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天下》明晢

5、陈年事

　　故事源于几年前一个尴尬的地方发生的一件尴尬的事情。回忆起来，仍记忆犹新。

　　那是丹霞满天，杨柳依依，四周静谧，美好的一天。我蹲在茅厕里，一边抠着鼻孔一边干着五谷轮回之事，茅厕的门忽然“嘭”的一声被推开，我愣，看清来人我更愣。来人呆了一下，过后粉面桃腮红彤彤，立刻把门关上。

　　我猛然回神，立马拉上裤子，一手提着裤腰带，一手颤巍巍指着他，顿时市井脏话一串串就要从牙缝中蹦出来，毕竟老娘活了两辈子也没见过这样缺德的！

　　正要破口大骂，那厢里一把把我扯过揽住，一手捂住我的口鼻，在我耳边“嘘”地一声，颤声嚷求道：“小白救我。”

　　我挣扎着要脱开，谁知我动一下他使一分劲，将我勒得死死的，还不停在我耳边惨兮兮的求救命。我一个弱鸡怎么可能犟得过他一个习武的？！我其实很想识趣地说好，无奈他不仅把我的口捂着，连同鼻子也不放过！

　　待我以为又要到阴司报到的时候，正回忆着这一生是何其短暂何其不幸，投胎没投好，连死也不给个干净点的地方，何其凄惨啊的时候，他突然就放开我，带着些微惭愧红了脸道：“对不起，你没事吧？”

　　我大口大口喘着气，也顾不得这茅坑有多臭。依稀能听见外面一大群小孩闹哄的声音，高喊着抓色狼。然后团团围住我的茅坑，问我有人没人。我本就窝火，又不好向小妹夫发作便卯足劲把外面的小毛孩臭骂了一通！

　　待小孩子走远后，小妹夫劫后余生感激涕零两眼泪汪汪地看着我。想起方才那一幕，我两世为人最丑陋不堪的一面居然被这么一个毛头小孩给瞧了去，居然还是天天来我家蹭饭的那一位！我恼羞成怒了，不知哪来的力气把他一脚踹出茅坑三丈远，“嘭”地把门关上！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一小子整一色胚，偷看了青兰洗澡，不幸被青兰发现，大叫一声后，青兰的仰慕者从村子里各个角落里跑出来抓淫贼。

　　敢情小妹夫来我家蹭饭是假，觊觎我家青兰美色是真？要论这相貌，这方圆十里最好看的要数我家的女儿……当然，我只是个小小的意外，但我家最好看的当属青兰！要说这小妹夫始乱终弃也是不无道理。青兰除了凶了点，也算是个好姑娘，再怎么说我家的厨房一向归她管，可谓是，出得厅堂，进得厨房呀！就是年长了他几岁罢了，可是，漂亮的御姐谁不爱呢？

　　当天晚上从来没打过交道的小妹夫突然抱着他所有积蓄跑来找我，要我再三保证不要将偷看青兰洗澡的事情说出去，我深深地鄙视此人许多年。

　　怀着一个关于抹黑他神童光环的美好形象的小秘密后，他从那时开始便找我找得勤了。以防万一我说漏了嘴把他捅出去，所以那段时间他天天来找我，确认我没把他供出去他才安心。

　　许多年过去，两人就莫名其妙地成了现在的关系。现在是什么关系？大概，算是好朋友了吧……

　　不过，这层关系是维持不长的，毕竟他还要长大。等他长大了出息了的时候就会幡然醒悟，还是会瞧不上我等社会的渣渣的。

　　如今也不过是一时迷惑，心思还单纯罢了。

　　喏，这不，早上还跟我闹红了眼的人，一顿饭的功夫就又高高兴兴拉着我去子味斋听戏了！前朝那点往事，我都快能背出来了！

　　如今这天下一分为二，由当今皇帝宇文近及前朝太子宇文月华分据南北，以大江天堑为界，也就是长江。因太祖皇帝创下的择月楼效力于宇文近，故今天下皇室以北赵为正统。

　　说到北赵，人人皆知北赵有个用兵如神的女将军叫梁洛，有个罕见多情的美人将军叫陆什么鬼来着，为了梁洛那可真真是喜当爹都在所不辞的人，是个可歌可泣的人物！

　　二十年前的天下大乱，缘起太子之师梁洛之父梁畿的背叛，而这一切，又缘起一名女子，乃当今皇帝宇文近的生母。而这一切的一切，又得追溯到先皇帝那里。听上去挺复杂，其实说白了就是一个“情”字。

　　梁畿与宇文近生母乃青梅竹马，奈何先皇帝捷足先登。即便梁畿背景强大，但也大不过皇帝啊！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所爱之人嫁入皇宫，受尽后宫苦楚。他唯一能做的，只有把所爱之人的孩子送上那九五至尊的宝座上，而且，他还真做到了！

　　传说先皇驾崩，梁畿假传圣旨，将帝位传给了当时手握兵权的二皇子宇文近。梁家到了梁畿那一辈，已经出了两位宰相三位帝师了，试问这满朝文武又有几人是没有受过他梁家的恩惠？谁敢不认同他的圣旨？更何况，他是以太子之师颁的圣旨！

　　而当时在姑苏赈灾的宇文月华，身为皇位正统传人的太子殿下听到这个消息，怎么可能接受得了呢？

　　于是，他召来好友白展，那个十七岁就世袭了父亲封号的北定王，二人密谋造反。当时梁畿以为那个白展不过是个销金窟里长大的二世祖，即便手握重兵也不会打仗的废柴。谁成想那二人带着五万大军说造反就造反，还一路打到皇城脚下！直取了梁畿项上人头，挂在城门楼上挑衅满朝文武！

　　那可真是个少年英雄，意气风发呀……

　　当时还是个天真少女的梁洛看着父亲的头颅挂在城楼上，立马就疯魔了。梁畿头七还没过，她就主动请缨出战，由此开始了一段天南地北追杀宇文月华和白展的战争。虽然直到现在那两人还活得好好的，但是因她之故，国家分治南北，她也算是千古第一人了。

　　梁洛此人，脑子好使得令人害怕。她把父亲的死归结于宇文皇室，她恨着宇文月华的同时，还痛恨着宇文近。她一手培养了当时还只是个百夫长的易樱，将他抬上了如今这个大将军王的位置，如一只蛰伏在宇文近身边的猛虎，时时刻刻不让宇文近安生。

　　宇文近这些年来为了对付易樱，又不得不培养了一堆势力，以外戚云氏最为权大。

　　乱世总是个英雄辈出的时代，除了梁洛，白展，易樱，还有当时的世家子弟陆延卿。陆延卿此人原是宇文月华的人，但因为梁洛的缘故，他最后还是倒戈了宇文近。与其说他追随宇文近，倒不如说他从始至终追随的只有梁洛一人。

　　直到功成身退之时，他也追随着梁洛离开了朝堂。十万陆家军说上交就上交，丝毫不带犹豫的。当然，条件是让他的亲妹子当皇后。十万大军的兵权加上陆延卿退位，换一个皇后的位子，宇文近立马就答应了。

　　似梁洛这般可怕又难以控制之人，又有陆延卿跟随左右，宇文近怎么可能轻易放她安然退隐呢？这其中又涉及了一个比较玄乎的传言，我至今也不能确定是真的还是假的，毕竟我没见过，便是那传说中的苗疆蛊虫。

　　传言宇文近因为怕梁洛谋反，所以给她下了名曰“双心”的蛊蚕，此蛊平日里也没什么特别的，乃苗疆恩爱夫妻之间服的蛊，大约就是那种“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的愿望养出的蛊。

　　如此一说的话，倒也能理解宇文近。约摸就是，如果我死了，你也什么都得不到。

　　如果传言属实的话，那么，梁洛应该也还没作古。

　　所以上一代的恩恩怨怨，打打杀杀到最后，谁的恩怨都还没算清。倒是苦了我们这些兢兢业业活着的小老百姓，年年打仗，年年增加赋税。

　　兴许梁洛就是觉得前前后后白忙活了一遭，大仇未报，心有不甘。所以她在退隐后没多久，三更半夜潜入白展的王府掳了他当时最喜爱的侍妾送到了宇文月华的床上，当时白展想，一个侍妾罢了，送了就送了吧！宇文月华都把人给睡了，总不能又退回去，卖个面子收就收了吧。

　　然而他们谁都没想到的是，那个侍妾肚子里早已怀了胎儿。那侍妾便是如今南赵赫赫有名的宠妃——苏容，而她和白展的孩子便是那闻名天下的白小王爷——白去容。名字起得倒是挺有意思的。

　　梁洛就是这般赤裸裸地向那二人宣告了上一辈的恩怨将延续到下一代身上。所以她的仇，是早晚会找宇文月华和白展报的，只是时候未到。

　　梁洛退隐，天下格局暂定，宇文近便开始清算前朝余孽，将与原太子宇文月华沾边的全部斩杀干净，以绝后患。而这个由头，从靖王开始……

　　因靖王曾经质疑过梁畿圣旨的真假，宇文近恨不得快刀斩乱麻一般将靖王府清干净。但是靖王到底是个皇子，他不能随便给他安罪名，以防朝臣猜忌。而皇子的罪名最容易造也是最严重的，莫过于谋反。

　　所以，当坊间流传靖王私藏龙袍之时，宇文近就迫不及待地派人去靖王府抄家。朝夕间被牵连的大小官员上百，皆是当年太子宇文月华的部下，斩杀时清点人数少了一岁左右的靖王小女儿宇文留兰，如今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