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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风云起 ...

  •   他们在我小小的身板上套满了枷锁,仿佛我真是个恶贯满盈的国贼,重得我几乎抬不起脚来……

      他们把我押上囚车,押往刑场,一路上,老百姓对我指指点点,恨之入骨,朝我吐口水,泼泔水,扔臭鸡蛋,扔烂菜叶,扔石子,还没到刑场,我已是头破血流,遍体鳞伤。

      我明明只是个十岁的小女孩,尚未对这个世界做出半分决定,仅仅因为我是梁洛的女儿,仅此而已。我便要死得面部全非,极其不体面。

      谁来救救我,谁可以救救我?没有人,谁也救不了我,谁都不会来救我。我要死了,这一生,竟是如此短暂,短暂到连长大都来不及。

      恨吗?似乎是恨的,可又似乎不恨。毕竟他们将我生养,也曾将我视若珍宝,捧在手心上疼爱过。

      这一世,结束得竟是这般仓促,这般难过,没有发财,甚至没有善终。跟上一世一样,身无分文……

      这一世结束后,我该何去何从,又将成为什么?身上没钱,我又会被揣进哪条轮回道里,哪条都无所谓了,但一定要记得喝完那碗孟婆汤,我不想再那样孤独又寂寞地活下去了……

      可是,就在这时,有个少年来劫我的法场,单枪匹马,红巾遮面,一跃而至断头台,炙热的指尖抬起我的下巴,剑眉星目,庆幸一笑:“颜二,我终于找到你了,你还好吗?!”

      “颜越?”我茫茫然,像是梦一场,濒临之际有少年拼却一身本领前来搭救,让我又对生命燃起了希望,猛然心动!

      “是我,三哥让我来保护你,还好找到了,跟我走吧!”

      想起那日白去容要我兑现的承诺,我不由笑出声,眼睛酸胀得难受:“原来是你啊!”

      “除了我还能是谁?”他一刀砍断我身上的枷锁,拉起我便杀出重围,劫了一匹马便胡乱逃去,也没有个方向。

      我终于忍不住在他身后仰天大哭,使尽了这一生的所有力气,哭得整个人几乎背过去,停都停不下来。

      颜越回头看了我一眼,不可思议地大叫:“哇,你哭得好丑啊!还是别哭了吧?怪吓人的!”

      我闻言更是伤心,哭得更加地撕心裂肺,不能自已,直到一口风呛进了肺腑,咳得几乎断气……

      颜越带着我一口气逃出法场,躲进深巷,奈何搜捕的人太多,颜越看了我一眼道:“你头上都长虱子了,要不剃了吧,当几天小和尚,可好呀?”

      “好。”颜越愣了愣,许是没想到我答应得这么干脆。他拿出小刀三两下把我剃个光溜,让我脱掉身上的脏外衣,把自己的给了我,一刀下去把长了的衣摆给截断。

      颜越这个人,看着年纪不大,做事却是出乎意料的果断。

      “别担心,头发很快就会长出来的了,快走吧。”

      他边收拾残留下来的头发和衣物边催促我,我说:“我能去哪里?”

      “能逃到哪里便算哪里,我会找到你的,走吧,别拖我后腿。”

      他塞给我一份通关文牒,上面赫然写着我的新身份:“颜二,潭州人氏……”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头也不回地跑进更深的巷子,见路就走,也不知道走去了哪里,更是不知道终将会走到哪里……

      街道上人来人往,每一个看向我的目光都像在看一个怪异的生物,我局促不安,躲躲藏藏,唯唯诺诺……

      我目光闪烁,跟做贼似的通过了层层关卡的盘问,顺利出了城,即便如此,我依然没有停下要逃命的脚步,我不停地向前走,向前走……从日中走到日落,走到月升,走到深夜,走到四下无人,走到终于再也没有力气抬起脚向前迈进一小步,一个踉跄摔趴在地,即便掌心磨破,也要拼尽所有力气向前爬……

      大家都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有我,只有我不知道要去哪里,却还要拼了命地朝前走……

      我为什么会落得如此下场,我做错什么,我什么错都没有,我没有错,我没错……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啊?”我眼泪吧嗒吧嗒地和着脸上的泥灰落到手背,擦糊了掌心,也糊了眼睛。

      朦胧间有人挑着油灯杵着拐杖向我蹒跚走来,他穿着一双破烂不堪的草鞋,露出两个乌漆嘛黑的脚趾,长长的指甲缝里藏满了泥垢。

      我警惕地盯紧他,他佝偻着身子用满是污垢的手伸向我,捏起我的下巴促狭一笑,满脸的褶子可怕得很:“哟呵,这大半夜的还让我老儿捡个小尼姑,今儿是走运了哩!”

      人贩子?真好。

      我猛然抓住他的手,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竟是幸甚至极地笑出了声。终于,终于碰到了可以将我神不知鬼不觉地安全带走的人了,即便他的目的是拐卖了我!

      也许是我的笑容在此情此景过于诡异,竟吓得他甩开我连连后退了几步,直呼:“晦气晦气……”

      他的同行从停在不远处的破旧驴车上下来,是个与他年纪相仿的老妪,亦是一身破烂不洁的打扮,过来询问道:“怎么啦老头子,晦气个甚?”

      “你快来瞧瞧!”老头儿指着我道,“这个小尼姑,诡异得很!”

      老妪过来捏起我的下巴,仔细分辨一二,道:“丑是丑了点,但架不住那些老爷们特别的喜好,就凭这圆溜溜的脑壳儿,洗干净了少说也能卖个好价钱,带走吧。”

      我任由他们绑了我的手脚,封住我的嘴巴,蒙上眼睛,将我抬上驴车,听得他们絮絮叨叨说:“这小尼姑也太瘦了,轻飘飘的,可经不起老爷们的使唤……”

      我在车上翻了个身,后背压到一个小孩儿的脚背,他受了惊吓倏地一下抽了回去。

      我又饥又渴,但又架不住体力不支,头点地便昏死过去。待到我醒来之时,天色微亮,是被人一脚粗鲁地踹醒的,醒后觉下方肋骨隐隐作痛。

      老妪把我手脚松了绑,摘了蒙眼睛的束带,给我一碗稀粥,让我喝了。这么干净可口的吃食,上一次吃仿佛在上辈子。听着车窗外晨起的鸟叫虫鸣,竟使我恍若隔世。

      透过车窗,早晨昏暗的光线穿过指缝,放眼望去是无尽的树林,每一颗草木都亲切可爱。我还活着……

      我深深吸了口气,尽管我知道粥里会加一些让人瞌睡的药物,但我还是把粥一饮而尽,把空碗还给老妪时,发自内心地说了句:“多谢。”

      她看着我如同看一只怪物,我环绕看了一圈,在她旁边坐了下来,没有丝毫要逃跑的意思,当然,我也跑不出他们的手掌心。

      同我一样被拐来的小孩一共有六个,均是衣衫褴褛的穷人家孩子,估摸着给了点好处便把人骗来了。

      脚边的柴火烧得噼啪作响,人贩子和孩子们围炉而坐,安安静静地喝着手上的稀粥。老头儿同老妪说:“方才我在前面路口瞧见许多官差,说是昨儿有一大伙儿来历不明的人劫法场,把那快要斩首的罪犯给劫走了。”

      老妪问道:“什么罪犯,能搞出这般动静?”

      “你可还记得从前那个梁洛?”

      “是她?”老妪闻言惊讶,“她还活着?她被劫走了?”

      “非也?”老头儿摇摇头,“她的话,可抓不着。抓的是她女儿,结果转头就被她劫走了。”

      ……

      我心里一咯噔,我这逃了一整夜,合着又给你们误打误撞地带回去了?

      但又听得他们商量道:“现在城里查得严,咱们吃完得改道另寻他处去……”

      如此,我便被他们连同着那几个小孩一起,昼伏夜出,辗转几趟,几经转手后陆陆续续被卖到了山里的农户,弄堂里的后院,市井里的青楼……

      而我跟一个眉目清秀的小男孩很不幸地就被卖到了弄堂里的后院,以供贵人们玩乐。为了满足贵人的特殊喜好,这个隐秘后院的主事将我俩精细地养了几日,待到我们身上的瘀伤和特殊气味都消散干净了,方开始捣鼓着让贵人们前来品尝……

      被精细将养的这几日,竟是我数日来最是心安放松的日子,每日有婆子给我仔细地洗刷干净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从我长着刺毛的光头到我的指甲缝,便是连我牙缝都仔细清洗,倘若她们做得到,估计会连我的肠子都能掏出来每日清洗。吃的穿的都是仔细挑选的,倘若不是知道自己是被拐卖进来供人玩乐的话,会误以为自己是被卖进来当富贵人家的大小姐。

      奢华舒坦得令人麻痹心智。

      期间我与那个一同被卖进来的小男孩分别由不同的婆子照顾,同在一屋檐下愣是连照面都没打过。待到贵人驾临的那天,照顾我的婆子把我才长出毛渣的光头剔得更加的光滑似一颗卤蛋,为了迎合贵人的喜好,还给我配了一套蚕丝编织的小尼姑僧袍,脖子装饰的佛珠项链,房间里还给我配了一套木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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