爷在世的时候，也是做中医的。
　　在这个小镇里面父亲的中药也是比较有名的，价格不高。很多草药都是父亲亲自去山上采纳，小时候我也经常跟着父亲往山上跑。
　　客人看见我都笑眯眯的问父亲我有对象了没，都闹腾着要给我介绍对象。父亲和蔼的说，已经有了，就快结婚了。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洋溢着光芒，让我想起了初中时期因为打架，班主任来我家家访，说起我聪明伶俐，成绩也一直在前十名之内，父亲倍感欣慰。当班主任说起我比较孤僻，独来独往的时候，爸爸脸上也充满了愧疚，我知道那是因为他觉得我的叛逆，是因为没有一个健全的家庭。
　　后来上大学了，懂事了。离开父亲一年之后，我跟父亲提起，让他再讨个老婆吧。父亲总是说，“幺宝，你妈妈总会回家的。”
　　现在看着父亲，我突然想问，爸，您后悔吗？我二十七岁了，当我懂事开始，您就说，她会回来。
　　我的性格虽然有点乖戾，但我自问没有做过任何伤害别人的事情，哪怕自己再难受，也会给别人留着自尊。父亲给了我太多的影响，因为他太善良。这也导致我在社会上吃了很多亏，上学的时候被同学捉弄，出社会被同事欺负，在那场婚姻里被他们折磨。但是我仍然感谢父亲，他的善良一直影响着我不忘人之初，性本善。
　　我从来不屑于在背后议论别人，比如说某某的闲话，在背后做些小动作。因为父亲从小教导我，孩子，什么事情，一定要问心无愧，良心安心，才能好过。
　　家里客厅里摆放着爷爷的画像，画像中爷爷慈爱的笑着，手里拿着三国演义。这画像是我暑假期间的美术老师画的，爸爸总是笑着跟我说，你爷爷的神态画出来了，只是你爷爷只看医药书。
　　爷爷去世的那天，我在上课，五年级。我清楚的记得那天父亲跑到学校跟我说要回老家。我说我还要上课呢，父亲说你爷爷去世了。我脑子一下子懵了，我跟我爷爷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是他在我印象中是唯一疼爱我父亲的人，我不知所措，嘴里还念叨着我还在上课呢。
　　爷爷的葬礼办的很隆重，我跪在爷爷的棺材旁边哭着，我问父亲，我妈回来吗？父亲脸上的哀伤无法掩藏，只是摸了摸我的头，我知道她不会回来。
　　我哭的昏天暗地的，姑姑把我拉起来，我抬头看见父亲哭了，那是我第一次看见父亲哭，我吓到了，哭的更大声，那时候我就在想啊，爷爷你怎么就这样丢下我爸爸了，我爸爸没有爸爸疼了。小时候什么也不懂，脑海里就知道，我爸爸没有爸爸了。
　　葬礼结束之后，叔叔伯伯婶婶都因为爷爷的一点家产吵的不可开交，婶婶是我见过最不讲道理的女人，她泼妇似的开始喊骂，伯伯虽然是她丈夫，但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眼看就要跟叔叔打起来了，一直沉默的父亲，突然站起来说，“我不要父亲的任何家产，你们怎么处置都好，但是父亲这把刀，我要带回去。”
　　他们也不争了，父亲退出了财产纷争，那把刀非常普通，婶婶在旁边嗤之以鼻，觉得我父亲非常傻。回家的路途中，父亲牵着我的手，骄傲的跟我说，“幺宝，这把刀是你爷爷最喜欢的刀，经常带着它上山。”
　　我那时候就想啊，我的父亲，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人，最值得我敬仰的男人。可是，爷爷你怎么那么狠心，让我爸爸没有爸爸疼了。
　　第二次看见我父亲哭是之后父亲生病，得了肾结石。父亲经常在床上躺着，痛的叹气。期末考试之后，我得了班上第二名，兴高采烈的拿着奖状回家，推开父亲的卧室门，就看见父亲无助的蜿蜒在床上，眉头皱起，疼的呼喊出来。我呆呆的站在门口，让泪水一直流满脸颊。之后我把奖状丢进厕所冲走了，因为再好的奖状，也不能让父亲减少疼痛。
　　那时候年纪小，我无法联系到我妈，也没法联系到我大姐二姐，大姐比我大14岁，二姐比我大12岁，她们都不经常回家。我拖了好多人，才问到我二姐的电话，那个人是跟我二姐一起出去打工的女人。
　　那年，我二姐一个人回来了，带着我爸去市里医院治疗了。走的时候父亲哭了，家里没有人照顾我，我拍着胸脯说没事，我能好好照顾自己。六年级的我，怎么照顾自己呢，父亲把我托付给他一个朋友家里。
　　再见父亲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我回家就看见二姐跟父亲在客厅看电视，我哭的扑进父亲怀里，爸爸终于不会疼了。
　　我想为什么现在我跟我二姐的关系那么要好，是因为那时候，在我潜意识里，我二姐把爸爸救活了，她把一个完好的父亲还给我了。
　　后来，二姐没在家里呆多久就出去打工了，我那时候在想，外面的世界到底是怎样的？为什么她们一个又一个的都不愿意回家。
　　父亲还是那么尽心尽力的对我好，只是一个男人总是没有那么细心，我记得小学的时候，同学们都带水去学校喝，那杯子是那么的漂亮，我特别羡慕。我家里没有那种杯子，家里只有用完的油瓶，那天中午我把油瓶洗干净，然后灌满了茶水，兴高采烈的去上学，心里想着，我也可以在课堂上喝水了。不用下课去操场的龙头上喝冷水了。
　　当我没走几步，街上的邻里看到我了，就惊讶的说，“这孩子，你去上学抱个油瓶当茶水壶啊。”
　　然后很多人在笑，也有很多人叹息说，“可怜啊，一个没妈的孩子。”
　　有人应和，“是啊，她爸也不容易，一个大男人带着一个这么小的孩子。”
　　“她妈是不是跟别人跑了。”他们在窃窃私语，声音没有因为我的难堪而掩饰，反而很大声。
　　我默默的返回家里，泪水止不住的流，把油瓶的茶水都倒了，看着那个油瓶发呆，那种失落感，那么羞耻感，还有淡淡的迷茫，油瓶不能当做茶水壶吗？
　　现在的我，哪怕是回家了，我也只是宅在家里，陪着父亲。父亲总是感慨的说，“你啊，小时候不着家，长大了性子反而安静了。”我只是撒娇的说，“那是因为我懂事了嘛。”
　　我不可能跟父亲说，那种嘲笑，那种羞辱，给我留下了很大的阴影。我怕。怕他们嘲笑父亲没有老婆，嘲笑我没有妈妈，嘲笑我，把油瓶当茶壶。
　　为什么，现在的我，二十七岁了，同样害怕那种目光，想起那年那天。
　　但是我尽量让自己出门，跟街上的邻居打招呼，摆着笑脸，因为我知道，我总有一天会离开这里，而我父亲会一直生活在这里，我尽量把关系处理的很好，我不想让父亲为难。
　　同样的流言，到今天为止。我们家的事情别人也还在议论，目光还是同样的嘲笑。我知道我父亲心里是明白的，他也无奈。
　　在他们眼里，我父亲说好听点就是温和，难听点就是懦弱，一个连老婆都管不住的男人。可是我父亲还是挺直了脊椎，本本分分的做人，对人也是有礼三分。
　　在我眼里，父亲是伟大的。我出社会那么多年，看遍了形形色色的人，从来没有一个人像我父亲一样让我敬畏，让我仰慕。父亲的爱情，亲情都让我觉得自愧不如。
　　这样一个男人，为什么，就不能让我妈，那个女人用一生的时间去陪伴。我想，她是愚蠢的，可是，她该死的那么幸运，让我父亲他妈的心甘情愿等待那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