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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0 秦淮 ...

  •   朱沅听过秦淮有东方威尼斯的说法,但更觉得这是一句戏言。且不提东就东,西就西,毫无类比的必要,何况二者本身就性质不同。威尼斯的城市间就有大小河道,而秦淮河却完全没有流入金陵千万家。虽然船一样多,却是大有不同的。
      等站在秦淮河畔,朱沅忽想起高中背的张若虚《春江花月夜》来,“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这时看来,无比地契合心境。同一个地点,时间和空间奇异地交错,使得朱沅心里无由来地生出几分感慨。
      毕竟是架空的时代,她并没有太多回到历史的兴奋感,反而是一种看它奇妙的心态。沿岸每走百步有一亲水台,约莫一里左右便有一亭。走近其一,往江上一望,月不算正圆,可因天黑,越发显得明亮。星子璀璨地挂在天上,也浮在水波里,被船娘的桨一划就打散,不多时又自聚在一起,灯火光影不如自己想象中那么繁盛,也未将夜空照得如同白昼,比不得现代各色彩灯可与星月争辉,却在绰影的朦朦胧胧中,越发显示出如幻如真来。
      远的是江上船舫里的丝竹声说笑声,越来越近的却是那兰桨拂波的破水声,穿着厚袄子的船娘一口南京话,见他们站在岸边等船,早是笑意盈盈上了脸:“公子们岸边等一歇,船就来,就来——”
      说着,那篷船便好似轻轻巧巧在水面画了几笔写意兰,近泊在他们面前了。
      遥看小,近看大,竟也容得下他一行。此番陈涌没来,做东的是陈钰。陈钰一个随从也未带,和江寅互相客套着先上了船,朱沅坐在最末,方才陈钰问起时,江寅随口诹了个挂名:石山,身份是郎桑的见习小徒儿。
      朱沅怨念着没早点普及一下现代大魔都方言里的十三多不吉利,又不敢多话,唯唯诺诺地应下,灰溜溜地自己找风凉地儿呆着去。郎桑和彭一也都不是江南人,听得懂船娘说话的只陈钰一个,朱沅靠着后世“江浙沪”的兄弟关系,勉强能听懂十之三四。不过既然有陈钰当翻译,她也乐得装聋作哑,只听他与船娘一唱一和地,一会劝他几人尝些船上的酿米酒、拌干丝,一会又用俏皮话串了一堆金陵的风土人情,直说得是脸上的麻子都要变成唾沫星子乱飞。

      反正也轮不到她管去哪儿,船停之前就索性发个呆。朱沅坐在船尾伸手轻轻拨那江面,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水很冷,没拨两下她就缩回了手,那水面上倒是浮出两张脸,耳边也响起声音来。
      像是担心她会突然大叫,虚心先开了口:“放心放心,现在我俩的声音就你听得见。”
      迫于口吃的缘故,空口只能当补充的那个:“倒影也,也只有你,你能看到。”
      朱沅心定,这俩难得也有靠谱的时候。
      水面上的虚心眨眨眼睛,“无量~天尊~,女扮男装的感觉怎么样?”
      朱沅总算忍住了开口说话的冲动,知道他们“听”得见她所想,便顺其自然地有了回应:“不赖,很不赖!”
      空口和尚今天看上去好像很焦虑,不住地念阿弥陀佛,朱沅不免多看了他几眼,心问:怎么了?
      虚心的笑声传来,“他是俗家子弟,成仙了也没忘本,一想到要去青楼,脚都是抖的。”
      成仙?朱沅有些纳闷,这是什么意思?
      虚心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两个人好像压根没感应到她的疑问,空口更是皱起了眉头:“阿,阿弥陀佛,你,你不也不,不,不想去吗?”
      虚心撇了撇嘴,“所以咱们都别废话了,说了正事就走。”
      朱沅又一脸茫然。
      “一会儿你要去青楼,你知道吧?”虚心的语速跟着急促起来,见朱沅点了点头,就又接着道:“等到了那边,你自然会遇到许多姑娘——你要找一个叫拂波的,一个叫卿池的。”
      一边说着,水面上竟也出现了拂波、卿池四字,朱沅方看明白了,那字迹又忽地没了。
      她们是谁?她们在哪儿?找她们做什么?
      一串的问题等着解答,一僧一道却连泡都没冒一个就消失了。

      朱沅沮丧。
      她的沮丧很快被旁边郎桑悄无声息闪电一般落在她背后的一拍给惊醒,这才反应过来已经神游了好些时候。感觉离开始划船也没多少时候,却早已望不到登船的那岸那亭了。先前离着远的丝竹管弦已近在耳侧,朱沅惊异地发现,周围错落停行的都是大大小小的船,有的简陋,有的华丽,有的船头上立着浓妆艳抹的姑娘,有的蹲着好像在烧炉子的丫鬟,还有的帘子拉得严严实实,只看见里头透出暧昧温暖的灯火烛光。这边陈钰也恰绘声绘色道:“秦楼楚馆随处可见,花中魁水中船却只有秦淮能见得。”
      托各种小说影视剧的福,青楼两个字,现代人也绝不陌生。但是朱沅一行所去的,用“楼”来表述又实在不够恰当。听陈钰介绍才知道,在这秦淮河畔,独有的水上青“楼”,正是这一片船,而它们还有个听着又文雅又霸气又无语的总称——“有瑕洲”。形容好女子,一贯是说“白璧无瑕”,自认有瑕倒是一点不避讳。
      那船娘抿着嘴一笑,“‘蒹葭浦’就在前头了,喏,那儿是有瑕洲的‘沉鱼’。”
      凝神听陈钰介绍,这水上青楼处处的名字、雅称,不是诗词就是典故,要不就是取的谐音。虽然这是架空世界,诗词并不与她读过的相同,却也出奇地大体相似,直把她搞得一头冷汗,有种做古诗词填空单项练习卷的错觉。
      江寅很不耻下问地说出了朱沅心头的疑问:“沉鱼是什么?”
      听着还以为是说陈钰呢,朱沅心想。当然,肯定是沉鱼落雁的沉鱼,没想到这里也有西子浣纱的传说,看来美女的故事总归是大家都喜欢的。
      陈钰伸手一指一里开外的一艘大船——便是“有瑕洲”的“沉鱼厅”。说是厅,其实远不止一个厅而已。此船坐南朝北,临岸而停,便是从岸边、从别的船上都能上船。正门是真真正正的迎客厅,开在南侧,离岸约莫有十数米,建了雕栏短桥,客人在外头的拴马石前停了,就由此上船。
      像他们不是从岸上过来的,却是从江上划船而来,便不往这条路走。在那“沉鱼”的船尾,有书一牌匾,正是刚才船娘所提的“蒹葭浦”,系十余条小舟,每舟上有一船娘撑篙,便是水行的入口。
      介绍到这儿,船停了。
      那船娘并未登上大船去,只在船上殷殷切切目送他们一行去了,就把那小舟系着,似要待他人再叫船。有出租车概念的朱沅自然明白司机和姑娘不是同一回事,但陈钰还是捎带了几句给江寅几个介绍,这船娘虽也是卖身的,签的却是年约,不是死契,一般都是当地的小姑娘为补贴家中生计,日后可再销了约嫁人成家,出了秦淮还是清白姑娘。
      迎客首舱右侧置了桌椅,旁边两个镶金的乌木匣子,一面刻桃花,一面刻梅花,左右又各有“梅妆”、“解语”四字,专供得空的姑娘挂牌。旁边又有一挂了珠帘的小门,入内则是“花枝俏”,也叫小花厅,平时有闲着的姑娘座谈生笑,若是客人看牌子挑不顺心,也可到小花厅里来寻缘分。左侧船柱间架有几根粗绳,以金线细细缠了,便作挂灯之用。接得客了,就到此点亮一盏灯笼,下坠一字条写明名姓,用以计数登记入册,待接客毕,便取走字条,灭灯后仍挂于此——此处起的雅名是“双阙”。
      陈钰见江寅说不上上心也说不上冷淡,无论他说得多奇巧难得,江寅也不过嗯一声,可这宁王殿下又确实是句句在听,搞得他是热也不是冷也不是,权当介绍特色景点,在外厅走马观花地看了一圈就去那小花厅里落了座,又忙不迭地告假更衣,倒也不需人引,看来是熟门熟路了。
      江寅泰然自若地拿起送上来的茶喝,朱沅虽见桌上放了各样点心,却一样也不敢吃,连茶也不敢多吃,白白被旁边伺候倒水的小姑娘笑他,眼里觉着他全是傻愣气儿。朱沅没好气地看着这些小喽啰们,权当自己在刷副本。趁着陈钰不在,忙凑过去在耳朵旁边说了空口虚心的嘱咐,四人组八目相对,什么也没琢磨出来,还是江寅伸手本欲往朱沅手背上一拍,一想他现在是男子模样,便改向他肩上一拍以示宽慰而已。
      陈钰再回来的时候已不再是一个人了,这一幕朱沅倒是熟悉。每次乡绅土豪走进妓院都是这样的,老鸨带着一列姑娘来让人挑,看顺眼的留下,看不顺眼的离开——咦,怎么这一排姑娘个个顺眼?
      从队头扫到队尾,朱沅眼睛都要看直了,她可算明白了,什么叫环肥燕瘦各有各的美,痴样果是又惹了几句轻笑。等那老鸨转过身来,她更是虎躯一震——这老鸨未免也太年轻了吧!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010 秦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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