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天下》明晢

4、无奈

　　我闷闷地吐了口气，掐着一条小鱼去厨房找青兰，她追在我身后不满地嚷嚷：“不许你学爹娘讲话！我今天好不容易邀他来我们家吃饭的，结果被你一搅和，他以后都不来了怎么办？！”

　　“不来更好，跟个洁癖精吃饭，吃得我难受。”

　　“牟小白！”

　　“我又没说错。”小妹夫这个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小小年纪就患了洁癖的怪症，一桌子菜肴，别人的筷子碰过的地方，他绝不会再碰第二遍。饶是如此，他还爱来我家蹭饭，也许是因为他家的饭菜是真的难吃吧？

　　他每次来我家吃饭，我家里所有人都要迁就他，都下意识地避开他夹过菜的地方，以防他吃不饱！

　　“青兰，看我今天抓的鱼！”我掐着鱼走进厨房，让到正在切姜丝的青兰面前。

　　青兰看了看我和蔷薇，道：“给我。”

　　“呐。”我把鱼放到她的砧板上，她“啪啪”两下，我活蹦乱跳的小鱼瞬间脑袋都快要开花了！我脖子缩了缩：“噫，好残忍。”

　　青兰白了我一眼：“说过多少遍了，不许直呼我名字，你是不是皮痒了啊？！”

　　“哦。”我蹲到灶台前去生火，蔷薇也要生，我不耐烦道，“你怎么还跟着我，一边去好吗？”

　　她扁着小嘴瞪着我，那模样跟小妹夫如出一辙，看得我真想揍她，就是揍不过。

　　青兰刷刷刷地三两下把鱼鳞剃个干净，问：“文韬呢？不是说要来吃饭吗？”

　　我奇了：“你平日里不是最不待见他的吗？管他做什么？”

　　她顿了顿，讥讽道：“你平日里不是天天上赶着给人赔罪的吗？今个儿怎么这么有骨气了？”

　　“哦，因为我受够他了啊，我又没得罪他，干什么总要去道歉啊？”我看着蔷薇道，“他是佛祖吗，天天要我供着。他是你未婚夫又不是我的，干什么总要我去哄啊？我又不是活菩萨。”

　　蔷薇一听，立马就炸毛了：“分明是你先得罪他的！他不过说了你一句而已，你就把责任全推他身上！你这是狡辩！”

　　“欸，我就不明白了。”我说，“你人还没嫁过去呢，你怎么就天天胳膊往外拐呢？我跟你才是一家人你知道吗？哪天他长大了保不准还会变心另娶他人，你什么都捞不着了怎么办呢？”

　　“你胡说什么？！”

　　“呐，别说我这个做姐姐的没提醒过你啊，这男人呢可不比女人，你越惯着他，他就越得瑟，越得瑟就越不把你放在眼里。他不把你放在眼里的话，日后他又怎么心甘情愿娶你呢？就算娶回家了还不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你说对不对？”

　　蔷薇陷入沉思，终于给我消停了下来，我说：“你坐到一边好好想想吧，我要生火了。”

　　我三两下把火生起来，青兰边倒油边看了眼蔷薇，撇撇嘴：“笨蛋。”

　　我叹了口气，没想到青兰白了我一眼道：“牟小白，你现在可能耐了啊。书没读几行，道理倒是挺能讲的。”

　　“哪里，我也不过是见多识广罢了。”

　　“还见多识广呢，尽拿胡话诓你妹妹！”她一个爆栗敲我头上，“现在是你不把人放在眼里，我看你才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那个！你现在就给我去把那小子叫过来吃饭！”

　　我气道：“难道我就没有脾气的吗？！我还在生他气呢！我不去！”

　　她摸了两个铜板出来放到我面前，问：“去不去？”

　　“我……”我看看她又舍不得地看了看两枚铜板，我其实也不是那种为了两枚铜板就能出卖气节的人，只是，这个时代，一个小孩子，挣钱真的太难了……

　　更何况，青兰都掏钱了，我如果不去的话，不仅两个铜板都得不到，还是要去上门叫人的！

　　我不情不愿地收起两枚铜板，走到厨房门口，看着蔷薇幸灾乐祸的样子，一时气不过嚷道：“你们一个两个尽管向着别人家，我死也不会给他道歉的！哼！”

　　我气哼哼地走到院子里，娘亲把我招呼过去试鞋子，见我一脸不高兴，便取笑道：“你不是常说文韬他们是小孩子嘛？今个儿怎么跟他较上劲儿了？鞋子可还合适？”

　　“嗯。”我闷闷地换上新鞋子，道，“我也不是非要跟他较劲儿，就是受不了你们一个个都向着他。”

　　“你呀……”她轻轻戳了下我的额头，笑说，“明明是所有人都向着你，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一点也不同意她的说法：“我什么便宜都没得过，还天天受气，我是受气包吗？”

　　“哪有你这么糟心的受气包。”她从怀里摸出一块手帕，给我抹了把脸，说，“先去换身衣服吧，一身的泥巴也不知道收拾一下。回头让你爹爹瞧见了，又要说你了。”

　　“我爹才舍不得说我！”

　　“行，你爹跟你最亲了！快去吧，换了衣裳去武馆喊他回来吃饭。”

　　“哦。”

　　我换了衣服出门，目的是去喊我爹回来吃饭，但是去武馆的路上要路过牟先生家门。经过他们家门前的时候，师娘抱着一篮子青菜从地里回来，见了我笑道：“小白来了啊！”

　　瞧瞧，这多么习以为常的问候，可见我这些年来上门求和的频率有多高！

　　“进来吧。”她拉着我的手进门喊道，“文韬，小白来了！”

　　小妹夫从门角的一旁出来，见到我后哼地一声，鼻孔朝天地往后院走去！

　　我心里那个憋哟！抽手就想离开，但是他娘亲满脸堆着歉意看着我说：“他刚刚还说要去找你道歉的，见到你又别扭了。你帮师娘去看看他？”

　　呵，这么多年我都还没见到过他道歉的样子呢！等他道歉和等太阳从西边出来有什么分别？！

　　我不甚情愿地去他家后院找他，见他背着我蹲在池塘边上。他上一次生我气是因为我没记住他吹的曲子的名字，这一次生气是因为我没答应他去听戏。每一次都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也不知道有什么值得生气的。

　　不过，小孩子嘛，能有什么大事情往心里去的呢？

　　我不禁叹了口气，超无奈地给他服软了。

　　我走近蹲在他旁边，扯了扯他的衣袖，道：“去我家吃饭吗？”

　　“谁要吃你家的饭？！”他犟了一句，眼见着又快要哭了，也不知道他怎么这么能哭。

　　我说：“吃完饭我陪你去听戏吧？下午还有一场呢，好吗？”

　　“谁稀罕你陪！”

　　“听完戏我们去山上摘花吧？你上次不是说喜欢杜鹃花吗？我们去嫁接一株回来，给你种院子里，怎么样？”

　　“哼。”

　　我突然想起家里那两条金鱼，便道：“我今天抓到两条金鱼，本来是要给你的，出来得急，给忘了。我一会儿给你送来吧。那两条小金鱼可好看了，给你放池子里最合适不过了。”

　　他闷闷抱膝，抿着小嘴不理我。我柔声哄道：“是我不好，别生我气了好吗？”

　　我说罢，他眼泪吧嗒吧嗒地下，活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我连忙捧着他的小脸擦眼泪，连连哄道：“不哭不哭，你一哭我就不知道怎么办了，要不你也揍我一顿解解气吧？”

　　我把他拉起来，伸着脸过去，说：“你打我吧。”

　　完了感觉打脸不好，又缩了回来。见他泪眼汪汪的模样，我又欠揍地低了头给他说：“要不你像青兰一样敲我脑门吧？”

　　他抽了抽鼻子推开我的脑袋，我摸着额头夸张地喊了声：“啊，好疼！”

　　他无聊地看着我，我笑说；“喏，头都给你打了，就不要生我气了吧？”

　　他粘哑地说道：“臭不要脸。”

　　死小孩！我扬着讨好的笑脸说：“是，您说的都对。那咱们走吧。”

　　哄了这半天的总算是消气了，我二话不说就赶紧把他带出门去找我爹，晚了都要开饭了！

　　唉，说起来，原本我们这种文不成武不就还整日里游手好闲的战五渣是不应该跟小妹夫这种高智商还刻苦学习的小神童混到一起的，说到底，学霸又怎么看得上学渣呢？我等又不是香饽饽！

　　然而，际遇总是神奇的。学霸也有眼瞎的时候。

　　大概是五岁还是六岁那一年，那个时候纵使小妹夫天天往我家跑得勤，我也没跟他打过什么交道。原因很简单，他们这些读书人是不屑于跟我们这种文盲为伍的，说出去会掉了他们的身份。

　　他小小年纪心眼可多了，他知道该结交什么人和知道不该在哪些人身上浪费时间。他至始至终的目的都很明显，就是长大后要当大官，拯救天下，造福苍生！

　　他和那些说长大后要当“科学家”的小孩子不一样，他是真的言行付诸行动的那种。天才的想法可能跟咱们一样，但是行动是真的不一样的。

　　所以他那种人愿意跟我这种人熟到勾肩搭背的程度，是需要故事发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